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不在了,不是没了。”谢灵涯纠正道,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是通过横向对比,既然能破镇宅符,不可能吃一次俭剑就狗带了,更可能是逃了,“还有,那不可能是客鬼。”
    “可是那个和尚说……”程杰一想和尚本来也没干成事,顿时消音了,崩溃地道,“那到底是什么?和石像有关?它还会再来?”
    谢灵涯也不知道,索性把独脚石像从床底拖了出来,程杰和樊芳一看,脸色都极其难看,樊芳都快晕倒了,连连后退。
    这东西他们明明早就丢了,居然又出现在床底下!一想到这么多天,可能都有这么个玩意儿躺在床底下,他们就更加觉得窒息了。
    谢灵涯把石像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在它身上贴了两道符,毫无反应,便确定了,“应该是逃外面去了,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要是早知道搞鬼的不是客鬼,他肯定不会兴高采烈随随便便就过来,唉,还是经验不足啊。现在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才妥当,因为根本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想了半天,谢灵涯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
    “你怎么会把这个认成古代艺术品?一只脚多诡异啊!”谢灵涯问程杰。
    程杰惭愧地道:“我这不是想到断臂的维纳斯。”
    谢灵涯:“…………”
    樊芳哽咽出声。谢灵涯怀疑可能是被老公蠢哭的。
    ……
    现在只好进行场外求助了,谢灵涯把手机拿出来,给施长悬打了个视频电话。
    大约过了半分钟,施长悬那边接通了,他估计本来在睡觉的,背景是卧室,屏幕内只出现了头发和一点额头,好似还有点疑惑这么晚了谢灵涯为什么给他发视频,“……嗯?”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施道长,你已经休息了啊,”谢灵涯歉意地道,“我这里有点急事,想请你帮忙看一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把摄像头对准了石像。
    过了三四秒,施长悬的脸在屏幕内出现全乎了,清醒地道:“独脚五通。”
    “独脚五通?这是什么妖怪吗?”谢灵涯说道,“我一个学长在山里捡到的,带回来后本来丢了,它自己又回来了,而且老作怪,刚刚好像被我吓跑了。”
    施长悬道:“南方一些地区叫五通,一些地区叫木客,还有叫独脚神的。这就是为什么丢不了它,因为请神容易送神难。”
    程杰夫妇在旁边吃惊地道:“这是神像?”
    “山魈鬼之流,被乡人供奉的妖神罢了。”施长悬答道,“它们受人祭祀,就给人财运,供奉独脚五通能使主家一夜暴富。你们只请神回来却不供奉,所以独脚五通才会闹事。”
    民间一些精怪因为贪恋香火祭品,也会满足民众的愿望换来祭祀,但不属于真神,而是妖神。
    程杰听了有点心动,“所以它只是想要祭品,得到后就不闹了,还会让我们发财?”
    程杰的妻子却有些惶恐,这独脚五通闹得太凶,让她供她也不敢了。没听根本不是正经神,是妖神么。
    施长悬冷冷道:“如果仅仅这样,供奉独脚五通的人也不会越来越少,甚至最后弃之荒野,然后让你捡到。它除了节时、每月朔日要猪羊之外,每隔三年,要杀一人。”
    程杰顿时打了个冷战,那一点心思全烟消云散了,连连摆手,“还、还是请它走吧。”他求助的看向谢灵涯。
    谢灵涯便问:“施道长,有什么办法可以送走它吗?”
    施长悬却道:“送不走的,独脚五通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供奉他的人家稍有不敬之处,也会受到惩罚。而且你伤了它,它恐怕会更加小心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谢灵涯郁闷地道:“我以为是客鬼作祟就没防备那么多,按你的意思,现在只能把它给弄死了啊,我怎么把它引出来?”
    施长悬想了一会儿,才道:“独脚五通十分贪婪,你们可以假作祭祀把它引出来再除了。”
    谢灵涯听了感觉不是很有把握,他也不懂这祷告祭祀是什么流程,怕出什么岔子,索性道:“施道长,那个,你超度忙完了没,能不能来帮忙啊?”
    施长悬一时陷入了沉默,谢灵涯差点以为手机卡住了,心想有那么难回答吗?
    好半晌,垂着眼的施长悬才道:“……好。”
    谢灵涯心里这才有底了,“要准备些什么吗?”
