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终于被人从内打开,广丹提着襦裙迈步出来,大眼睛看向忐忑的陈寻,将一张方子递过去,脆声道:“按方子去抓药,再给你爹换个房间休息,等药熬好了喂他喝。”
    陈寻连忙接过,“多谢广丹……姑娘。”接着吩咐仆役去忙活。
    他早已在客栈内安排了房间,命人将自家老爹抬回房后,亲眼见他安稳睡下,心中不免大悦,面上都带了些喜气,吩咐了人照料,又手捧重金,携崔远来见谢厌。
    陈家乃皇商,家财万贯,故而出手也相当大方,待广丹将重礼拿下去后,陈寻才行了一个大礼,以表感激之情。
    谢厌依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道:“此乃医者本分,陈公子不必多礼。”
    陈寻心中愈加敬佩,方才在外头时,他还听说了张府之事。有人谴责神医架子太大,连知府的脸面也不给,辱了医者仁德之名,陈寻却在心里将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知府怎么了?神医又不是他家的,凭什么非要神医自己上门?给他脸了!
    “在下崔远,见过神医。”崔远作揖坦然笑道,“小子听闻神医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扫了一眼他作揖时微微颤抖的右手,谢厌上前一步,伸手道:“可否让老夫一观?”
    惊讶于这位神医的直率,崔远笑意更浓,果断将右手伸出,然后被一双手捉住,心中顿感困惑。
    神医这手初看时,只觉得皱纹层叠,分明就是一双老者的手,可真待肌肤接触,却完全不似老者般粗糙,他一直与外祖父亲近,两厢一对比,完全不同。难道,这是因为练武和学医导致的不同结果?
    双手在崔远手臂上捏了捏,谢厌开口问道:“何时受的伤?如何受的伤?”
    在小八给谢厌的资料中,崔远乃京城镇北侯的次子,原本学武资质上佳,可惜年少之时,被贼人刺中了手臂,断了筋脉,从天之骄子变成废人一个,其间酸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京城侯府已无立足之地,他便去往青州府的外祖家,遂与青州府的陈寻结缘。
    崔远眼神微暗,回道:“十二岁受的伤,如今已十年之久,被人用剑刺中,伤了筋脉。”
    陈寻在一旁叹气,心中直为好友抱屈。
    将他的手放下,谢厌抚了抚胡须,“你这手本有治愈的希望,只可惜……唉!”
    “这是何意?”陈寻大吃一惊,急道,“老先生,什么叫本有希望?”
    崔远苦笑一声,罢了,治不好就治不好,至少他不愁吃穿,比许多人幸运多了。
    谢厌深叹一气,面露哀色,“京城谢御医之前钻研出了方子。”
    “当真?”陈寻大喜,高兴地搂住崔远的肩膀,“那我们就去京城治!”他远在青州,并没有关注过京城一个小小御医的消息,所以并不知道谢萦已死。
    然崔远毕竟与京城有瓜葛,听说了有位御医欲谋害贵妃姑姑,已被圣上当场赐死,似乎就是姓谢!
    他陡然抬眸,看向谢厌的眼神带了些探寻。
    谢厌似未瞧见,只向陈寻解释道:“那位御医与老夫有些交情,曾与我有书信来往,两年来苦心钻研此法,前不久,终于从古书中寻出一方,并在信中告诉了老夫,只是信到之时,他已身亡!”
    崔远闻言,顿时倒退几步,面上血色全无。他知道废太子是姑姑与表兄的眼中钉,所以一旦有人能治好太子的伤,姑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那自己呢?他们有没有想过,能治好太子就能治好自己的手?他们为了不给太子一丝一毫的机会,就直接斩断了他未来的希望,在他们眼里,自己果然什么都不算吗?
    可是他的手也是替人受过啊!
    见他如此失态,陈寻心中揪痛,连忙问谢厌:“既然那御医寄信于您,信中可言及续脉之法?”
    “有。”
    崔远顿时一愣,他此时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喜该悲。
    “那方才老先生为何说没有希望?”陈寻也很纠结,直想摇着谢厌的肩膀狂喊,您老到底是几个意思?
    谢厌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让崔远与侯府以及三皇子等人心生罅隙,至于有没有用处,他也不在乎,反正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
    “谢老兄钻研已有两年之久,定然对续脉之法烂熟于心,而老夫从未接触,若只凭借信中所言,替这位公子诊治,怕是不妥。”谢厌捋捋胡子,摇头叹息。
    陈寻眼睛一亮,“既如此,老先生不妨先用其法在动物身上试用,若是可行,再为崔兄诊治,可否?”
    崔远心中再次燃起希望。
    目的达成,谢楼主自然不会再废话,颔首道:“也好,那就请公子在江州府多待些时日。”
    身为皇商,精明的陈寻为了笼络住谢厌,连忙发出邀请:“老先生,我在江州府置了一方清幽小院,您若不嫌弃,不妨搬过去住,这样也方便些,客栈人来人往,怕会扰了您的清静。”
    别人上赶着送房子,谢厌岂有不收之理?便干脆道:“那就叨扰陈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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