因为上了药的缘故,看着像是抹了一层白色石灰在上头。余声咬着唇又将头埋下去,羞赧的不敢和他对视。
    “是不是特别丑?”她低声问。
    “嗯。”他凑近她,“比梁雨那会儿好看多了。”
    余声抬头:“小心我告诉梁雨你说她坏话。”
    梁叙挑眉看了她好几秒,笑了一下又坐好。沙发帮上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余声先是一愣,接着在他的示意下慢慢下床接起。
    法国那边还是黑夜,画展的一天刚结束。
    陆雅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余声一句也没听进去。如果不是他在屋里,余声早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陆雅有来电进来,她如释重负。
    只是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一通不到五分钟的电话,陆雅仅仅只用了一个喷嚏的时间问了下她的病,其它说的都是绘画和学习,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梁叙看到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走到她身边蹲下。
    他抬起手指轻轻去抹她的眼角。
    “梁叙。”她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眉头紧紧地蹙起:“怎么了?”
    “我头疼。”有眼泪流了下来。
    “别哭了。”梁叙双手握着她的脸,什么也没问,说,“我带你出去走走?”
    余声嗓子里抖着调儿‘嗯’了一下。
    外头冷极了,她穿着白色羽绒坐在他的车后座。梁叙的后背给她挡了不少风,余声将脸埋得很深。她记起陆雅凶起来的样子,满脑子的棒槌压下来还有女人和余曾日复一日的争吵。
    是那次离家出走,陆雅才同意她来这里。
    女人或许是吓坏了,可那时候余声确是满腹的欢喜和解脱。她哪怕是嗅着小凉庄的空气都觉得无比新鲜,像脱离了笼子的鸟。
    镇子闲话多,梁叙多少知道。
    “和我说说你以前。”他侧了侧头,“嗯?”
    她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断断续续的讲起自己这十六年,上学放学读补课班练习绘画。就好比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除了按部就班她什么都不懂。
    梁叙一直骑到了长土坡。
    小路两边一片望不到边的光秃野地,冬天的风吹上去凛冽刺骨,看上去像荒凉的皑皑沙漠。他们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太阳光在地上走来走去。
    “要是你带着吉他就好了。”她说。
    梁叙一笑,两手相握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梁叙送她回去了。然后从镇上拐去了学校,即使是周末,排练的学生依然都在,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陈皮一看见他进来停下贝斯弹唱。
    “看过余声了?”陈皮问。
    梁叙‘嗯’了声,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他心情看起来不怎么样,陈皮没再问,跑去隔壁看几个跳舞的姑娘扭腰摆臀。梁叙叼着烟坐在架子鼓前,卯足了劲儿敲得震天响。
    很快就到了要表演的日子。
    元旦的前一天余声回到了学校,方杨特意跑过来看她。那会儿余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渐渐消褪的印迹还存留。
    俩人中午去了地下室看热闹。
    余声还没进去他那边就被方杨拉去那一排最里头的教室看男女混合街舞,他们穿着单薄的衣衫跳的很嗨,外头围了一圈人看,丁雪是女生领舞。
    过了会儿,她们都散了。
    余声看见丁雪去了梁叙那边,大冷的天女生穿着暴露。方杨活跃的拉着她去了另外一个教室,一堆人却被推出门外。她目光飘向身侧,从半闭半开的门缝里看见那俩人相对而立。
    “这下没得看了。”方杨摊手。
    余声正要说话,丁雪从他那里笑着走了出来。
    “嗳。”方杨也看见了,推了推她的胳膊,“他们俩不是分了么?”
    余声脑袋嗡的一下炸开。
    那天的后来她一直都待在教室,梁叙还是从李谓嘴里知道她来校了。晚自习下的时候他在地下室等不来人,直接过去教室找。
    余声收拾书包正要走。
    一路上她没和他说一句话,梁叙问什么都是‘嗯’。直到第二天还是那样,他说什么她爱理不理的样子,这让梁叙一时摸不着头脑。
    临近五六点,晚会已经做好准备。
    学校对考学抓的一般,却很上心这些闲杂事儿。那会儿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人,梁叙在地下室忙的脱不开身去找她。
    节目一个个的开始上了。
    舞台上音乐节奏分明,最受欢迎的莫过于那场男女街舞。余声坐在角落里,看着丁雪帅气的推开眼前的男生,在自己的地盘张扬跋扈。
    直到看见他从幕布后头走出来。
    余声的眼睛盯着他一直到弹唱结束,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那时候她好像就明白,小凉庄这个地方是困不住他的。
    那种野性和疯狂,是大浪淘沙。
    他的声音像极了苍茫大地上的藏獒怒吼,干干净净空旷有回声。和鲜少唱起的缠绵情歌相比,他太适合这个了。梁叙抱着吉他仰头喊,余声可以感觉到他的力量。
    他从台上找到了她。
    表演一结束梁叙就沿着墙边猫着腰走了过去,余声当时还在拍手。他拉着她的手从后门直接出去,静静的夜里所有的喧哗都被挡开。
    余声一句没坑,由他带着去了地下室。
    好像有意识会发生点什么似的,一进门他就将她堵在墙上。屋顶的灯泡轻轻晃动,影子被倒映在墙上。他的胸膛紧挨着她,一双黑眸将她仅仅攥住。
    “你干吗?”她有点不知所措。
    “这话该问你。”梁叙眉头一皱,“我惹你生气了?”
