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中的陈梓涵和巩怿函见到那金光闪闪的人,似乎也是看不清他的脸,看起来一脸敬畏的样子,都不敢再乱说话。
    方善水对他俩道:“你们跟着护法神走吧,一会就到地方了。”
    方善水说完,也不管他们了。
    起身去了神坛前,将刚刚供奉在那里的诉书拿了过来。
    陈家铭一边看着水镜里的儿子,一边担心地不停去看方善水,怕方善水走开的这段时间出什么事。
    水镜中的景象千篇一律,陈家铭只能看到烛光照到的,陈梓涵他们周围方寸之地的黑土,周围的景物他是看不到的,只能隐约感到地势的变化,忽高忽低,似乎还经过了一条水路。
    不一会,方善水就回来坐好,陈家铭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诉状,这个诉状是他找来的,他记得很清楚,刚刚纸上只有一个格式,寥寥几个字,如今却不知被谁写满了字,上面的内容是文言文,陈家铭看到了其中有他儿子陈梓涵和那恶鬼的名字。
    诉状上的内容,大概就是写明了那恶鬼和陈梓涵的纠葛,阐明了这次事故的由来,也不知是谁帮忙写的。
    陈家铭看完,低声问:“善水小道长,我们难道是要用这诉状去阴间告状?”
    方善水点头,将那诉状用蜡烛的火点燃,诉状一会就消失了。
    ……
    水镜里,陈梓涵和恶鬼又走了片刻,终于在外头神坛上的一柱香,快要过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停在了一个大殿门口,乌黑的牌匾挂得有些高,大殿很广阔,陈梓涵和恶鬼在门前,仿佛小矮子进入了巨人国,那门看起来足有二十米高了,宽敞更是不可估计,旁边可见川流不息的虚实之影从旁飘过。
    陈梓涵和他身边的恶鬼也想跟着进去,却老远就被殿前护卫瞥见,一下子就用锁链将他们都套了起来,拦在门外。
    【大胆!何人擅闯转轮殿?】
    陈梓涵和恶鬼都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向带着他们前来的护法神。
    那金光闪闪的护法神上前,不知和鬼差们说了什么,一护卫进殿禀报,其他护卫仍是压着陈梓涵和那恶鬼。
    水镜外的陈家铭见状,已经没心情去惊奇了,干着急地看着方善水:“善水道长,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现在还无妨。”方善水安慰了陈家铭一句,把似乎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想要钻出来看看的手办师父强行压了下去,禁止它这时候冒出来。
    没一会,陈梓涵两人被放行了。
    只是刚刚踏进大殿,陈梓涵身边的恶鬼,立刻就被殿上的鬼差拿下。
    恶鬼顿时懵了,本以为进来都得这样,却见陈梓涵好好地站在一边,不禁心里不平衡地冲着前方正座上的殿主咆哮:【为什么拿我?我是来告状的!他抢了我投胎的机会,他抢了我的身体,你们应该抓他,为什么抓我!?】
    看着水镜里头的一幕,陈家铭心惊胆战,但是见到所有的阵仗似乎只是针对那恶鬼,又不禁心中欢喜。
    “善水小道长,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陈家铭看向身前的方善水,想要求证下自己的感觉。
    方善水没有泼陈家铭冷水,道:“好事,这恶鬼大概是有什么坏的前科,情况对我们有利。”
    水镜里头,坐在高座上几乎看不清脸的转轮王,翻着一个簿子,说出了恶鬼的名字,【巩怿函?】
    恶鬼点点头。
    【又是你。不知悔改的东西,当年你贿赂鬼差,打听到了大富陈家的投胎机会,想要抢先投胎到陈家,做成既定事实。我已经派人将你锁回过一次,当初若不是念在你阳世家人记挂,为你行善,你根本不可能再世为人,谁道你如今还不知悔改。】
    恶鬼被两棍子打趴,听了转轮王的话,更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
    这下,他是真的全想起来了。
    当初投胎的时候,知道自己要投胎到普通人家,上辈子已经受够了平凡的苦,不禁想要走捷径。
    他在清明省亲的时候,特意和阳世的家人联系上,要来不少好东西,贿赂鬼差打听投胎的消息,最终让他打听到了陈梓涵,之后,他想尽办法,终于在陈梓涵前脚扎进了他要投的娘胎里,但是几个月后行迹败露,他还是被锁回了阴间。
    被告知他不可能投胎成富人,他心如死灰,只是死死地记住了关于陈梓涵的一切,所以这一世死前受陈梓涵冲击,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初想要记住的荣华富贵,和差一点一步登天的机会。
    【受你贿赂的鬼差还要在油锅地狱炸上百年,你多次扰乱轮回,就且随他作伴吧。左右带下。】
    恶鬼顿时惊恐了起来,想要大叫,却已经被堵住了嘴,锁链一栓,他立刻像条狗一样被呜哇拖走了。
    陈梓涵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但是越是顺利,他反而越觉得不满起来。
    如果他真的欠了这恶鬼的,他受那么多磋磨也就罢了,结果到头来,他真是无妄之灾?
