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獭装作诧异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说道:“都给我吗?那多不好意思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捧着零食袋埋头吃起来。
    原来是一袋酸奶味的奶豆,闻起来奶香醇厚,含在嘴里酸甜可口,嚼起来有种冻奶酪的厚实口感。小海獭不声不响地就磕下半袋。剩下半袋被小老板以“吃糖蛀牙”为由头强行征收。小海獭意犹未尽地舔舔嘴。
    好在这种煎熬没过多久,很快便又到上课时间。
    众人回归到原先的位置,将谢为先教授围在中央。几位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坐在一处,彼此分享着镜头画面,各个面露喜色。在老教授的指导下,他们补了不少漂亮的空镜头,估计剪辑成片后效果会很不错。
    就在这时,谢为先教授清了清喉咙,笑出声来,说道:“好吧,又到了我叨唠的时间了。同学们都到齐了吧?齐了我们就继续唠十块钱的。
    刚刚我们在休息的时候呀,有几位大朋友很认真,整理了课堂笔记,专门来和我一起讨论,顺便提出不少有意思的问题。我觉得很有必要在这里与大家一同分享。
    有位朋友问我,老师啊,你觉得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什么?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话题。为什么说它危险呢?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并没有完整且正确的答案,而且它涉及到的领域非常微妙,很容易暴露出我们知识上的短板和思维的欠缺。不过,我本身就是一个不怕暴露问题的人。我说的不一定对,也不一定全,只是希望能输出一些内容,提供给大家一种思考的方向,抛砖引玉。
    首先,我们先来说说定义问题,什么是人,什么又是动物。动物是生物的一个分支,笼统来讲,我们把能感知能自主运动的活物称之为生物。因此,从本质上而言,我们人类也是动物嘛,对吧,灵长目的人亚科,非常典型的动物呀。我们身上也能找到动物本能的痕迹。我们通常管人的医生叫医生,管动物的医生叫兽医,对吧?其实说白了,医生就是我们人类的兽医。
    但是我们在思考人与动物的区别时,通常是把自己放到另一个层面,而且往往是更高层面。我们以俯视的、居高临下的眼光,去审视那些‘不如’我们的动物,来思考,为何人类可以‘高人一等’,我们为何‘独一无二’。这个思考出发点,其实不能说不对。
    人和动物有区别吗?有区别。但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已经难倒了好几代人了。不同领域、不同流派的学者给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可以说,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始终伴随着我们人类对于自我认知的不断深入,而且答案越来越谨慎,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不确定。
    比较早的答案,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会太陌生,它至今仍可能存在于我们的中学课本之中。这个答案是这样描述的,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是人可以制造和使用工具。当然,事实证明,这个答案远远不够。我们已发现可以制造和使用工具的物种不下数种,包括乌鸦等鸟类,更别提是聪明的灵长类动物。”
    关于这个话题,小海獭显然很有发言权。他激动地扯了扯小老板的袖子,按压着声音说道:“我也会使用工具呢。”
    海獭一族都会使用石头等坚硬物砸开贝壳海胆一类的食物外壳,取出内里的嫩肉,可谓是自然界中会巧用工具小能手。
    罗飨给了他一个非常公式化的“赞许的眼神”。
    他诺又得意又满足。
    “如果仅仅是为了应试,填写这个答案或许不错,但如果想要更加系统地理解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否会使用工具并不能说明什么。同理,是否会使用火,也不全然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
    后来,有人也提出,人类的思维和动物思维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只有人类才能真正像样地思考。我们具有抽象思维,可以联想到未来,牺牲眼前利益为长远目标做考虑,而动物往往没有这种概念。不过,后来也有不同的实验证实,某些动物也具备‘居安思危’的能力,鸟儿们会提前储存好粮食以应对无法觅食的‘灾日’。所以,这个观点也不能说是全面的。
    还有一种观点是,语言是人类独有的、而在其他动物社群中不存在。现在仍有科学家在奋力研究动物语言,海豚、鲸等大型海洋哺乳动物被认为是拥有某种程度的‘语言体系‘,还有一些鸟类也可以实现声音沟通。动物的语言也许不像人类语言这般好理解,但也无法完全否认它们的存在。因此,以语言来判定人和非人区别,似乎也不够严谨。
    再后来,有人提出,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是文化。我个人觉得,这个观点可能会更加贴切一些。当然,我们这里所说的文化,和中文日常语境下的文化还是有所差别的。文化一词,主要演化自拉丁文cultura,最早的词义大概是‘灵魂的培育’,后来融合了多重概念,指代了人类在某种生存环境下的各种精神活动。前面所提到的种种,包括语言交流,几乎也都属于文化范畴内。
    不过,我们同样也得知,动物社会中同样也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文化现象,想要由此将它们与我们区分开来,似乎并非是一个‘质’的问题。似乎没有哪一种概念是可以从‘我有你无’这个角度来真正区分人类和动物的区别。我们的创造性、文化延续和精神活动,比动物来得更加高级、更加复杂。这么看来,它像一个‘量’的问题。
    文化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它具有强烈的社会性。而我们传承先人的文化,掌握了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知识和经验,这反映的是文化的累积性。正因为文化定义的复杂性,用它来区分人类社会和动物社会,具有更高的准确性。
    当然,我想,这远非是最终答案,今天的我们依旧在寻找答案。我将这个问题抛出来,并非是想逼迫大家建立一个有所谓标准答案的知识点,而是想借着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请大家思考另一个延伸问题:我们作为人类,既然有别于动物,那我们应当承载着什么样的责任呢?
