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的,我能吃苦,但是学不会……”小量蔫蔫地道,“我只能做个居士了吧。”
    学不会是真没办法,谢灵涯也看到了,小量感兴趣,能吃苦,诚意是很够的,但实在不开窍,做道士还得考证呢。
    他也安慰道:“要向道在哪里都可以,你看我,不也没有出家。欢迎你随时来听课,还有这个自考,你想好考哪里了吗?”
    杻阳很多大学都开设了成人自考,小量想想道:“我想报杻阳大学的会计专业。”
    谢灵涯点头,他是学财务的,也算了解小量的意向,说道:“贺樽就在杻阳大学,我对他们学校的专业不太了解,找他聊一下吧。”
    第二天工作日了,观里人一下少了,谢灵涯就带小量找贺樽问了问,贺樽给小量说了一下,也表示到时候别的帮不了,带路报名、问同学要点资料之类的还是可以。
    “那是最好的,他脱离校园环境也有几年了,重新捡起学习来可能比较吃力。”谢灵涯知道小量以前也不怎么热爱学习,还安慰道,“我高中时一开始成绩也很烂,是后来发奋学习了一年,而且这个和道术不一样,没那么玄,只要你肯学,还是可以掌握的。”
    他就怕小量学道学得自信心里都被摧毁了。
    小量的确有点害怕,被两人轮着安慰后心情好多了,一起往回走。这个时候其实道观已经关门了,贺樽跟着回去拿点符。
    回了观内,谢灵涯正给贺樽清点符之时,手机响了,是观里一个道士,他接了起来:“什么事?”
    那倒是带着一丝颤音道:“谢老师,我们在租屋,这、这里闹鬼。”
    观内好几个人都住在外头,包括施长悬也搬过去了,但就是因为施长悬搬过去了,谢灵涯从没担心过,他不解地道:“闹什么鬼,施长悬呢?”
    “施道长临时被太和观那边叫去了,”那道士有些惊恐地道,“我们在屋里洗漱,水管子里突然就涌出血水,还有缢鬼在拍窗子,你之前给的镇宅符已经烧着了两张,还剩一张了。”
    谢灵涯低骂一声,哪有那么巧的事,施长悬被叫走说不定也是调虎离山之计。他镇定地道:“等着,你们身上应该每人还有一张护身符,我很快就到,别乱跑也别慌。”
    谢灵涯关了手机便要往外走,他把方辙和海观潮都叫了回来,“贺樽暂时别走,全都待在这儿,方辙把郝志远看好了。”
    他心里估算着马小川那些家伙要设计得他分身乏术,真是不要脸,不敢冲他一个人来,索性把三宝剑留下来,他自己带着闾山法令旗和符纸,没什么好怕的,气势汹汹便赶过去了。
    房子就是谢灵涯找的,怎会不知道在哪,他到了地方一看,屋外果然有鬼魂在拍窗,于是几步上前,口中怒道:“马小川要死啊。”
    他一张灵官符贴在鬼魂胸腹,引动之后,鬼魂尖叫一声,可他无心理睬,因为透过玻璃,却是看到屋内一张熟悉的面孔,浑身一震,惊愕万分,“你……”
    ……
    方辙将桃木人搬出来,三宝剑插在桃木人手中,然后他自己再抱着桃木人。谢灵涯走后,他们便把大门紧闭。
    过了一会儿,后门被狠狠敲了几下,有人在外面道:“海医生在吗?请你帮忙看看病吧!”
    海观潮正要去开门,方辙拉了他一下,“这么巧?”
    是巧了一些,海观潮说着:“我贴着门缝看看吧。”
    他走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一看,只见外头也有一张脸贴着门,红通通的眼睛瞪着里头。
    “卧槽!”海观潮一下退了几步,喊出声来。
    那声音还在喊:“海医生,海医生能不能帮帮忙?很急啊!”
    海观潮现在越听这声音越扭曲,还透着一股诱惑力,他擦擦汗不敢答应。
    那声音喊得急促,但海观潮迟迟不应,最后只得放弃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大家精神顿时又紧绷起来。
    “我回来了。”门外传来施长悬的声音,叫人松了口气。
    海观潮又从门缝往外看了一下,确实是施长悬,便把门给打开了,“你快去租屋那边吧,闹着鬼呢。”
    方辙在一旁道:“谢老师都过去了,施道长在这儿休息就成了吧。”
    海观潮一想也是,鬼使神差伸手拉了一下施长悬,“快进来……”
    谁知施长悬反手抓住海观潮的手腕,将他整个拖了出去!