    施长悬:“根据古籍记载,需要宰杀猪羊各两头,皮毛、血、粪秽不能扔,一并拿来做祭品,于三更时分祷祭。若非必要妇女不要在场,撞了五通怀孕会死胎。祭祀时屋内不得有灯火……祭祀之人也不得穿上衣。”
    谢灵涯:“……”
    谢灵涯感慨:“独脚五通真是一个下流的妖神。”
    第14章 独脚五通(下)
    晚上程杰夫妇也不敢继续睡在这儿了,谢灵涯把他们带到抱阳观去挤了一晚上,第二天,按照施长悬所说的,到后面市场去买了两头猪,两头羊。
    老板还觉得奇怪呢,没见过宰了猪羊后,连皮带血,甚至粪秽全都要带走的。
    虽然用袋子、桶都装好了,但是把这些玩意儿装上车的一刹那,程杰还是一阵晕眩,车上弥漫着浓浓的羊骚味、肉腥味、血腥味以及粪秽的臭味。
    “我想吐……我一定要去洗车。”程杰开车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樊芳拿了一道谢灵涯给的灵祖护身符,回娘家住去了,她前段时间就开始备孕了,万万不能出来当诱饵。
    因为谢灵涯闹过一次,独脚五通有了防备,程杰得做这个诱饵,不然单是谢灵涯他们俩,估计引不出来。
    经过昨天谢灵涯的科普,程杰已经知道了施长悬是什么人,昨晚施长悬一眼就认出独脚五通的来历,也让他颇为信任,这时忍不住问道:“施道长什么时候来啊?”
    “我已经和他约好了,在你们小区门口见,我打个电话给他看他到哪儿了,他是外地人,可能路不熟。”谢灵涯联系了一下施长悬,等他们到了小区没多久,施长悬也坐出租车来了,照旧穿着一身便装,背了个包。
    程杰和施长悬打过招呼,三人把祭品搬上楼,花了两趟,路过的邻居无不侧目。
    祭品都装在袋子里,桶也被盖上了,谢灵涯坐在地上休息,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七点,距离子时也就是十一点至一点还有好几个小时。
    程杰叫外卖点了些凉菜,还开了一瓶酒,说要喝点酒壮胆。三人一边吃东西看电视,一边等待子时的来临。
    那尊独脚五通的石像就摆在电视柜上,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它诡异的脸,当然这时候里头是什么也没有的。
    程杰几杯酒下肚,身上热了起来,胆气也有了,对谢灵涯道:“你不是,老嚷着以后考研考博,怎么最后去做了道士?”
    “都和你说过我不是道士了。”谢灵涯叹气道,也不好说得太清楚。
    程杰道:“我不信,你不是以后也得是了吧。施道长,这个家伙大学的时候就是一个奇葩,一有女生约他他就说自己要学习,拒绝了好多人,包括他们系花。我靠,结果原来是一心向道啊。”
    施长悬:“…………”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热爱学习有错吗?我还没有放弃考研呢,别随便给我更改愿望了。”谢灵涯不满地道。
    大多数时候是程杰和谢灵涯在回忆往昔,程杰说点谢灵涯大学时期的事迹,其中最多的就是花式拒绝追求者,施长悬则在一旁长时间沉默。
    程杰虽然聊得火热,其实一直不时看时间,心里忐忑不安。
    当时间到了十点多时,谢灵涯把筷子放下,他立刻心里明白了,脸上的笑容也下去了。
    虽然谢灵涯再三保证,而且昨天他们也没受伤,但程杰是害怕啊,那种不科学的画面太吓人了,何况今天施长悬说不能开灯,他真怕自己看到什么诡异的画面被吓出心脏病。
    ……
    不管程杰怎么忐忑,谢灵涯已经开始准备了,他把大门打开,这是为了方便让独脚五通进来,然后又抬手把上身穿的t恤给脱了。谢灵涯身上的皮肤色调和脸是统一的,都是冷冷的白,很是好看。
    程杰也白着脸把上衣给脱了,刚才喝酒壮的胆临了好像又泄了。谢灵涯看他这模样,安慰道:“熬过今晚就没事了,我给你的护身符呢?”
