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苍动了动身体,好让少微躺得舒服些,“嗯,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魏大人说他好像把小外孙的生辰八字弄错了,这事就只能算啦。”少微遗憾地说。
    华苍勾了勾唇。
    他喜欢听少微说话,有意思的话,没意思的话,他都喜欢听。像现在这样,一低头就是这人的耳畔,鼻端是浅淡的熏香味道,于他而言,竟也像是喝了酒一般。
    “还有梅大人,与我提了三次他家女儿,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华苍听到这里,似是酒醒,低声道:“殿下早晚要娶太子妃……”
    少微转过头看他:“你希望我早些娶妻?”
    华苍没有接话。
    一时无言。
    远处的宴席中突然传出一声叫好,大概是有人作了一首好诗。
    少微回过身去:“今日我给了许多人封赏,可我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就连这满园春色也不能得见。”
    静默半晌,一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缓缓道来。
    “这园子的最东边是是一丛栀子花,白色间青,尚未全开,但那香气半个园子里都能闻到;迎春有些颓败了,在西面的院墙边;杜鹃开了一路,从南到北;苏湖边有四株木兰,还是紫红色的花苞;这亭子周围的花我不认识……”
    华苍巨细靡遗地说着,有些地方讲得不伦不类,甚至毫无美感了,但他还是尽力将自己见到的景色呈现出来。
    耳朵又热又痒,少微静静地听着,那声音携着温暖的气息,从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心里,而他眼前的黑暗中也似乎开出了成片成片的花。
    “这亭子周围的花长什么样?”他问。
    “白的,一串串的,花口朝下,尖端有点卷。”华苍笨拙地描述。
    “是铃兰吧,花朵像一个个铜铃。”
    “对。”
    “还有么?”
    “还有……”
    在凉亭里待着,少微有些忘乎所以,知道宴会结束,众人熙熙攘攘地散去,他才想起与赵梓的约定。
    他猛然坐起,道:“哎呀,差点忘了,赵师弟还在偏厅等我呢。”
    “赵师弟?”
    “嗯,就是今年的榜眼,赵梓。上次那道葛长题就是他出的,如今他拜入先生门下,便是我的师弟啦。”
    “哦。”那个鬼画符的出题人?
    “我给他出了道题,说好了给他一个时辰来解,怪我,我竟然给忘了。”
    “夜深了,殿下可改日再召见他。”
    “不成,总不能无故爽约,况且我很想知道他解出来了没有。”少微拉起华苍,“他多半还在偏厅等我呢,我们走吧。”
    少微往前走,却被手腕上的衣带又拽了回来,他不解回头,就见华苍还站在原地未动。
    他问:“怎么了?”
    华苍语气淡淡:“殿下想见赵梓,便去见吧。只是属下还有些事要与校尉交待,要先行告退了。”
    “华苍……”
    不待少微再说什么,华苍解开了他手腕上的衣带:“从此处到偏厅并不远,一路上也有灯火,殿下自己留心些过去便是。”
    看着华苍离去的背影,少微只觉委屈至极,心里头也赌了一口气:“我自己去就自己去!谁非要你陪了!”
    先是那个什么梅大人家的女儿,又是什么赵师弟,华苍的心情十分烦躁。
    他知道自己肖想的都是不该、不能、不许,但方才那一阵怒火真真是要把他烧昏头了,现下夜风一吹,才清醒不少。
    ——总不能真的放着他不管。
    ——春夜寒凉,他穿得不多,还是给他送件斗篷过去才好。
    ——说不定那个什么赵师弟已经走了。
    ——算了,人要走了他又会惦记。
    ——嘁,什么算术题,都是鬼画符。
    华苍拿着斗篷往偏厅行去,参加宴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先是听到一声“噗通”,之后是几声迟钝的惊呼。
    “有人落水了?”
    “是谁?”
    “该不会是梅大人吧?梅大人今日醉酒了。”
    “在哪儿呢?”
    华苍的心口莫名狂跳,加快步伐朝苏湖边跑去。
    临到近前,他凝神望向湖中,就见一个身影在水里挣扎,搅散了湖中月影。
    飞溅的水花中,他看见太子衣饰的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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