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轩和殷昊都听得一愣,而后看向对方。
    “诶,你这个老头子,你说谁 ‘烂泥’啊?”殷昊有些炸毛,有他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烂泥吗?
    “你不是烂泥,你应什么声儿?你不是烂泥,你趴墙上给老夫看看啊!”
    殷昊:“……”是他傻,他应该默认自己是‘青松’才是。
    “宋大夫慎言,我们主子今天是来看诊的。”夜魅一边说着,一边放了一张银票在宋大夫的跟前。夜魅从来都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除了傻子,任谁都不会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的吧?
    不料,宋大夫看也没看被搁在他眼前的银票,直接又推回到了夜魅跟前。
    “宋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殷昊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抽了一张出来,放在夜魅拿出来的那张银票的上头,重新将两张银票推了回去,“这下子够了吧?”殷昊手里的其余银票也暂时没有收回去,依旧捏在手上,一副且等着宋大夫说银子不够数,再给他加的样子。
    宋大夫瞄了殷昊一眼,起身走到他跟前,虽然他的个头比殷昊矮一截,但是气势极足,在殷昊还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把就抓住了殷昊的手,殷昊一惊,“你,你还想……”‘明抢’二字,殷昊没有能说出来,因为他发觉,宋大夫并不是要拿他手中的银票,而是开始给他把脉了。
    这下子,殷昊不敢动了。万一他一动,脉把错了怎么办?
    宋大夫探了好一会儿的脉,越探,这眉头就蹙得越深。殷昊正看着他的眉心琢磨着呢,要是刚才恰好有只苍蝇趴在他额间,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被夹死了。就听宋大夫说,“你们昨天后来是去寻了哪个庸医看的诊?”
    殷昊还没来得及把方玉柔和庸医这个名头联系到一块儿,宋大夫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走到了沈奕轩跟前,拉起他的手开始探脉。
    到沈奕轩这儿,宋大夫的眉头稍松了松,思索了片刻,宋大夫走回了桌边,唰唰唰写了两份药方,一份给夜影,一份给夜魅,“这个是青松的药方,那个是……嗯……”
    宋大夫虽然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但是包括殷昊在内的四个人都知道他省略的是哪两个字。殷昊不高兴了,“大夫,他姓沈,叫沈奕轩,我姓殷名昊。”
    宋大夫没有理会殷昊的特别纠正,只继续和夜影、夜魅说,“让他们抓了药之后就立刻熬了送过来。”
    夜影和夜魅走了之后,宋大夫才看向沈奕轩和殷昊,“你们俩,脱衣裳。”
    宋大夫这么一说,沈奕轩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惊愕的模样。殷昊悄悄一手捂住腰带,一手捏住领子。当然,这只是他以为的悄悄。他那姿势,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很清楚。
    宋大夫说完之后,就低下头继续写着些什么,复又抬头的时候,两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没动。
    “还愣着做什么,脱啊!”
    沈奕轩率先回过了神,“宋大夫,这……不妥吧。”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
    宋大夫本想问一句,怎么不妥,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嗤’了一声,“去里面吧。”
    夜影和夜魅一人端着一碗热汤药进里屋的时候,看到的是只穿了一条裤子的沈大人。
    昨个儿倒是没仔细看,今天一看,沈大人身上的淤伤也不比他们主子少上多少。这会儿,宋大夫正在往沈大人身上淤伤厉害的地方插银针,也不知道宋大夫是怎么弄的,插银针的时候看着还好,拔出银针的时候,那个场面就有些可怕了。好像插的不是银针而是匕首一般,银针一完全撤离,那血就哗哗的往外淌。
    夜影立马就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汤药一眼,这碗……莫不是补血的药?不过,流了那么多血,这么一小碗药,能补得过来吗?就算那些是淤血吧,可也是血啊。
    和夜影不同,夜魅第一时间看的是他们家主子。殷昊此刻,侧开脸不算,眼睛还闭得死紧。夜魅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不论看的多还是少,他们家主子毕竟是看到了刚才宋大夫为沈大人施针时候的场景了。
    夜魅唇边带了一丝笑意,他们家主子也实在是……命苦,是个轻易晕不了的,只能醒着担惊受怕的类型。
    这么想着,夜魅和身边正 ‘看热闹’的夜影说,“你先看着药,我出去一下。”
    夜魅出去一会儿后,宋大夫暂时收了针。
    “今天,就先这样吧。”如果不是见他们身上淤血积地过多,怕对他们的身体不利,宋大夫是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散瘀的。宋大夫刚才专心致志地给沈奕轩‘放血’,并未注意到夜影和夜魅的到来,这会儿看到了夜影,冲着他招了招手。
    夜影到了跟前后,宋大夫问他,“眼力怎么样?”
