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仆是个太监,算是从小伺候他的。管青松还会点武功,算的上忠心耿耿,伺候了他一辈子。
    “主子。”
    周秦臣点了点头,“……去内院,青松,别人我不放心,这偌大一个闲王府,没有人是可信的。”
    管青松头发都掉了大半,希拉着牙齿,他裂开松弛褶皱的皮肤笑的漏风,“主子放心,奴才这把老骨头……誓死追随周家!”
    周秦臣感叹点了点头,管青松跟了他一辈子了。虽说他那时五六岁还小的时候,管青松也没少仗着是他跟前的大太监捞银子。但等他被逼着退了位,管青松也是不离不弃。
    两个老者年纪都大了,一个背都直不起来,却还步履沉稳的在前头带着路。一个拄着拐杖,也是走的颤巍巍。又穿过几条回廊,再里头,就是闲王府丫鬟仆人居住之地。
    不过里面,又一处院子给周秦臣划了出来,里面住着的,是当初周秀元奶娘一家。
    他们一家说是住在王府,其实也有周秦臣多年将他们软禁在此的意味。管青松推开大门进去的时候,一个老妇人正在给几只小鸡喂着菜叶碎屑。
    老妇人见了周秦臣二人,立刻放下了手中东西,赶紧上前了几步,跪下了,“王爷,老妇人见过王爷。”
    “春娘,阿福怎样了?”
    周秦臣也不嫌弃脏乱,他走到一块院子里摆着的石头边,看了看,就坐下了。
    老妇人起了声,她去给周秦臣倒了碗水,“好,上次王爷知道阿福病了,特意叫了大夫给我们。这几天啊,阿福晚上咳嗽的少了,也能稍微睡的安稳一些了。”
    周秦臣接过了破了个口子的茶碗,笑道:“好就好,这么些年,难为你们了。”
    “唉。”老妇人连连摆手,“王爷啊,我们还要感谢王爷。当初我没了孩子,跟着人流落到了雍城,是王爷收留我,还给我找了阿福。不然啊,这么些年,我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我这心里啊,还要感激王爷。”
    周秦臣起身把喝完的碗放回了桌子上,“春娘,我不瞒你。这么多年了,当初秀元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留你们一命,可现在不行了。”
    老妇人手一下颤抖了起来,“……王爷……该来的总要来……我只想求您一件事,来明不知道这事儿,他前几天也刚好去山里头打点兔子野鸡了。他回来了,你放过他,就说我和阿福得急病去的。”
    来明是老妇人跟阿福收养的孩子,因为老妇人年轻时候出了变故,身体不好。后来一直没养好身体,直到年纪大了,就领养了个乞儿。
    “好。”
    “那我就放心了。”老妇人走近屋子,里头的床榻上,还躺了一个满脸病容的老者。
    大概听到了动静,老者醒了。
    老妇人趴在他身上,“阿福……王爷说,咱们啊……得去看看小姐了。”
    老者眼睛一下睁大,略略挣扎了起来。
    老妇人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管青松站在他们身后,他手里头拿着刚才在外头老妇人剁菜的刀。刀光一闪,他举了刀,朝着下头砍了下去。
    周秦臣在外头听着惨叫声,时间其实不长,管青松会武功,知道哪里最会置人于死地。
    吱呀,门开了。
    “好了?”
    “主子放心。”
    “好,来明那边,你也去处理了吧。”
    管青松点了点头,“主子……奴才的身体不行了。这次去,恐怕是不能回来了。主子,奴才伺候了您一辈子,您多保重!”