    没错,责任。
    环境保护,包括环保相关的动物保护和植物保护,我们的出发点是什么呢?最知名的一个环保口号是保护地球就是保护人类自己。我想你们都听过,可能也跟着一起喊过。不过,我们仔细想一想,这句话对吗?某种程度上而言,可以说是对的。因为人类和其他物种一样,毕竟是依附于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存在的,地球要是不行了,人类也肯定必须是完蛋了。
    但这句话也不能说是对的,或者说,它从逻辑上而言,不够合理,因为我们根本无法完成这个大前提:保护地球。人类,相较于孕育生命的自然,力量极其微小,几乎无法改变任何大事件,更别提撼动整颗星球的演化进程。
    我们是微不足道的。
    地球不在意我们,就和大象不在意它们表皮下的寄生虫一样。
    人类并没有自我想象中的那般全能、那般重要。甚至于说,在破环环境这方面,我们的所作所为对地球而言也是无关痛痒的。”
    老教授的话引得大家一番苦笑。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有点遗憾,我们爬了几百万年的演化阶梯,到达几乎顶端的位置,傲视一切,才发现,自己仍旧不过是一粒微尘,随时随地都可能消失灭亡。
    人类,确实,凭借一己之力,直接或者间接造成了不少物种的灭亡。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从地球初始到现在,曾经存在过的99%以上的物种都已经灭亡,而其中的绝大多数的绝大多数的死亡,都和我们人类没啥关系。是不是这么一想,感觉到如释重负,却又莫名悲哀呢?
    与其说我们胆敢去拯救地球,不如说这是一场人类的自救。但是我们所说的自救,其实并没有一个绝对的章程,我们甚至无法制作出一张计划表来,告诉大家,诶,只要你今天少用一度电,少用一双一次性筷子,那么人类在未来的某个年限之内就不会灭绝。
    没有,不存在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我们普通人,那些聪明的天才学者们也同样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人类是否是终将毁灭的?我们可以制止这个过程吗?我们可以延缓最终绝境的到来吗?
    我们隐约知道这样下去不好,却又不知所措。一切尚在摸索,一切仍有可能。我们的野生动物保护、物种保护,和大多数的环保举措一样,都在追求一种不定因素之中的平衡。既然我们已知上一刻的地球是平衡的,这一刻的地球也没有动乱,人类安然无恙,那么我们所有的保护措施都只需要做到一点:维持此时此刻,如有余力,逐渐恢复到上一刻的平衡。只需做到如此,就能保证我们肯定能活着。
    这个物种要灭绝了?好的,我们去保护它,我们去挽救它,我们去人工繁殖,恢复它的野外栖息地,让它的数量一点一点回到十年前三十年前。
    这个物种对人类有用吗?不一定,大多数的生物物种和人类都没有直接关联,可能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它们,更别提利用到它们本身的价值。它可能生活在地球的另一端,离我们十万又八千里。它可能长得极为丑陋,生活作风猥琐,既没有观赏价值又没有能够引起人类共鸣的品质。总而言之,这些物种哪怕是灭绝了也不会带来任何不良后果。
    通常而言,野生动物保护令普通老百姓难以理解的点就在于此。因为它们离我们太远了,看起来一点价值也没有,而保护它们则需要耗费无数的精力和金钱,甚至努力到最后,还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熊猫救起来还能看团肉,像巨鸊鷉这种,别说没见过,就算是看见汉字都念不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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