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这个的话……送给你。”
    尽管大天狗带着浅笑的面容看不出其他情绪,但他双翼略微有些炸起的黑羽却将此刻内心中的紧张暴露无遗。
    “有机会的话,让我来教你迭吧,怎么样?”话语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音,饱含着他内心的期待。
    琼琅微微一怔,缓缓从他手上拿过那捧纸花,目光在上面流连着迟迟未离开。
    今天路上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大天狗折过什么纸,想来这簇纸花应当是他昨晚上熬夜迭的,这便是他眼底泛上淡青的原因吗?
    她只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琼琅心下微动,这些妖怪啊……
    不论是茨木还是酒吞,亦或是眼前的大天狗,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带给她感动。
    “好。”她眉眼含笑地轻轻点了点头,立刻令大天狗产生一种恍若飞上云霄的喜悦。
    “为什么会想教我迭这个?”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因为……因为……”大天狗喉头动了动,半天过去,心里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琼琅顿时眼带疑惑地看向他。
    “因为什么?”
    “哦,我是说,因为难得能见到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妖怪,所以……”话说到一半,大天狗心底又开始暗自懊悔,那句话他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琼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意盈盈地回道:“那好啊,不过我可手笨得很,就怕到时候你笑话我。”
    “怎么会……我不介意的。”他下意识地回应道,藏在袖子中的手收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
    “我用妖力令这些花沾染了香气,虽然不能把它们变成真正的花朵,但至少永远不会凋谢。”许是心跳快的让他不自在,大天狗忍不住把话题转移到了纸花的香气上。
    琼琅微微点了点头,将花束紧握在手中,冲他招了招手作别,“那么谢谢你了,过阵子见。”
    天色将黑,她要尽快启程返回罗刹海了。
    “嗯。”大天狗浅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妖气缭绕的船只消失在黄昏的海雾中。
    直到船只完全消失在眼眸中,大天狗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眼中神色万份挫败,就连双翼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茨木说得对,他怎么可以这么怂!刚刚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他已经不是第一个给琼琅送花的人了,如果表白的话,应当准备点特殊的东西才对。
    海风吹的他淡金色的头发轻轻飞舞,湛蓝色的眼眸与蔚蓝的海面一样在夕阳的映照下映出美丽的光辉。
    在岸边思索了好一会儿,大天狗才暗自下定决心。
    就这样,等把那个东西准备好,他就亲自去罗刹海寻琼琅。这一回,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三番两次的临阵退缩了。
    海域中,琼琅半躺在甲板的摇椅上随着船只微微摇晃,她怀捧着那簇花懒洋洋地目送着美丽的夕阳沉入大海中,又遥望着繁星和月亮升起。
    进入海域之后,周围的鱼群小妖都被她强大的妖力命令着推动船只,行程速度比起在案上时快了一倍不止。
    说起来,她这一次回去的日期比对荒说过的要推迟了整整四五天,不过那小子一点也没有来找她的意思,看来也不像嘴上说的那样离不开她嘛。
    琼琅带着几分消失落地撇撇嘴,完全不知道罗刹海有着什么样的一份“惊喜”在等待着她。
    *****
    安倍晴明耐心地在客舍中待了三日。
    这几天里,他几乎从不主动参与客舍中那些男妖们的洽谈与争执,因此倒给负责照顾他们的妖侍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荒等人曾前来巡视过客舍的情形,同样也接见过这只被书翁称为参选者中最优秀的“白狐晴明”。
    在见到荒的那一刻,安倍晴明的心中忍不住涌上极大的惊异,却非快地掩盖住了自己眼中异样的情绪。
    他没料到,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罗刹海中,竟然还会有这么可怕而强大的妖怪存在。
    而令他感受到威胁的荒,却是一副极其拥护琼琅的模样,话里话外都以她为尊,即便琼琅此刻不再罗刹海中,他也没有逾越自己的身份丝毫。