    “……我相信你。”
    管青松露出一丝丑陋的笑容,背佝偻的更加深了。最终,他比周秦臣先一步,颤抖着离开了。这一次去,不管他是死是活,来明都不会让他活着回到王府。
    ……
    不提周秦臣这边,只说秦湛那头。
    这会儿一番折腾,秦湛这儿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因着他封了王,下午那会儿,永祥宫里可是热闹的很,好些个人都来了。秦湛虽是不耐,也不至于发了脾气将人都赶了出去。
    这般到了此刻,总算着是清净了。
    没了人,秦湛这会儿略略歇息了会儿,刚想着让伯福传了晚膳进来,外头竟是又来了人。秦湛原是真不耐了,正想打发了来人走,发现来的竟是辛羊那个老阉货。
    辛羊笑的一脸褶子,跟个弥勒佛似得。
    “王爷,皇上传膳,说是等着您一同用膳呢。”
    秦湛眉头一挑,他略略抬了手摸了摸自个儿手上的指甲,有些惊奇。以前个,他同秦慎吃饭倒是多的很。只秦慎自说了让他出宫建府邸之后,这般单独相处的事儿也就少了。
    秦湛稍稍思考了一番,也就应承了下来。其实他心里头也实在是不理解,秦慎今儿个给他下的旨意。若如今坐在帝位上的是他,秦湛自觉自个儿是万万不可能将旌阳三地分封出去的。
    辛羊见着秦湛应的痛快,心里头这才松了口气。
    三殿下原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偏着秦慎瞧着他是什么都好的。他若是因着这些天的事儿气了,不愿了,秦慎自是不会跟着三殿下生气。倒是他这个传话的人,怕是要被落几句责骂了。
    这边,秦湛换了身衣服,这才带了人朝着德庆殿走去。
    这德庆殿秦湛自是熟悉,只到了门口,竟是见着了几个朵姆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倒是好认,有一两个,是朵姆从小的侍女,有她们亓耳勒女子独有的几分长相。
    辛羊微微一愣,今儿个,皇上没宣沙兰娘娘啊。
    秦湛这会儿面色也是微微一沉,只推了门,立时走了进去。外头守着的人,那是连着太后也敢遮拦一二分,只这位三殿下,那是从来不敢拦的。
    辛羊急了,只指了一人问。
    那守班的人也有些急,立时道:“公公,你可救救我。刚才皇上临时有事儿,去了乾书房。这皇上刚走,沙兰娘娘来了。咱们当然不让进,但娘娘颇为……她她挺着身子,我们……”
    辛羊一听也就明白了,这沙兰娘娘性格泼辣,往日里,也爱穿男装。外头的侍卫一拦他,她便往里头撞。这些天她正是得宠的时候,旁的人拦她自是小心万分,也不敢碰了她,这竟是让她闯了进去。
    辛羊看要坏事,只立即让着侍卫把外头沙兰娘娘带来的宫人们拿下了。真是反了天了,当这儿是哪儿!历来后宫,恃宠而骄这事儿,向来最是忌讳!
    辛羊立时也开了门进去,只怕回头三殿下出个好歹,这里一个人别想跑!
    德庆殿分着内外主殿,朵姆虽进了里头,却是早早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丫鬟给拦住了。她也不蠢,到了这儿,就没有强行闯了。
    沙漠的女人,要适当的表示强硬。这样,男人会有征服感,会喜欢她们。但也要适当的柔弱,让男人呵护她们。
    这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朵姆还想着秦慎回来了。只扭了头一看,进来的却是秦湛。
    “秦湛。”
    “大胆!见到王爷敢直呼其名!”紧跟秦湛而来的辛羊立时道。
    秦湛如今已经是王爷了,先下见了几位妃位的嫔妃还有皇后等人自是要行礼的,至于妃位之下的嫔妃,按着规矩,却是要向着秦湛行礼。若是品阶再低一些常在、才人的,那在秦湛跟前儿,已然跟了奴才一般无二。
    朵姆如今被封了淑容,虽有了些品阶,但也不该直呼秦湛之名。
    朵姆这会儿穿了改过的男装,倒显得有几分英姿飒爽,却是比着后宫其他人,多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这么些年了,朵姆多少学了不少大苍的知识。尤其这宫中礼仪,她学的更是好。只是说些个真的,这几天秦慎的独宠,到底让她有几分失了心。男人征服一个刚烈的女人会觉着自豪,女人也会以征服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而骄狂。
