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克里当时就后悔了。
    克里一直想出去。
    他知道自己每一个雇员的入狱原因,也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家庭状况。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的。
    和克里他们不同,他并非来自“外面”。
    他是从“儿童乐园”出来的人。
    就和伯格一样。
    不过和伯格不一样的是:他没有伙伴。
    一直一个人寻找食物,一个人狩猎,然后在合适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乐园”。
    他很圆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讨好狱卒,帮他们做事,也从那么那里获得各种好处。
    他还因此弄了一个“合法身份”,顺利的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牢房,还开了一家店。
    他没有朋友,在“乐园”中没有朋友,在狱卒中没有,后来,到了犯人中,他仍然是独来独往的。
    起码,他自己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荣贵很轻巧的给他安了一个个“朋友”的身份。
    “……你的朋友,珀玛是个不错的人呢!”荣贵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他至今记忆犹新。
    等等……珀玛是他的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珀玛听说我是你朋友,还送了礼物给我们。”他至今记得荣贵当时说这话时候的表情。
    再等等!什么时候,你也成我朋友了?!
    “……艾伦爷爷和吉吉的关系真好啊~”
    喂!我们只是普通的生意关系啊!
    以及……
    “酒保先生和吉吉是朋友的话,那和我们也是朋友了。”
    吉吉……吉吉已经无法反映了。
    总之,自认为从来都是荒野一头狼的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忽然多出来好多“朋友”。
    他原本和珀玛、艾伦都是普普之交,和普尔达的关系更说不上好,然而时不时从荣贵嘴里听到他们的名字,好像经由荣贵,自己也和他们度过了一天一样。
    一天多一点。
    他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有很多朋友了。
    克里也是其中之一。
    之前,当他把克里只当做普通员工的时候,他可以冷静的告诉他外面得到的消息:他的母亲由于病重去了其他城市居住,上一次得到的消息是生命垂危。
    然而,当他把克里当成朋友的时候,他却因为克里在这种时候做出了不顾生命的决定,而做出了劫人的可笑行为。
    有点傻。
    克里也很傻。
    当他问克里为什么不和他商量而直接拍卖了自己的时候,克里是这么说的:因为是朋友,所以不能连累到他。
    然后他就觉得一点也不后悔了。
    只是——
    这里真的很黑。
    没有灯,没有人,没有食物,没有水。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很长很长时间了。
    据说最可怕的牢笼就是这种“被人遗忘的牢笼”。
    之前他想不太明白,直到现在。
    黑暗中,吉吉吃力的坐起来,将自己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死一般寂静的空间里,他一开始还能折腾出来点动静,渐渐地,他累了,就什么声音也没了。
    吉吉面无表情的坐在黑暗之中。
    又是很久,很久。
    他大概会保持这个姿势坐到死亡吧?
    他想。
    即使死亡也不会被人发现。
    被人遗忘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想。
    吉吉麻木的目视前方。
    一直看着前方的一团黑暗。
    直到——
    又换了一个姿势,他忽然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微弱的、绿莹莹的光。
    黑暗中的光实在太宝贵了!
    吉吉一下子向自己的左手腕望去,随着他的动作,光点逐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
    一串光点环绕着出现在他手腕上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这些光点是什么。
    是荣贵和小梅之前送给他的手串!
    用那种叫地豆的玩意串成的手串!
    和荣贵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经由这串手串的出现再次浮现在他脑中,想象着一群人之前在一起的时间,之前由于黑暗带来的恐惧感忽然被压了下去。
    怔怔盯着手腕上绿莹莹的光,吉吉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继续撑很久了。
    啊~这里这么黑,又这么安静,会不会……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下九百九十九层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现在搞不好就在荣贵他们隔壁呢?
    如果他唱歌的话,荣贵他们搞不好还能听得到?
    说不定会吓他们一跳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画面,黑暗中,吉吉居然吃吃笑出声来。
    然后,他便真的开始歌唱了。
    第163章 逮捕令
    就在吉吉紧紧盯着手腕上闪着绿色荧光的地豆手串的时候,珀玛的视线也落在了荣贵送给自己的地豆手串上。
    嘴角微微上扬成一个挡也挡不住的笑容,珀玛开始脱衣服了。
    上衣、背心、裤子、内裤……珀玛的动作不紧不慢的。
    脱下来的裤子像两个旋涡在他的脚踝边了。
    身体全裸的情况下,他手上、脖子上、脚腕上佩戴的枷锁就异常明显了。
    没有像其他犯人那样使用各种手段将枷锁装饰成一件饰品,他手上的枷锁就是金属制成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手铐”的那种。
    由于佩戴的时间久了,手铐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划痕。
    张开手掌看了看,珀玛忽然开始摘手铐了。
    先是左手的,然后是右手的,两只手上的手铐都除下之后,他似乎为手上赫然变轻的重量惊慌了一下,然而很快的,他伸出两只手开始摘脖子上的颈铐。
    三声沉甸甸的声响,先后在小小的牢房中响起。
    然后,珀玛蹲下来,开始解脚铐。
    和手铐颈铐不同,脚铐上挂着长长的锁链,一头是他,而另一头则固定在这个房间的某处。
    脚铐也除下来之后,珀玛这才提脚离开裤子构成的“旋涡”。
    长手长脚的赤裸青年静静矗立在牢房中间。
    怔怔的看着前方的烛光,他忽然伸出手,将自己的脸挡住了。
    肩膀微微耸动,他看起来像是在哭泣,然而房间里只有火苗舔动烛芯的声音。
    许久,许久——
    珀玛终于将手掌离开了。
    他的眼睛有些红,不过眼神却是清明的。
    从前方的桌子上将荣贵和小梅送给他的地豆手串拿起来,珀玛把手串戴在了手腕上。
    荣贵并不知道,珀玛当时的表情也算自然,然而实际上——
    这串手串可是珀玛在这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呢!
    珀玛非常高兴。
    伸出左手,珀玛将佩戴手串的手臂抬到眼前,嘴角越翘越高,珀玛竟是哼起歌来。
    身子仍然光裸着,身上只有一串手串的珀玛忽然走到身后摞的整整齐齐的一堆箱子前,熟门熟路的将箱子搬来移去,从这个箱子里拿出一件t恤,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正式,他赶紧换了一件衬衣,然后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条长裤……
    “啊……不行,阿贵说现在外面的年轻人很少会穿这种裤子,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穿的……”拿起长裤看了看,珀玛摇了摇头,赶紧换了一条类似牛仔裤的裤子。
    裤腿不长,大概九分的样子。
    珀玛进货的时候还有点不理解,不过事后荣贵和他讲解外面的流行趋势的时候,却给他普及过:
    “男人的衣服嘛~如果不知道穿什么才正确的时候,基本款是最合适的,只要材质好,款式简洁大方,什么时候传出去都不落伍。”
    “不过呢~全身上下都是基本款就有点无趣,这个时候可以稍微玩一点小花样。”
    “比如当你上身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传统衬衣的时候,裤子不妨选一条九分款或者八分款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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