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避而不见,安石便只能出此下策了。”龙章凤姿的谢安也想不到自己会有特意堵人的这天。但他再不来,心悦的小郎君怕不是要飞了。
    其实他担心的有点多余, 上辈子就傻这辈子只有更傻的林阿宝飞不起来的。避而不见只是没想清楚,毕竟前辈子十几年加这辈子十几年, 从没想过这种事却突然来个这么猛的, 一时半伙能想清楚才怪。
    钟灵毓秀的小郎君脸上染上曾未有的愁绪, 谢安心软不已,临到口的话就改成了别的。“此次不请自来安石并无它意, 是与小郎君说一声。明日圣驾便要起程去西郊别宫避暑, 我需随驾, 为期有二十三天。”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月。
    “西郊别宫在哪?”
    见林阿宝愿理自己,谢安生恐吓着人,尽量无害道:“从建康西城出发, 大约百三十里。”
    百三十里也就是六十多公里的样子,换现代公路跟动辄百码的汽车,来回都不要一个小时,但这里是东晋,最快的交通工具是马匹,路是灰尘满天的露天泥土路,快马疾行来回都要好几个时辰。而圣驾出行必是仪仗众大,还有随行官员,路上走走停停,这四舍五入一个月就是满满一个月,半点不带含糊的。
    按理一个月不见林阿宝心想应该是高兴的,可他发现心里半点都不高兴,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胸口,莫名的还有点委屈。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委屈什么,就是觉的委屈,想生气,想摔东西,也想撵人!
    “来人!送客!”
    然后谢安就被林阿宝给撵出门去了。
    可把人撵走之后,林阿宝心里更堵了,更生气了,更想摔东西了,看着眼前练的大字,拿笔一顿糊了,字帖被糊烂了都不算,还一顿手撕稀八烂这才觉着舒畅了点。
    闻讯赶来的纪夫人瞧了,却又是默默的退了去。有些事,别人说的再好也不能算数,非得自己想清楚了才算。
    古往今来。情之一字。最是磨人。
    两日后,林阿宝寻上纪夫人。纪夫人见其扭捏神态哪有不清楚的,挥手让周边伺候的都退下,真切问:“想清楚了?”
    林阿宝颇为不好意思:“想清楚了。”细想起来这阵子苦恼其实也挺矫情的。
    “想清楚了便好。娘也可放心了。”
    事情即已定下,纪夫人也不想再节外生枝。招来管家吩咐道:“庄子里新下的鲜藕,挑一筐品相好的送去谢府。”
    管家应是,躬身问:“可要传什么话?”
    “不用。只管送去便是。”
    收到鲜藕,阮夫人立时喜知颜开,谢奕就不懂了,问:“不过就是一筐鲜藕,夫人何至如此高兴?”
    “你懂什么!”阮夫人白他眼,见自家老爷实在不懂,笑问:“老爷想想,有什么词是以藕为寓意的?”
    谢奕想了下:“藕断丝连?”
    “老爷是想跟谁藕断丝连呢?”
    阮夫人视线凉凉开口,谢奕求生欲是很强的,反驳道:“明明是夫人问起我才说的,怎么又怪我身上了?夫人要这么牵强附会,今儿这话没法说了。”
    自家夫君什么模样,阮夫人几十年夫妻还是知道的,卟噗声笑:“成了成了,我不过就一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老爷再好好想想。”
    谢奕实在想不出来了。阮夫人笑白他眼,揭晓迷底:“是佳偶天成。‘藕’字取其谐音之意。”
    “明明就不是一个字,夫人这不是存心误导我么?”谢奕抱怨说完,看自家夫人那翻到天的白眼,回神一想:“这是林府送来的,‘佳偶天成’,这是同意结契了?!”
    “老爷可算是明白了。”阮夫人看谢奕简直就是看智障眼神,这么明显的事既然还需提点才想通,没被朝上政敌扒皮抽骨当真是祖上积德!想到这里阮夫人眼露出两分嫌弃,招来管事:“把这筐鲜藕挑一些快马给三爷送去。就说林府送的。”
    管家躬身应是,自去安排了,到是谢奕对自家夫人嫌弃眼神很不服气,怼道:“我猜不出来,难道三弟就能猜出来不成?”
    “这点我还真不怀疑。”嫁进谢府几十年,阮夫人对几位叔伯兄弟这点还是清楚的,旁人不确定能不能猜出来,但谢安石绝对可以。
    事实的确如此。谢府派出的快马奔驶好几个时辰,赶在日落时分把鲜藕送到,派去的人一说是林府送来的,谢安顿时福灵心至有点坐不住了,可临近门看远处山峦起浮,顿时有点心塞之感。
    小没良心的就是磨人,非拖两天才答应,如今才到西郊别宫又如何离开?一想到要在这呆一个月,谢安便觉渡日如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建康去才好,定要好好问一问那小没良心的,何苦如此折腾于他?
    “来人!备纸笔不、备礼盒。”
    可怜快马奔来的仆人还没休息好,便又跨马而上疾行往建康而去。是以翌日一早,林阿宝才起床便见桌上放着的三个雕花木盒,盒子巴掌大小,拿在手上极轻,林阿宝好奇凑近耳边摇了摇。
    “这是什么?阿娘新送来的?”
    菊华曲膝回了:“是夫人让送来的,说是昨儿鲜藕的回礼。”
    “鲜藕的回礼给阿娘送过去就是,怎么就送到我这来了?”
    “说是谢府指明送给小郎君的。”
    指明送给他的?林阿宝好奇打开,却见精致木盒里却是一圈藤本植物,丑模丑样的,另外两个也是,不是杂草就是带点枯黄的草叶子。林阿宝莫名其妙嘟嚷:“用这么漂亮的盒子装杂草,这是谁闲的逗我玩呢?!亏我还以为一早上就收到礼物正高兴呢!没想到是一把草!”说到这里林阿宝一脸可气可气的模样。
    闻声,携手前来看儿子的夫妻俩顿时神情复杂了。
    纪夫人抚额,林遵文却是干咳声应道:“就是。谁无聊成这样给你送些杂草,阿宝,让人丢了可好?”
    林阿宝就要点头,看盒子挺精致的,大有把杂草掏出来丢了留下盒子的意思。
    “可别!”纪夫人横眼夫君,示意林阿宝看盒子里的东西,诱导道:“阿宝再仔细瞧瞧可认得这些杂、绿植?”
    “不就是草么?”
    林阿宝理直气壮的模样让纪夫人简直了,旁边菊华却是小声提醒:“小郎君,这三样分别是葛、萧、艾,因为节季不同,有些是晒干的。”
    “葛、萧、艾?”林阿宝拿着东西,怎么瞧都是是一团杂草的样子,还能当仙草用不成?心里这么想,嘴里也就这么问了。菊华却是扯扯嘴角,说什么都不会提醒了。
    一旁林遵文憋笑憋的不行,他到真想谢安石在场,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
    谢安石会不会气的吐血不知道,纪夫人到是郁结的想吐血了,没好气戳他:“要你多读读《诗经》你不听,被旁人知道看不笑破肚皮。”见傻儿子实在没听明白,纪夫人只得明说:“《诗经·采葛》怎么唱的?”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难为谢安有这心思,也难为他在这节气把三样东西找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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