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亲戚过来照看着,还成吧。我天天在跟前儿看着,她心里也不好受,我也无能为力,所以你许奶奶就把我赶回来讲课来了。我一寻思这样也好,有时候成天对着,她也有压力。她啊,总觉得欠我的。”老爷子叹声气,看着栾澄跟顾倾淮一人拎了个空桶,“还是跟以前一样,拿两桶就行。”
    栾澄和顾倾淮点点头出去,不一会儿就搬了两大桶新水回来。顾倾淮把自己搬的那桶开盖放到饮水机上。栾澄说:“老师,您平时要是有什么需要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可一定别客气,尽管找我们就行。”
    老爷子笑笑:“嗯,去吧。”
    栾澄和顾倾淮没直接回教室,两人去了趟洗手间。栾澄在隔间里给父亲打电话寻问情况,对面好一会儿才接,而且说了两句就给挂了。栾澄来的时候看到母亲醒过来,本来不那么担心,这冷不丁被挂了电话,又有些惦记起来。
    “放心,肯定没事。”顾倾淮十分笃定地说,“走吧,去上课。”
    “你怎么知道没事?”栾澄一脸狐疑。
    “叔叔肯定不能让她再晕过去一次,我看多半是家里开批斗会呢。”顾倾淮笑笑,“突然觉得上课真好啊。”要不就他岳母晕过去这事,他也脱不了干系。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给老爷子另外盛了吃的,老爷子就不会迫不及待地去“吃”,如果老爷子不“吃”,那土豆丝就不会飘起来,土豆丝不飘起来,也就不至于把他岳母大人吓到晕过去。
    “但愿奶奶和妈手下留情吧。”栾澄想到奶奶的爆脾气,突然想给爷爷烧几柱香。他还记得,小时候他爷抽旱烟都得是偷摸的,他奶不让抽烟,但是他爷就改不掉。拉二胡,喝点小酒,再偷摸抽一袋旱烟那是他爷平生最大享受。前两者可以明着干,后者,他奶见一次就批斗一次。
    这一次虽然不是抽旱烟,但是把贤惠的儿媳妇儿给吓到晕过去,那后果也是相当严重。
    从医院里出来,栾浩就拦了车把爹妈跟媳妇儿都带回了家。一进屋,他那彪悍的老娘就把卧室门一蹬,带着装有老爷子的酒壶进屋把门关上了。
    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一阵怪动静,老爷子“嗷呜~”一声:“臭老婆子!哎哟我不出去!”
    老太太气得直磨牙:“刚才吃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出来?!”
    老爷子在酒壶里被晃得一阵眩晕:“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那不是没注意到玉芬过来了么!”
    老太太把酒壶倒过来,用力甩了好几下,老爷子被甩出来,“吧叽”一下糊到了墙上。墙上猛地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直到老爷子从里头飘出来,才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所以我说吧,要不就给玉芬开了天眼,让她能看到我,她知道是我估计也就没那么怕了。不然你说她看又看不到,纯靠想象,那只不定把我想成什么模样,那她能不害怕吗?”老太子死死贴在墙角上,完全不敢再往前,“老婆子,你就消消火,再考虑考虑。一会儿也问问老二,看看他同不同意。”
    “先让玉芬歇会儿吧,肯定吓坏了。”
    “我看用不着,我都看见小顾给她画安神符了,要不是小澄突然说我还活着,玉芬一点儿心里准备没有,她也不能说晕就晕啊。”老爷子说着,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往门口蹭,“这俩孩子怎么没动静了呢?”
    老太太一听,果真安静。她起来去开了门,在客厅里没看见儿子儿媳,扬声叫道:“玉芬,栾浩,人呢?”
    栾浩轻咳一声,心虚地看着妻子的眼睛:“妈叫咱们了,要不我出去看看?”
    赵玉芬沉沉地出口气:“除了爸的事,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栾浩张张嘴:“有……”
    何止有,那简直多了去了,搞不好一白天都说不完。
    赵玉芬了解爱人,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她知道栾浩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只是被瞒着这么重要的事,她心里也是有些郁闷。她起身去应了声,转头小声说:“剩下的一会儿接着说。”
    栾浩暂时松了口气:“放心,这次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太太坐到沙发上示意儿子也坐过去,这时老爷子问栾浩:“我打算给玉芬开天眼,免得她看不到总是乱想。如果她能看到总不至于再怕成这样,老二你说呢?”
    栾浩看了看一直直勾勾看着沙发空位的妻子,觉得人类自己的想象力有时候确实能把自己吓得不轻,便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赵玉芬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她坐到栾浩旁边,下意识地握紧了沙发,并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老太太旁边的位置。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直觉告诉她,那边有人。
    “妈,我爸……我爸是不是在您旁边啊?”赵玉芬试着在脑子里回忆公公的模样。
    “嗯,你别怕,你爸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着调,就是变得灰不拉唧的,像刚从矿坑里出来的一样。”老太太说,“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他,但你要是觉得害怕,那就不让你看到了。”
    “我还是看看吧,看着会觉得好些。”看不着了自己在脑子里乱想鬼怪的模样,反倒吓人,因为总会忍不住把舌头脑补得很长,又或者不自觉地想象出一对利爪。
    呃!
