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汗都干了,顾长安越待越冷,等他回过神来,手脚已经冰凉,他顶着张白到发青的脸去洗热水澡。
    凌晨两点半,顾长安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包芋头干,他勉为其难的吃掉,喝了大半杯温水,整个人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顾长安拿着自己的枕头去了对面,后半夜是不可能睡得着了,他还有很多事想问陆城,关于陆家,关于阴阳眼,关于两个家族,以及……那个溺水的梦。
    顾长安象征性的敲敲门。
    里面没反应。
    顾长安靠着墙壁,伸脚踢了两下,过会儿又踢门。
    门从里面打开,陆城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目光扫了扫青年手里的枕头,眼神询问。
    顾长安看男人穿那么少,下意识的打寒战,他抬脚迈进来,把枕头往床上一丢:“不是要跟我聊聊天吗?来吧,我们聊聊。”
    陆城说:“我现在不想聊。”
    顾长安在他的注视下脱了鞋掀开被子躺进去。
    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顾长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脸色瞬间变得好看了起来,眉眼间的阴影也消失了,看起来很弱很美。
    陆城居高临下的看着明目张胆霸占他床的青年:“今晚你说这么多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是我救了你。”
    翻篇的事又翻了回来,意思明显。
    顾长安的脸抽搐了两下,翘着唇角笑,“是,你救了我,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否认这一点。”
    陆城说:“但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一个正确的,对待恩人的态度。”
    “这点是我的不是。”
    顾长安慢慢悠悠的从床上下来,穿上棉拖站在男人面前,假模假样的弯了弯腰:“我郑重的,真挚的,诚心的,对你说一声谢谢。”
    陆城绷着的面部肌肉轻微抽|动,虚伪的小东西。
    第24章
    顾长安以为陆城要挣扎纠结一番, 没想到他一表达完谢意,对方就关灯上床,动作非常自然,不见半点生硬。
    被窝里的暖气只能驱除顾长安身上的寒意,旁边的人身上的浓重阳气却能温暖他冰冷的灵魂,他无意识的发出餍足的声音,像是吃了一顿大餐。
    陆城听见了, 面色黑了几分,有种自己正在被一头野兽大口大口啃食的错觉,不算错觉, 阳气确实在一点点流失。
    被啃食就算,对方还是个贪得无厌,不知感恩, 阴险狡诈的小东西。
    昏沉的夜色被厚重的深色窗帘遮挡, 房里静悄悄的,顾长安长这么大只跟吴大病同过床, 也只是少数情况, 一人一头。
    这么跟别人同床共枕还是头一回,距离太近, 已经跨进了安全区,很不自在。
    况且吴大病是顾长安的亲信, 他把对方当亲兄弟对待,对方亦是如此,他们是那种哪天各自成了家, 都可以凑在一起过年过节的关系。
    这人不是一回事。
    顾长安心想,看陆城那个高人一等的样子,肯定也不会跟谁同睡,那身贵气刺的他眼睛疼。
    同样拥有不符合科学的能力,他含着旧木勺出生,对方含的是金汤勺,区别一天一地,归根结底还是要从老一辈算起。
    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个状况。
    黑暗中忽然响起陆城的声音:“你动什么?”
    顾长安背上痒,他蹭了蹭没用,改成用手抓挠:“你管我动什么。”
    陆城没人情味的说:“再动一下就出去。”
    顾长安不屑的轻嗤,他继续抓背,抓舒服了以后懒洋洋的打哈欠。
    身侧的床突地陷下去一块,温热的气息扑来,顾长安猝不及防的被笼罩进去,他屏住呼吸,整个后背僵硬。
    陆城的唇角一带,他轻笑:“呵……”
    嗓音磁性且悦耳。
    顾长安没出现传说中的耳朵怀孕那种离奇状态,只觉得那一声笑里全是嘲讽,他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一绷,下意识的反击,结果就在张口的时候将对方的气息吸进肺腑。
    “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陆城半阖着眼帘说:“不能靠?”
    顾长安二话不说,直接在被窝里抬腿踹了过去。
    黑暗对陆城来说,如同白昼,视线如常,他轻松拦下了青年踢过来的那只脚:“大晚上的,你在长辈面前调皮个什么劲?”
    “我靠,长辈?调皮?这都什么鬼东西?”顾长安一口老血冲到嗓子眼。
    陆城将青年的脚挥开,口气冷淡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的年纪比你大,而且大很多。”
    他躺回去,把被子往上拉拉,闭上双眼说:“睡觉,还有,不要乱动。”
    顾长安面朝着天花板:“比我还要大很多?你不是人?”