    这时大家定睛再去看,这哪里是施长悬,分明是个红衣缢鬼,上吊绳已经绕上了海观潮的脖子,海观潮挣扎间,眼镜都掉地上了。
    方辙脸色一变,一步跨出去,把桃木人启动,手把桃木人便一剑劈了下去。
    红衣缢鬼躲闪不及,挨了一剑,尖啸一声,手也松开了。
    海观潮狼狈地半跪在地上,咳嗽的声音都变了,可见勒得有多狠。
    可这还不够,街头,巷尾,数十条鬼魂不知从何处聚拢而来,身上全是红红绿绿的颜色,凶厉无比,那红衣缢鬼也挡在了门口,冷冷一笑。
    方辙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不对,这不对劲,哪来的这么多厉鬼。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马小川,方辙亦然,可是,马小川有这个能耐吗?
    他一时顾不得那么多,回头道:“张道霆去给你们祖师爷上香!全都不要出来!!”
    还有,给谢灵涯打电话……不,来不及了,恐怕谢灵涯那边更不简单。
    幸好谢灵涯把三宝剑留了下来,方辙冒出这个念头。
    他把桃木人放在地上,桃木人便开始自动挥剑,海观潮靠着小木人,多了几分安慰。看到三宝剑,就好像看到谢灵涯本人一样,而此时这桃木人也的确是代谢灵涯之形。
    他则拖着不灵便的腿脚捏决念咒:“一请天解师,二请地解师,来人七魄三魂,一切山精水怪巫师邪妖不敢来,若有厉鬼来使法,反手压在海底存,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其他人在观内看着方辙一指缢鬼,缢鬼倒飞出去,方辙自己却是也吐了口血。
    “天灵灵,地灵灵,鲁班赐飞刀随带身。若有邪法师来施法,金刀三把不容情……”方辙咒念一半,脚腕忽被一只手抓住,他低头一看,竟是地底不知何时冒出半截身的鬼魂,抓着他残疾的那只脚,咯咯笑着用力往下拉。
    再看海观潮那边,木人挥剑,鬼魂不敢靠近,他抱起木人要往方辙那边走。心中还念叨,就靠着谢老师的代形木人了啊,谢老师保佑,带他们回道观。
    就在此时,最开始出现的红衣缢鬼捶地尖啸一声,海观潮只觉一阵阴风猛然吹过,手中的桃木人电路噼啪几声,那木手嘎吱一下,不动弹了。
    众鬼齐齐望过来,面孔半隐半现在黑暗中,阴森可怖。
    海观潮:“……”
    妈的,高科技到底靠不靠谱啊……
    第72章 幽都之子
    “奉请金霄云霄碧霄娘娘速来临,借向黄河金蛟剪,麻绳剪得粉粉碎,不容情,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方辙咒念得飞快,金刀利剪法,将锁住他脚腕的鬼手一剪为两段,一个后滚翻便到了海观潮身旁,夺过三宝剑横于胸前。
    方辙虽不会用三宝剑,但三宝剑上的功德与桃木剑本身驱邪的功效,还是令那些缢鬼一滞。
    方辙瞥见观内的人蠢蠢欲动,大喝道:“全都不准出来!去殿内等着!”
    这些厉鬼不知什么来历,竟然敢在道观前作乱,但好在它们总算对供奉着护法大神之地还有些畏惧,不敢踏足内院半步。
    其他人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出来也是送死,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如今这个时代,修习各种方术的是少数,修习出能耐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整个抱阳观,办法会还好说,有一战之力的实在没几个。
    方辙面上不显,但心中思虑,谢灵涯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难道只能等张道霆点香,请祖师爷下降么……或者说,他请得到吗?
    此刻,张道霆正在殿内磕头,哆哆嗦嗦地点香,努力平心静气,念祖师爷宝诰,他感应不如谢灵涯强,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一想到外面的情形,内心更是惶恐了,深呼吸几次才安心下来。
    但那香刚刚点燃,袅袅升起才一刻,竟然断了。张道霆大骇,再点一次,竟又断了。他有可能感应不强,但祖师爷不可能回绝这样的请求,难道谁连鬼神都能欺瞒?