    赵玉芬猛地愣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她的眼睛就变得跟原来不一样。
    她居然看到了过世十年的公公!
    “爸……”赵玉芬上上下下打量。这不就跟十年前一个模样么?!只不过就是变得透明了一些,看起来不再有血色了。
    “好孩子,别怕。详细的回头让老二慢慢给你讲,现在主要是让你适应一下。”老爷子离着三米左右的距离,“要不你妈每天跟我说话也不太方便,现在你也知道了,她就不用再避着你了。不过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需要时间消化,爸就跟你说一点,你记住,爸还是从前那个爸。”
    “知道了爸。”赵玉芬点点头,虽然有些紧张,但能相隔这么多年再次看到老爷子熟悉的笑容,还是高兴多一些。更何况她已经从丈夫口中得知,当年老爷子就是为了救她的孩子才丢了性命,这份恩情,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好了,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老二你先带玉芬回房睡一觉。她身体不好,一宿不睡哪行?”老太太说,“我跟你爸去一趟老大那儿。”
    郑金珊的为人老太太再清楚不过了,万一去晚了真的再把她孙子跟孙媳妇儿的事情说出去,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老爷子重新钻进了酒壶里,老太太把壶往包里一放,拎着就走了。
    赵玉芬在旁边看的,忍不住直捏自己大腿,感觉这一天过得就跟做梦一样!
    “放心吧,你今天看到的都是真的。”栾浩抓起妻子的手,“就是你这次没尝到小顾的手艺,有点遗憾了。等孩子们下次休息,让他们回来。不是正好快到小澄生日了吗?咱们一起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玉芬笑笑,心总算放下了大半,躺到床上之后还给栾澄发了条短信报平安。
    栾澄在课间看到信息,给顾倾淮也看了看,决定等到他生日那天他们就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栾澄都在努力抓学习。
    离考试越来越近,他也想要更好的成绩,所以大部分时间里他不是在背书就是在做题。而栾利伟那边,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做的,总之算是手口如平。他跟顾倾淮的事情没有被传开,他的生日就先到了。
    和顾倾淮的生日不一样,栾澄的生日很巧,正好赶在周末。两人收拾收拾就回去了,并且还看到了多天没见到的弟弟。
    对于栾澈这个小舅子,顾倾淮是一百个满意,所以他回来之后是最先给栾澈画的平安符。反倒是栾澄这个寿星排在最后一位。
    栾澄进了房间,在床上躺平:“我的你得给我画个最大的!”
    顾倾淮唇边带着笑:“嗯。”
    栾澄把衣服脱掉,顾倾淮就坐在他腰间,往他背上画了一个大椭圆形。随后,又在这椭圆形上面加了一个u形。栾澄感受着感受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越来越觉得顾倾淮在他背上画的不是符,而是个王八!
    可当他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顾倾淮又在他背上接着画。他明明觉得王八画完了,顾倾淮又在上面画。难不成真是他想错了?这符每个人的都不一样?他记得顾倾淮给他妈妈画的跟给他弟画的就不一样。
    栾澄心想,给他画的果然是个大的!
    顾倾淮写完了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好了。”
    只见一只萌萌的乌龟里写着四个大繁体字:绿豆他妈
    栾澄这时问:“那你呢?能不能让爷爷帮你画?”
    他们全家都有平安符了,就顾倾淮没有。这东西好像还没办法给自己画。
    顾倾淮说:“我跟你用一个就行了。我俩有同心符,运气也是相连的。”
    “同心符?”栾澄问,“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第66章 看电影
    别说什么时候画的不知道,栾澄就连同心符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他也不可能知道, 顾倾淮在第一次给他画符的时候就给他画了这么个东西。主要是当时孙啸带着一堆鬼怪围堵栾澄这事给顾倾淮的印象太过深刻,他担心后续再出什么问题, 所以才会画了这么一个符。这样一来不论栾澄遇到什么危难, 他都会感觉到。
    顾倾淮觉得,在当时那个时候, 他对栾澄的感情还没有多深,不像现在,喜欢栾澄喜欢得不得了, 愿意赴汤蹈火。但事实证明, 提前给栾澄画同心符也没错, 反正他俩会一直在一起。
    “除了运气是相连的, 还有别的呢?你有什么麻烦我会知道吗?”栾澄问。
    “不知道。”按理说应该知道, 但是他做了些手脚, 所以栾澄只会与他同享运气,却不会感觉到他有麻烦。
    “那不行。你都说了是同心符,那我俩所有的都得同享, 要不我不干。”栾澄说着下床,突然把家居服往上一翻,拿背对着镜子……
    “你大爷的顾倾淮!”栾澄“嗷呜~~”一声炸起刺儿来,“你给我画的这是平安符么?”妈个叽的,谁家的平安符长成这样?!栾澄放下衣服就往顾倾淮身上扑,把他扑倒在床上之后狠狠抽屁股, “快说两句好听的!不然你今晚上就别想睡觉了!”抽完屁股挠痒痒,死死压着顾倾淮不放。
    “哈哈哈哈,别闹!”顾倾淮左右直躲,“画着玩儿的,那些对身体好的符早就给你画过了,再画也还是一样。”
    “不行!赶紧说两句好听的!”栾澄照着顾倾淮的屁股又是一巴掌,响亮的“啪!”一声,“来,叫声老公听听。”
    “老婆……”顾倾淮歪头看着栾澄,“么么哒。”
    “么么哒个蛋啊,快点儿!”栾澄拍顾倾淮后背。
    顾倾淮把手背过去抓了抓,十分听话地么个蛋。哦不,两个蛋。
    栾澄:“……”
    这个猥琐的人类,真是叫人受不了。
    栾澄突然不动弹了,享受着顾倾淮的轻轻揉捏,末了还哼唧一声,把顾倾淮听得心里像有团火在噌噌往某个地方烧。顾倾淮像只等待猎物的狮子一样,静伏在一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这时栾澄不满意了,拿脸蹭了蹭他的后背:“想什么呢?”