    陆城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我是不是人,跟你并没有关系。”
    顾长安扯了扯一边的嘴角,漠然的说:“也是,我管你是不是人,关我屁事。”
    陆城翻身,把背对着他,懒得开口。
    片刻后,顾长安把乱七八糟的情绪抹掉,他推推旁边的男人,“等会再睡,我做的那个溺水的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没有声响。
    当没听见是吧,顾长安无声的冷笑,他拿出打火机啪嗒按开,就着一簇火苗看男人的脸。
    陆城眼睑下的眼球动了动,他睁眼,眼眸幽深似一片夜空,打火机的火苗跳跃着,映入他的眼里,像是有星光闪耀。
    对视两三秒之后,顾长安的脑子里蹦出立春说过的话,她说这人的眼睛好苏,像是会说话,里面有很多感情,看谁都仿佛在看情人。
    顾长安被恶心的投降,他丢掉打火机,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完左边搓右边:“能不能别总是这么gay里gay气的?”
    陆城冷不丁的切换了个频道,无缝连接:“鬼是不能驱的,只能驱除念。”
    顾长安快速进入他的频道:“念?”
    “怨念,恶念,执念,爱念等。”陆城轻描淡写,“每一种情绪超过正常的那个度,都会变成念。”
    顾长安躺进被窝里,姿势随意且放松:“那怎么让停留在阳间的鬼离开?”
    陆城的薄唇轻挑:“自愿。”
    “自愿?”顾长安匪夷所思,“阴间不管?”
    陆城动了动薄唇:“我还没死,等我死了,我问了阴间的管理者,再上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真到了那时候,就别上来找我了。
    顾长安又按打火机,火光照的他脸泛着淡淡的幽蓝色,陆城不仅仅是阴阳眼,还有通灵的能力,他的眼里浮现出一抹计算的光芒。
    一只手伸过来,将顾长安的打火机拿走,准确无误的丟到了离床有一段距离的桌上,发出“砰”一声响。
    顾长安愣了愣后笑起来,黑暗竟然对这人没有丝毫影响,有意思,他单手撑着头:“喂,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个梦的事。”
    陆城闭着眼睛:“我只是来帮你渡劫的,其他的,我不管。”
    顾长安斜眼:“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举手之劳?”
    “的确如此。”陆城很无情的说,“但是我并不想那么做。”
    顾长安的太阳穴跳了跳,他扳过男人的肩膀,把挤出来的笑脸给对方看:“帮我个忙。”
    陆城撩起眼皮看过去。
    这世上有的人生来就适合当个骗子,譬如面前这位,明明是在装模作样,一肚子的坏水,城府深,心思多,却让人以为是真情实意。
    顾长安挑挑眉毛:“你来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吧?这样,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如何?”
    陆城沉默不语,像是在考量这场交易合不合算。
    顾长安跟一王婆似的卖力推销自己:“对付鬼,我不行,但论对付人,我比你在行。”
    陆城说:“成交。”
    顾长安舒出一口气,有这句话,后面就好办了:“说吧。”
    耳边有轻微声响,是零食袋被拆开的响动,顾长安侧过头说:“橡皮糖?你睡前不是不吃东西吗?”
    “被你烦的,打算破例。”陆城边吃边说,“白天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人屋里有鬼……”
    顾长安激动的打断:“操!果然有!”
    陆城说:“你来。”
    顾长安呵笑:“看你这话说的,我哪儿能来啊,还是你来吧。”
    他听着耳边的咀嚼声音,按耐不住的舔唇:“吃独食多没意思,给我来点儿,我陪你吃。”
    陆城不给,慢悠悠问:“糖重要,还是事情重要?”
    顾长安心里mmp,嘴上笑着说:“当然是事情重要,你接着说。”
    陆城吃完一条橡皮糖,从袋子里拿了一条吃:“当时你抱着那个女人进去的时候,鬼就在院子里,门是她关上的。”
    顾长安啧了声,难怪那时候感觉阴风绕脖,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后续:“然后呢?”
    陆城说:“没有然后。”
    “……”
    顾长安捋了捋发丝:“是男是女?”
    陆城说:“女。”
    顾长安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留在她家里,你们有没有过交流?”
    陆城答非所问:“人只是对未知充满畏惧,谈到鬼魂就一副要吓尿的样子,其实人才是最可怕的,很多鬼魂都很弱,受到了阳间的诸多限制,也没多少生前的意识,靠各种各样的念留在阳间,只是样子保留了死时的模样,看起来吓人,有些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还在原来的生活轨迹上行走。”
    顾长安蹙眉:“你是说,那只鬼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陆城来一句:“那只是举例。”
    顾长安翻了个大白眼,这人真的是来帮他的,而不是来专门给他使绊子?
    “那个女人最近一直跟鬼待在一起,吸收了很多怨念。”陆城说,“你靠她太近,沾到了一点,晚上才做了那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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