    安倍晴明惊疑不定之下,却还是下意识地与荒维持了良好的关系。
    这样的妖怪若能为他所用,必能所向披靡。
    只是荒那审视的眼神令安倍晴明心中十分不自在,他相看了安倍晴明许久后,眼中带着一丝赞赏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闻言,安倍晴明嘴角一抽,只觉得脑海中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就快要忍不住崩断了。
    哪怕对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会有几丝恼怒。安倍晴明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活像是集市里的中老年妇女在挑拣新鲜猪肉的模样,让他浑身难受。
    但是为了他的大业,此刻必须忍耐。
    安倍晴明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淡定,任由荒如何用挑猪肉拣白菜一样的目光看他,始终淡含浅笑。
    一边不动声色地博取荒的信任和好感,安倍晴明一边在私下消化着雪女暗中送来的各式情报。像是书翁、蚌精这样的妖怪,通过这些天的了解,安倍晴明大约已经知道了他们在罗刹海中的地位。
    随后在见到花鸟卷时,安倍晴明的心中又忍不住暗生警惕,又是一只可操纵人心生幻象的妖怪,修为不浅。警惕之时,他的内心又开始万分火热,几乎按耐不住地想要收服这些妖怪为己用。
    等亲眼见过一目连后,安倍晴明被多次震惊过的内心已经变得无比麻木。
    竟然连久远时期的旧神也安居在罗刹海,这平凡无奇的罗刹海,竟处处卧虎藏龙。
    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安倍晴明此刻对琼琅的好奇愈发的浓重,与此同时还深藏着一股抹不去的妒羡。
    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才能聚齐这么多厉害的大妖怪为自己卖命?
    他听得雪女上报,荒曾言自己的妖力远远不及琼琅,那么比妖力比荒还身后的琼琅,到底又强到何种地步?
    此时此刻,安倍晴明已经完全收起了那几丝散漫与心不在焉,而是万分认真地正经思考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面对琼琅这样的妖怪,他已经完全没有自信与把握能够收服她,而是苦苦思索起如何博得她的信任,让琼琅能够与自己合作,或者说……帮他一把。
    很显然,如果有了琼琅的支持,相当于变相地获得了她麾下所有妖怪的力量,就连打动荒川之主和大天狗也不再是头疼的事情。
    那样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事情,必然水到渠成。
    又两天过去,琼琅依旧没有回罗刹海。
    在客舍内待了几日,他们也得到了可以在岛上自由走动的许可。妖琴师那个家伙每日都喜欢找一个偏僻无比的寂静地方独自弹琴,神出鬼没的。而妖狐那个笑面小生,却意外地和罗刹海中的一些小丫头们相处的极好。
    不论是珍珠木魅、还是隔壁常来串门的金鱼姬等小女孩都对他很有好感。
    而这样做的原因,用妖狐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小生听闻琼琅姬非常喜欢孩子,那么小生自然也要和大家愉快相处才可以,不是吗?”
    安倍晴明却没他那么闲情逸致,也没有妖琴师那样事不关己神情淡漠,此刻他正处于万分纠结之中。
    之前,他是坚决自己绝不可能留在罗刹海做什么男宠的,可是这些日子的种种认知却让他的心开始动摇。
    倘若能打动琼琅的话,成为男宠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心烦意乱中,安倍晴明坐在蒲团上怔怔地望着庭院中的大树出神,嘴里念念有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不忍则乱大谋……”
    “古之立大事者,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吾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
    “……”
    直到客舍外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声,方才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琼琅姬回海了……琼琅回海了!”
    声音钻入耳中,安倍晴明猛然抬起头,一颗心迅速怦怦地跳动了起来。
    *****
    由于带着百来箱货物,琼琅在海上不得不多耽搁了些时间。
    随后,为了把属于荒川泽域那份货物送到荒川大叔那里,她又多停留了半日,只是荒川大叔看她的眼神总令琼琅感觉怪怪的。
    “辛苦了。”
    “前辈无需客气。”琼琅摆了摆手,“这些日子我不在罗刹海,荒那群家伙没有惹什么事吧?”