    顾倾淮轻轻捏了捏栾澄的耳朵:“等我,去拿东西。”
    栾澄侧身看着他:“你不是吧?”
    回他家还敢带和谐用品?
    顾倾淮从书包里翻了几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反正家里人都知道了么,你担心什么?一会儿你别叫太大声就行。”
    栾澄:“……顾倾淮,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顾倾淮拿管状物体轻轻刮了刮栾澄的脸:“你没发现的还多着呢,所以更要拉近距离让你多感受感受……我。”
    “滚你的!”栾澄使劲使劲扯顾倾淮耳朵。
    不过做是这么做,两具年轻的身体还是非常渴望彼此,便很快又缠在了一块儿。
    栾澄在顾倾淮那头就不太爱叫,因为总感觉隔音不靠谱,在家里就更不敢了。但他任何一种姿态顾倾淮都很喜欢,不论是放纵的,还是隐忍的。
    两个人折腾到月上中天,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栾澄醒来再看的时候他背上那只大王八就没有了,问了顾倾淮才知道,用灵气画的符纹会长长久久地存在直到解开符文,但用灵气随便画的图案,个体把灵气吸收之后图就没了。
    栾澄原本还想比照着自己的给顾倾淮也画一个,现在这么一听,也没什么兴致了。他懒洋洋地重新趴回床上,见顾倾淮把衣服穿上,问他:“干嘛起这么早?又不用上课。”
    顾倾淮从书包里拿了个小方盒出来放到床头柜:“生日快乐,我去看看岳母大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她好像刚才就起了,估计要做吃的呢。”
    栾澄极欠凑地来了句:“真是中国最佳小媳妇儿,去吧去吧。”
    顾倾淮在栾澄脖子上捏了捏,神清气爽地出去了。今天栾澄是寿星,不跟他计较。
    赵玉芬是个极勤快的,一大早的就把要做长寿面的面坯给和好了。她在那准备做别的菜,顾倾淮就进去给她打下手。
    顾倾淮能感觉到赵玉芬还有些别扭,但是他也能感觉到,这种别扭只是来自于无法一时接受栾澄的性向和他的身份,抵触是肯定没有。大概就是单纯的不太能理解吧。
    “小顾,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喜欢小澄什么?”赵玉芬看到顾倾淮帮她剥蒜,也没拦着,只是把心里的疑问给问出来了。在她看来,两个孩子都很优秀,但是性别一样怎么相爱?!
    “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不喜欢的。”顾倾淮笑笑,“他什么都好。”
    “那怎么可能?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他是我儿子我都知道他大大咧咧,不细心。”赵玉芬说,“你不觉得他有时候挺懒的么?而且过于直接和冲动。”
    “还好吧。”顾倾淮说,“阿姨,坦白地跟您讲,起初我有点儿烦小澄。他性格很好,人缘也不差,又很会说话,大家都很喜欢他。但我有点儿……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些优点都是我不具备的吧,所以当时一方面觉得小澄有些碍眼,一方面又不自觉地受吸引。我这个人其实挺多毛病,说话不中听,冷漠,不爱理人,脾气还差,一般人我不理个一两次基本也就不会再跟我说话了。但是小澄不一样,他是那种特别有度量的人,我这么阴阳怪气儿的他还忍得了,而且还能在我一大堆毛病里挑出零星的好来。他对我来说很特别。”
    “真不是因为姻缘盆才在一起吗?”赵玉芬停下手上的活,看着蹲在地上剥蒜的顾倾淮的头顶。
    “真不是啊阿姨。宁缺毋滥,如果在一起不开心,我宁愿一直一个人。”顾倾淮自嘲地笑笑,“反正那么多年也都习惯了。”
    “……”赵玉芬想到丈夫跟她说过的关于顾倾淮的那些过往,特别是打架那次家里一个人都没来,还是老师去认领的事她就觉得一阵心酸。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这么好个孩子却遇上了那样的父母,实在是老天不公。相比之下,她的两个熊孩子可真是幸运多了。至少她和丈夫该给孩子的爱可一点也没少。
    “阿姨。这些够吗?”顾倾淮不知不觉间把一头蒜都给剥好了,放在了小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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