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陶循声而来,远远看见沈初坐在石凳上抚琴。
    她从回廊悄悄过去,本想去逼问他自己要的那首曲子究竟何时能作好,然后趁机探听一下女相的小密闻。上回说到哪儿来着,嗯,说到女相与摩罗王青梅竹马……
    “你也是个死心眼哪。”沈初叹了句。
    漫陶停下步子。
    她这才看到回廊中倚着另一个人。
    那人举杯吟道:“千金裘,万户侯,怎抵他赠题一首。”
    琴声婉转,沈初混不吝地接道:“东一首,西一首,金台高坐,何曾为君留。”
    那人听得气红了眼,醉步蹒跚地走过来,往那石桌上一趴:“你!乱编什么!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初垂首望着他:“我怎么不知?赵梓,你自己糊涂,还见不得别人清醒么?”
    赵梓没有出声。
    沈初拨弄着琴弦,几声清越之音掠过。
    他温柔而懒散地说:“人生乐事,求得也美,求不得也美。那些个痴痴怨怨,说到底,都不过是心上一刀。痛得再狠,那刀,也是美的……”
    琴弦忽止。
    是赵梓攥住了沈初的手。
    漫陶自回廊深处离去,唇畔是笑,腮边是相思。
    俱被轻轻放下。
    焰火轰轰烈烈地烧尽了。
    又是,新的一年。
    年初三,宫里出了件大事。
    破雾珠失窃了。
    少微近日时常拿它把玩,然而竟不知是在何时何地被人所盗。消息传出去后,整个皇城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杳无踪迹。
    摩罗女相亲自送上的大礼,结果女相人还没走,东西就已经不见了。这丢的不仅是颗珠子,还有长丰的面子。
    少微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他把头枕在昭肃坚实的大腿上,有气无力地说:“珠子不见了,咱们跟女相的协定也不好谈了,这可如何是好。”
    ——该谈还是要谈。
    “再找找吧,还是找到了底气足一些,谁知道那个沙离耶会不会突然狮子大开口。”
    昭肃想到什么,眸光微沉。
    “怎么?”少微问。
    ——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什么人敢觊觎皇帝最喜爱的宝物?又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女相有求于长丰,事情悬而未决,长丰这边故意拖延,难道她不急吗?
    “别想了,任她再厉害,这是在我们长丰的地盘上,还怕她翻出花来么?”少微哼哼着说完,伸手勾下昭肃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暧昧道,“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什么东西戳着我脸了?”
    昭肃呼吸一滞,尴尬地动了动腿。
    “别动。”少微蹭了蹭,温热的鼻息贴上那硬挺之物,斥道,“好大的胆子,让孤看看是何等宵小,敢冒犯天子龙颜!”
    昭肃本就已经情动,眼见少微要去扒他亵裤了,索性把人抱坐到腿上,收拾得手软脚软服服帖帖了,才隐忍着问:
    ——陛下可抓住那“宵小”了?
    少微面色潮红,手掌来回摩挲:“抓着了,不过不是什么‘宵小’,还挺厉害的……”
    破雾珠失窃一案始终没什么头绪,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后,又查了月余,案子还没破,这一年的祭天礼已然到了。
    按惯例走过那些繁文缛节,少微在赵梓的陪同下去了司天监。
    司天监安静肃穆一如往常,少微想起几年前,他以太子之身代父皇祭天,彼时赵梓还只是一名刚领了差事的小吏,他们在此处讨论星象占卜,甚是投机。
    一转眼……
    “一转眼,你就步步高升,还成了算圣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了。哎,先生出的题我没时间细想,他老人家现下都懒得搭理我。”
    “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可比算术题要难解多了。”
    “这是两码事,上回先生出的试题,我有两道没做出来,不及你就是不及你,我不是输不起的人。”少微叹了口气,“不过,当皇帝的确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少微聊得轻松,赵梓却是一个激灵。
    他想,这位年轻的帝王其实什么都知道,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他都知道,端看他愿不愿意追究罢了。
    少微道:“要说文韬武略,孤最欣赏你,要说克己奉公,孤也最信任你,悯儿也到了该启蒙的时候,若是让你做悯儿的老师,你可愿意?”
    赵梓连忙谦让:“臣何德何能……”
    少微站定:“孤只问,你可愿意?”
    这突如其来的试探和敲打,令赵梓额上冷汗涔涔,他俯首跪拜:“臣愿意。”
    少微看了他一会儿,道:“起来吧。”
    此时奉常大人前来告知,彻见坛已开,少微点头,负手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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