    程杰从裤子口袋里把那枚灵祖护身符拿了出来,紧紧捏在手心。
    “你看,拿好这个就行了,这个符我在祖师爷坛前放过的。”谢灵涯说完,就看施长悬也已经脱了上衣,露出流畅的肌肉。谢灵涯顿时想到上次在车里还“不小心”摸了一下,看来施长悬平时确实没少运动啊。
    不错不错,他舅舅要是有这么一个弟子,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相信一定会很欣慰。
    谢灵涯也满意地微微勾起嘴角,看了两眼便对上施长悬的目光,赶紧友好地对他放大笑容。
    施长悬:“…………”
    “施道长,是不是还要做法铺一下米,上次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独脚五通来了那米也没反应。”谢灵涯问道。
    施长悬垂目道:“……那是对家宅客鬼用的,对独脚五通无效。”
    “啊,可是独脚五通也无形无迹,这我怎么分辨它。我要是请个灵祖的神目,会被它发现吧?”谢灵涯迟疑地道。
    王灵官的神通至刚至勇,但也正因为如此,不是很适合偷袭。
    施长悬果然有备而来,说道:“到时我用纸月之术照出妖影,你只要注意地上就行了。”
    谢灵涯虽然不知道他那术具体什么样,但知道看地上的影子就行了,当即点头。
    此时离十一点已经不久,施长悬把窗帘也都拉上了,打开装着猪羊肉的袋子,掀开装着血水粪秽的桶,把石像放上供桌,祭物摆在供桌之前,再关上灯。
    一时间室内一片漆黑,只能闻到血肉的腥味,令人作呕,又联想万千。
    黑暗令人恐惧,程杰颤声道:“不能把窗帘拉开吗?”
    谢灵涯:“拉什么窗帘,你家还是落地窗你心里没点数吗?一拉窗帘外头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和开灯有什么区别?”
    程杰:“……”
    施长悬就平和多了,说道:“可以开始了。”
    程杰慢慢爬到祭品前,咽了口口水,合掌先拜了几拜。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石像的轮廓而已,但脑海中的记忆总让他想象独脚五通在黑暗中看着自己,本来就光着的上身更觉得发寒了。
    谢灵涯和施长悬就一左一右在程杰身后,也跟着默不作声地伏拜,桃木剑放在身侧。
    程杰面对石像诵念祷词,念出独脚五通的名号,又许愿请它保佑自己暴富,“……如果应许,从今以后每到年节,每月初一,我都给神灵奉上这些祭品。”
    念完之后,程杰慢慢往后蹭,不敢转身,蹭到了谢灵涯旁边的时候,谢灵涯推了他一把,意思是快点。程杰这才缩到了桌边,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
    黑暗中时间好像流逝得格外慢,谢灵涯和施长悬也退到一边,静静等待独脚五通感应到信徒的上祭,前来享用。
    明清及以前,独脚五通信奉者广,但是随着时代渐渐变迁,连正神信徒都不多,何况是妖神。
    它的庙宇不在,偶像也破损,被丢弃,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享用过供奉了,饥饿之极,且独脚五通生性贪婪。
    暗处,妖神在蠢蠢欲动。
    大开的门微微响动,仿佛有人轻擦而过。程杰身体簌簌发抖,更不敢睁开眼了。谢灵涯则在黑暗中朝施长悬看了一眼,虽然没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但有种隐隐的默契。
    两人同时豁然起身!
    谢灵涯一下将门关上,施长悬则从袋中拿出一张圆形纸片,打开贴在墙上,“纸月赐光!”
    他一念完,原本漆黑的室内瞬间有白光自那纸片上发出,照得一室光辉!
    纸片宛如一轮遥远的满月,看得谢灵涯都惊呆了,要不是这个关头,他真想问一下施长悬家是不是特别省电费。
    当然更重要的其实是地面上顿时出现了四条影子,三条分别是谢灵涯、施长悬和程杰的,剩下那条正在装着猪血的桶旁,身形佝偻,大约只有常人影子的一半,腿也只有一条。
    谢灵涯屏息,暂时没动。
    独脚五通的鬼影在原地顿了一下,谢灵涯关门和施长悬施术的声音已经惊扰了它,它转过身来竟是绕了一个圈,想绕到施长悬背后去。
    它是个弱智吗?谢灵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独脚五通可能不知道他们能看见它的影子了,这光并不是灯光或者自然光。
    施长悬不动声色地盯着地上的影子看,脚下不动,手却握紧了桃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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