    陈梓涵心中愤懑,欲言又止。
    转轮王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开口道:【陈梓涵,你的诉状我已经收到了。你本身积福不够,上辈子虽是大善之人,却也犯下不少过错,生而不养,为父不慈,为夫不贤,玩弄了不少人感情……这些都是你该还的。如今巩怿函已被收监,你且回阳世,继续做你的富家子吧。】
    陈梓涵突然想到一事,“大……大人,那恶鬼说我以后的老婆是傅菱,但是我和傅菱现在被他搅合成这样,我的人生是不是完全被打乱了?我以后的老婆还会是她吗?”
    【这要看你们自己。】
    说罢,转轮王一挥袖,陈梓涵当即被送出了十殿。
    ……
    水镜外。
    方善水看到镜中的转轮王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和他点了下头。
    随即,水镜里的场景就如关了开关的幻灯片一样,连带着周围的烛火,也忽晃了两下后,熄灭了。
    陈家铭见到水镜中的儿子突然消失,正在担心,忽而听到被绑在椅子上的陈梓涵,发出了唔地一声呻、吟,似乎要从梦中醒过来一样。
    陈家铭惊喜:“梓涵!?”
    陈梓涵想动,却发现身体好像被捆绑住一样,动弹不得,眼睛也看不到,不禁左右寻找陈家铭:“爸?我现在在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方善水起身,将屋里的灯打开,对陈家铭道,“可以解开他眼睛上的布条了,捆着他的绳子也去掉吧,那恶鬼是不可能再来缠着他了。”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陈家铭感激地一连声道谢,对方善水的本事叹为观止。
    陈家铭对方善水的印象,已经从一开始的元清大师的徒弟,变成了同样的大师。
    第一零四章 生百胎
    方善水离开陈家, 被陈家的司机送回了家。
    方善水想着刚刚观落阴时水镜消失的前一刻, 他曾和转轮王四目相对,似乎转轮王知道他是谁的样子, 方善水有些一头雾水。
    难道当初帮师父逃票避开地府锁魂,在下面被记了档案?
    可若是如此, 转轮王为什么对他态度挺好,不应该是没什么好脸色才对么,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对待一个触犯了规矩的人。
    这是为什么呢?
    方善水百思不得其解, 无意识地挠了挠被他放在掌心里翻滚过来、翻滚过去的手办师父,等他反应过来, 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事……
    方善水赶忙收回不敬之手, 尴尬了片刻道:“抱歉师父!刚刚想事情呢,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跑到我手里去了。”
    手办师父从方善水掌心坐起来,衣服和头发都被方善水弄得有点点凌乱, 红眼睛往上瞟着他,一边瞟,一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小衣服,似乎在控诉他推卸责任的说法。
    方善水清咳一声, 当做看不懂的转移话题:“对了师父, 你现在有实体了,你的衣服需不需要更换?要不要洗澡什么的?”