    “呃……没有没有……荒那孩子很关心你呢。”荒川也跟着摆了摆手。
    琼琅却听得暗自瘪瘪嘴,要是关心她怎么近半个月一点音信都不给,真是白养了!
    直到琼琅要走,荒川才犹豫再三迟疑着说道:“这阵子罗刹海倒是热闹得很,琼琅你什么时候有了喜事可千万要告诉我,我定然亲自上门造访。”
    这一番话与听的琼琅莫名其妙,喜事?她能有什么喜事?
    不明所以地与荒川大叔道别,琼琅一回到罗刹海后,就感觉海域内的妖怪好像有些躁动不安,或者说看她的眼神都既兴奋又激动,令琼琅心里毛毛的。
    “哼,你这女人也会有头疼这种事情的一天啊!”一回到罗刹海,照例不变的是夜叉那张欠扁的脸和嘲讽的语气。
    夜叉靠在自己的叉上,眼神关怀语气嫌弃地道:“早就说你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女人肯定不会有人要,现在终于吃到苦头了吧?”
    琼琅嘴角一抽,终身大事显然已然成为了她心头的痛点,却没想到连夜叉都开始抓住这点嘲讽她了。
    “喂喂,过分了啊!”琼琅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说道,“说的好像你这个脾气能找得到女人一样,还好意思说我。”
    “咱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不过呢……我还是比你要好上那么一些的,至少没落到你这种可怜的地步。”
    这些年来,罗刹海中也是有过女妖对他表露爱意的,虽然夜叉都拒绝了,但他还是觉得,起码自己比没人要只能四海招亲的琼琅强。
    “我刚回来,累死了不想和你吵。”琼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妖怪简直一天不气她不肯罢休,“我不在的时候南面那片瓜田你有没有给我看好?要是被妖鸟偷吃了,我可唯你是问啊,闰土。”
    夜叉翻了个白眼,他最不喜欢琼琅用这种奇奇怪怪的外号来称呼他了,但见她真的神色疲惫的样子,却也识趣地没再和她拌嘴,乖乖地扛着叉去巡逻了。
    琼琅耷拉着脸,等到好不容易把带回来的货物卸下来之后,远远看见她的惠比寿老头却握着鱼竿疯了一样地骑着金鱼朝她冲过来。
    那尖尖的鱼竿差点没一竿子杵在她脑门上,吓得琼琅连忙跳到一边躲开来。
    还没站稳,就见惠比寿老头一把收了鱼竿,站在金鱼背上揪住她的衣袖老泪纵横。
    “琼琅啊……都是爷爷不好!爷爷在你身边陪了你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有替你考虑过终身大事……”
    “你这孩子,恨嫁怎么也不和老头子我说一声呢?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能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早点和爷爷说,爷爷也能为你相看几个好人家啊……唉……都是爷爷的失职!”惠比寿说着,顿时涕流满面,顺手拿着她的衣袖擤了擤鼻涕,干净的薄纱顿时成了一坨抹布。
    什么玩意儿啊!这群妖怪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发疯了吗?
    琼琅额头青筋一冒,一把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回来,瞪着眼睛高声道:“爷爷,你喜欢玩能不能别玩到我头上来。”
    这死老不正经的,平时一天天就爱招猫逗狗的耍弄其他妖怪玩,今日居然还耍到她身上来了。
    惠比寿却没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泪眼婆娑地看向她,万分慈爱地说道:“琼琅啊……爷爷那儿养了好几只可爱的小金鱼都是男孩子,他们不久之后就可以化形,你不是说想要找童养夫吗?爷爷的孩子们你喜不喜欢?”
    “我保证他们都乖的不得了,绝对比荒崽子他们帮你招的什么男宠靠谱!”
    一提起自家宝贝金鱼的事情,惠比寿就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忍,琼琅的征婚大会,他全程没去帮忙,全赖荒那混小子给他气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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