    张道霆心跳得极快,愣了三秒,猛然将自己身上佩戴的降真香珠拿出来,颤抖着点燃。
    如果这回还不行,他真要以头抢地了。
    所幸,这一次香珠燃成了,烟气袅袅上升。
    ……
    时间不等人,方辙在外面对众鬼,一咬牙,提剑劈砍。
    红衣缢鬼极凶残,红通通的眼珠子盯着方辙,合身扑过来,竟然不顾他手中的三宝剑,硬受了一剑,在方辙手上抓出血痕来,然后一把抱住他。
    方辙只觉身上的护身符在发烫,心道不妙,这缢鬼要上他身?
    方辙瞥见旁边的道观,心中一寒,恐怕他要借自己的肉身进道观,他常住道观,或真能迷惑,而且今日之事实在诡异,不容有误。
    方辙当机立断,立刻对自己下咒:“天大不如地大,地大不如我大,我大不如泰山大,一请千斤来榨,二请万斤来榨……千人榨万人,抬不起,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令!”
    刚刚咒完,护身符也彻底失效。可千斤拖山法奏效,方辙的身体立刻有如泰山一般沉重,动弹不得,那鬼就是上身也没用。
    方辙满面寒气,喘息着对海观潮道:“你……跑……”
    三宝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了。
    海观潮面色煞白,他眼镜没了,一眼看过去那些鬼脸有些模糊,但正因为模糊,反而更加恐怖,团团围住自己。
    一道黑影斜刺里冲出来,身形一晃,便张臂挡在海观潮面前,长发披散,面孔狰狞,厉喝道:“滚——”
    海观潮惊骇地道:“杜敏敏?”
    其他人或许忘了,但他还记得,这是曾经向他求助的女鬼,当时杜敏敏被征,怀了鬼子要生产,最后他和方辙给她接生、调养……他们接触算是比较多了。
    杜敏敏说:“海医生你别怕,我让丁爱马他们去叫谢老师了。”
    海观潮突然有了勇气,“你快走,别管我。”
    他死了,大不了就是做鬼,和丁爱马他们一样。可是杜敏敏要是死了,就魂飞魄散,她儿子怎么办。想到这里,四下一看,就看到杜敏敏生的鬼婴正缩在角落里盯着这儿看,脸色青白吓人,但海观潮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杜敏敏坚定地摇头。
    红衣缢鬼手中的上吊绳向前一滑,便缠住了杜敏敏的脖子,将她吊在对街的屋檐下。杜敏敏抓着绳子挣扎,脸显得更为可怕了,但海观潮看得并无害怕,只有满眼泪水。
    道观之内,众人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方辙早叫他们避到殿内去,可他们哪里愿意,此刻眼泪都要淌下来了,对着大殿的方向磕头,念着祖师爷的名字。
    此刻,天边雷云滚滚,似是终于有所感应,但天雷尚未成形,恶鬼已要得逞。
    小量目睹恶鬼围攻,心中煎熬万分,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从早年学习的狗屁灵魂出窍,后来骗子老师教的招阴兵,到后来谢老师给他说经。
    为什么他那么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海医生和方哥平时那么照顾他。
    而且,如果他们受难了,接下来其他人……
    小量看到海观潮的身形都快被鬼影挡住,心驽钝的思想竟捕捉到了一丝灵光,他想到了谢老师为自己解释三宝,想到了谢老师在杻阳郊外一剑度万魂,还想到了谢老师所说,上任观主的事迹。
    吾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让。
    谢灵涯的让剑,是怜阴魂无辜,度尽万魂。王羽集的让剑,是守天下,斩妖魔,以身殉道,在所不惜。
    三宝剑修的是心,咒语从未写在过纸上,也谈不上什么咒语。为道者以救人危难使免祸,令不枉死。若有此心,何惧不通术法。
    小量脑海一空,一步踏出抱阳观。
    众人正在跪拜,竟无人阻拦,唯有方辙一眼看见,目露惊骇,可他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量走了出来。
    小量的念头从未这样清晰过,他向前一扑,握住地上的三宝剑,翻身起来单膝跪地持剑仰天:“祖师爷在上,弟子吴量,学道不精,愿以心证法,以寿元引剑,恭请历代祖师助我,斩除妖邪。”
    虽未曾与王羽集谋一面,这一刻,小量心中却能清晰感觉到王羽集挥出生前最后一剑的心情。还有无数位曾经以三宝剑斩妖,积下累累功德的抱阳观先祖,好似都站在他身后,指点他握起这柄并不锋利的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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