    余声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似乎还能闻见他刚刚怒喊之后的体味。地下室里只有他们俩,安静的像半夜两三点有老人挑着灯笼打更的街道。
    “没有。”她忽然莞尔,“就是不想说话。”
    梁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吻住她。余声慢慢将双手覆在他的腰上,梁叙的嘴缓缓下移至她脖子。余声紧张地喘不过气,他一直发泄完才从她身上退开。
    “不能再这样。”他喘着粗气,“否则后果自负。”
    余声:“……”
    “听到没有?”他问。
    余声笑着点了下头。
    黑暗里他们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好长时间,余声将头歪倒在他胸前。她问起怎么今晚就他一个人唱,梁叙笑说人各有志。
    “以后你会有自己的乐队吗?”她仰头看他。
    他说:“会的。”
    余声顿了好大一会儿,和他说起要不要事先给乐队起个名字。梁叙笑着凝视她的眼睛,看样子她比他还要急切和渴望。余声沉默了一下,然后对他一笑。
    “想好了。”梁叙问,“叫什么名儿?”
    她说:“小恒星。”
    第21章
    外头好像有人表演回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愈来愈近。梁叙在她说完‘小恒星’三个字后低头又亲住她, 余声双手抵在他胸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忽明忽暗的灯泡摇的人眼花缭乱。
    等门口那一拨说话声过去了, 余声早已经脸红心跳。梁叙帮她整理了下碎发和围脖, 拉着她出了地下室。明亮的校园路灯下, 他们走了一段又一段。
    小卖部围了一圈买零食的学生。
    梁叙让她站在马路边,他跑过去给她拎几包。余声正在等他的间隙, 身边过来了一个六十来岁穿着破烂的老汉, 说自己钱丢了想要一张饭票。
    她从自己兜里摸出五块钱。
    梁叙那会儿已经走在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看见那老头已经拿了钱快速走开,摆明了一个骗子。他无奈的叹了声气,朝她走了过去。
    “他说你就信?”他问。
    “不信。”余声说的干脆, 从他手里拿过薯片拆开吃了起来,再抬头看见梁叙一脸的惊叹号,说, “但他看着很可怜。”
    梁叙:“……”
    这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母爱泛滥。
    他好笑的将目光落在她的侧脸, 白洁无暇跟闪了光似的。回去的路上她嫌无聊出谜让他猜,梁叙的回答总是像把大象装进冰箱分几步那么简单。
    路灯将车影拉的很长很长。
    那一年的第一场雪开天辟地的声势浩大, 远方的山岭将小凉庄包在里头。大地和天空都是冰凉的白色, 遥远的海平线也变得渐渐模糊。
    视线所及只有胖鸟飞来过。
    外公扫着门前厚厚的雪, 梧桐树干都被压弯了。老头将手里的笤帚放在一边, 从房檐下找了细绳和棍子将树干支了起来。
    小镇街道上来往的车都带着防滑链。
    往北直上学校的那条路雪铺了一层又一层, 脚踩上头嘎嘣一声脆响。校园里的教师们刚开完会三五成堆回了教室,宣布期末考试前后各项琐事。
    铃声一响,大家都蜂拥而出。
    陈皮拉着梁叙去网吧溜几圈, 后者直接忽略大步朝天去了文科楼。路上遇见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教导主任,聊了几句音乐他才走。
    雪花断断续续的往下飘着。
    梁叙走到她教室,趴在窗外往里扫。余声正认真的写着要点一二三,笔迹工整好看像microsoft word里的仿宋小四。
    “写什么呢?”他在她身边坐下。
    “读后感。”余声停下笔思考着说,“上周在机房老师让我们看的纪录片。”
    “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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