    手办师父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看了方善水的运动服一眼,又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 长回来的长指甲往身上一点,刷地一下,它身上的衣服,赫然变得和方善水的一模一样,就仿佛一大一小亲子装似的。
    方善水看着稀奇,不过又有些古怪。
    师父的衣服一向是唐装道服之类的,宽袍大袖,看起来仙风道骨,猛一见它穿运动服,真真是有种画风突变的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方善水嫌弃自己的穿衣品味,带坏了他师父,劝道:“师父……你还是换回来吧,这个不如你原来的衣服好看。”
    手办师父不理他,一跃跳回到方善水的肩膀上,坐下后,将自己珍藏的最后一根鱿鱼条拿了出来,充耳不闻地啃了起来。
    方善水揪揪它的运动服小帽子,手办师父啃鱿鱼条的动作停了停,小手点了点方善水的大手指,一副你乖乖不要闹的样子,又好像在说不好看你为什么穿,你一定是在骗我。
    好吧,怪他。
    方善水放弃了和自觉不错的师父沟通。
    方善水又在家等了会,果然没多久,陈家铭就言而有信地将空运到来的古籍,亲自给方善水送了过来。
    陈家铭一脸郑重地道:“善水大师,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以后你的事就是我陈家的事,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打我的电话。最近我就会出国一趟,另一个国外收藏家的古籍,我想我也能很快给你送来,你稍等几天,我同时也会在那边多问问,有没有其他人有类似的东西。”
    方善水接过了古籍,谢了陈家铭的好意。
    又说了一会话后,陈家铭很快跟方善水告了辞,带着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儿子陈梓涵,准备搭今天的飞机返回港城。
    方善水目送他们的车离开,就拿着装古籍的密封檀木盒子回了卧室。
    里面有两本古籍,这古籍似乎时代并不算久远,大概是东汉时的书,保存的还算好,不过也有些缺页破损了。
    其中的一本书,里头的内容,似乎是从一些更古早的竹简或铜器上拓印下来的。
    方善水看到那上面的文字后,浑身一震,和书写《炼尸大典》的金文云篆很像,非常像,虽然还是有一些差异,但是已经是方善水见到过的,最接近《炼尸大典》的文字了。
    方善水仔细而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后,发现这本书全部是拓印,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一本,翻开后,立刻眼前一亮,这是一本古人的注解书,这人发现了那本拓印后,将那拓印文字的内容解析了一遍。
    用的是隶书,方善水大致能看懂讲得是炼丹,但是因为解析的内容有很少以前的术语,以及古人仿佛诗词一般简洁的用语,方善水看得一个头两个大,有点晦涩的感觉。
    方善水将古籍摊开,又将自己的笔记都拿了出来,一点一点的对照了起来。
    方善水研究得入神,慢慢忘记了时间。
    认真之下,还真让方善水解出了原本困惑不明的几个关键词汇。
    “炼神……”
    “炼三尸……”
    “三尸分、身?……”
    坐在方善水肩头的手办师父,看着方善水一直在学习,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端坐、斜倚、贵妃躺,结果都引不起方善水的注意,不禁无趣地继续啃只剩下一半的鱿鱼条,然而啃着啃着,突然猛地坐了起来。
    看书入神的方善水,第一时间发现了师父的不对劲,看到手办师父好像噎到了一样,咬着鱿鱼条不动了,空出一只小手捶了捶胸脯。
    方善水赶忙放下书,将手办师父从肩膀上捧下来:“师父,你怎么了?”
    手办师父淡定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努力将口中的鱿鱼条咽下去后,才从方善水手心站起来坐到了桌子上,张嘴,吐出了一只小团子。
    方善水目瞪口呆:!!
    小团子,真的是小团子,仿佛人参果一样落地,落地就化生成真,还会动。
    祂似乎想哭,看了看手办师父,又笑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在地上爬——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婴儿。
    方善水有点凌乱,脱口问道:“师父你怀孕了??”
    手办师父的红眼睛瞥了方善水一眼,仿佛关爱智障儿童一样,然后一弯腰,又吐出了一个小团子。
    方善水:……双胞胎!
    两个小团子落地就爬到了一块,在地上翻滚着,好像彼此还挺熟悉,开开心心地玩了起来,在祂们玩的时候,天上还不停地有新的团子掉下来,加入祂们的玩伴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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