    只朵姆到底不是真心愚蠢的,这会儿回了神,立刻朝着秦湛行了礼。
    不过也不过这人是秦湛罢了,她还有些摸不清秦湛在着秦慎心里头的地位。对着别人,朵姆也不打算这般轻易妥协。因着她心里有几分明白,秦慎喜爱她,似就是喜爱她身上这股子有些骄狂不似其余女子的模样。
    若她改了性子,怕秦慎也就不喜爱她了。
    第44章 原来如此
    “起吧。”秦湛不过冷淡看了她一眼。
    他自是不会自个儿去难为朵姆, 不然这说出去成个什么样了。他不说如今这王爷的身份,就是堂堂一个皇子,也不会跟一个他父皇后宫里头的嫔妃去争论,凭白失了身份。若真是看不惯,何须同她去辩驳,只叫了人把她拉出去即可。
    秦湛只饶过了朵姆, 不声不响就朝着里面走去。
    朵姆原一皱眉,想着叫他。只她这会儿微微一愣,刚才个,那几个冷面孔的宫女们却是让开了道, 没有半分要阻拦秦湛的意思。
    朵姆心中有些讶异,心道:外头传的那些个三皇子独得圣宠的事儿,怕是不假。只是不晓得这几日出了什么事儿,自她入宫之后,却是甚少看到秦慎同着三皇子相处。
    秦湛那儿却是旁若无人进了内殿,辛羊随侍。
    进了里头, 秦湛动了动鼻子, 却是奇道:“如今开了春,父皇这里到还有梅花香。”
    辛羊听了, 立时道:“是晒的花干,梅花开的好时,皇上吩咐下去做的。后来这殿里, 时不时就寻个隐蔽的角落放了花包, 是以有了这些味道。”
    秦湛随意点了点头, 便随意从着往常的地方抽了本闲书过来看看打发时间。
    以前那会儿,他来这儿频繁。他又不爱看那些个折子,所以故意在秦慎的桌子上最底下压了几本趣味杂谈。他估摸着秦慎是知道的,只也没拆穿了他。
    约是等了有一盏茶的时候,外头听着了响动,应该是秦慎来了。
    辛羊神色一凛,退出了几步,却是去迎接秦慎了。秦湛这会儿放下了书,也是起身走了几步。
    等见着了身影,秦湛立时行礼道:“皇儿见过父皇。”
    秦慎快走了几步,只扶起了秦湛。不过才略略接住了秦湛的手臂,秦慎便很快又缩了回去。这会儿,秦慎只不着痕迹的将手掩了掩。衣袍之下,只秦慎自个儿自己,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湛儿,你瘦了不少……”秦慎的声音带了几分压抑。
    这也是秦慎不曾预料的到的,他本是想着疏远了秦湛。只这半个月,到底是偷瞧着他的湛儿好几回。好些个时候,秦慎便想出去,哪怕是跟着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只是,秦慎实在不敢。
    心底里压抑的东西,原比他以为的要执着疯狂更多。
    秦慎知晓自己心中那肮脏不堪的想法,他以往瞧着秦湛,是瞧他的丰神俊朗,不愧是他的湛儿,也是皇子中拔尖的。
    但现如今他瞧着秦湛,秦湛说话的时候他便看着他嘴唇,想着去亲一亲。秦湛写字时,他就看着对方根根手指,只想着握在手里拨弄一翻。
    秦慎真是觉得,他自个儿要把自个儿给逼疯了。
    “倒也还好。”秦湛语气如常,只熟悉他的人自是听的出来,他实则有几分埋怨的。
    这些年,他前头不信任秦慎,但到底石头的心也被焐热了几分。秦慎冷不丁疏远了他,若他身世之事还未暴露,秦湛心中自觉也是有几分委屈。
    听着秦湛不过说了‘倒也还好’四字,平平无常的话语罢了,秦慎却是不晓得为何,心里头没由来觉得有些酸涩。他恨不得这会儿能如往常一般搂了秦湛的肩膀,同他说些个父子之间的亲密话。也比着现在,两人尴尴尬尬,像是没了话似得要好。
    “父皇?”秦湛微微皱了皱眉,他瞧着秦慎今儿个有些不对劲。
    秦慎这会儿勉力受了心神,却是道:“湛儿……你也好久没来父皇这儿吃饭了。辛羊,叫膳房那边把备着的晚膳拿上来吧。”
    “是,奴才这就去。”辛羊露出几丝笑意,这就退下了。
    这边辛羊才下去,秦慎就带了秦湛落座。
    等几人坐了,秦湛倒是发现刚才个,倒是把朵姆给忘了。这会儿,她到也是安安静静坐了一旁。
    秦慎刚才那会儿也忽略了她,这会儿见了,略略有些不耐。
    今日个,好容易他叫着秦湛来了一回。往日里,他同秦湛用膳,也不喜有着旁人在。这会儿更是难得,更是不愿朵姆呆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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