    “诶?挺好的。”
    “那就好。”说着,宋大夫给夜影塞了一瓶药,指了指沈奕轩,“先去净手,然后给他涂上。”
    “涂哪儿啊?”
    “有针眼的地方。只许涂有针眼的地方,别浪费老夫的好药。”
    “针眼?”夜影看了眼沈奕轩,不知道自己现在改口,说自己是个睁眼瞎还来不来得及?看见宋大夫已经朝着主子去了,夜影听话地先去洗了手,然后凑到了沈奕轩身边,悄悄问道,“沈大人,您还记得,您身上具体哪个部位被扎过针吗?”
    沈奕轩:“……”
    在宋大夫给沈奕轩扎第一针的时候,殷昊心里虽然有些憷,嘴却和那死鸭子差不多,“沈奕轩,没事儿啊,一点儿不疼。我昨天人中还被狠狠扎了一下呢,我眼睛都没眨。”
    待宋大夫拔针,殷昊看到血的时候,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眨巴了两下眼睛,下一刻,殷昊虽艰难却依旧努力起了身,“沈奕轩啊,你先扎着啊,我去旁边坐、坐。”
    宋大夫动作很快,这边拔针,那边继续扎,沈奕轩的血越流越多,殷昊也越坐越远。
    宋大夫走到了殷昊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昊子,睡着啦?”
    殷昊怎么可能睡得着,只是:“……小昊子?”
    “嗯,老夫记性不差的,你不是名昊吗?”
    “那也不能……”
    “别废话了,脱衣裳。”
    “那个……宋老大夫啊,实不相瞒,您这儿不愧是药铺,药香都能治病,我在您这儿坐了一会儿后,身体顿时觉得好了很多。那个针,我看,就不必扎了吧?”
    殷昊怎么看着,沈奕轩身上的淤青都比他身上的少,沈奕轩都快被扎成筛子了,他能好到哪里去?不就是淤血吗?喝喝药,躺一躺,不就自己会散开了吗?实在不行,他回客栈以后,让小二的煮一锅鸡蛋,让夜影和夜魅一块儿给他滚滚?
    “不想扎针?”宋大夫一针见血地问。
    殷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您老还是给我开药吧,多苦的药都行,不行我一天多喝几碗?”
    “如果喝药可以解决问题,老夫还用这么累给你们扎针吗?你要是不想以后……”
    “……有这么严重?那,那不然……您老扎轻点儿?”
    “如果你实在不想扎针的话,老夫这儿还有两个选择。”
    听宋大夫这么说,殷昊眼前一亮,“还有哪两种选择啊,您说说看。”
    宋大夫走了几步,到了一个柜子跟前,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拿了一个瓶子出来。殷昊动了动鼻子,他闻到了……酒味?
    “是药酒么?”药酒好啊,揉一揉就行。不过揉的时候好像会疼。殷昊开始在心里比较,是扎针疼呢,还是揉药酒疼。最后决定,让宋大夫两样都给他来一下,他现场比较一下,哪个比较不那么疼,就用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and下章,都是度娘了下,参考了个快速去淤的帖子,看着还算靠谱,不知道实际靠不靠,别深究哈~只是觉得有点儿意思才这么写的。
    第21章 病发
    “药酒?”宋大夫重复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他一把老骨头了,没事儿去折腾那些痛人累己的玩意儿干吗?
    “不是么?”殷昊一脸的狐疑之色,“怎么可能不是呢?”那样浓烈的酒味,除了药酒,他根本不作他想。
    “是与不是,老夫难道还不比你清楚吗?这是花椒酒。”
    “花椒酒?”
    “嗯。”宋大夫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取了块帕子,拔掉瓶口的塞子,倒了一些他口中的花椒酒在帕子上头,然后问也不问殷昊,‘啪’的一声,就把那帕子拍在了殷昊身上某处的淤青之上。
    殷昊‘啊’了一声,不是疼的,而是吓的,这宋大夫看着年纪不小了,这动作却着实利索。刚开始的时候,殷昊觉得被帕子盖住的地方有些凉凉的,还是挺舒服的,渐渐的,他开始觉得局部热乎乎,再过一会儿,又多了些麻麻的,辣辣的感觉……刺痛感慢慢地强烈起来之后,殷昊开始小幅度地扭动了起来,才刚动了几下,尚未能把那块帕子从自己身上不动声色地弄下来呢,算着差不多到时间起效的宋大夫转了过来。
    “怎么的,身上长跳蚤了?”
    “宋大夫,我这背上,有点儿痒痒……”
    “忍着!”
    “忍不了。”
    殷昊说话这样直接,宋大夫是欣赏的,他冲着殷昊招了招手,“那谁……”
    以为宋大夫这是召他过去,亲自替他把那帕子揭掉的殷昊才想起身,宋大夫又继续说,“还是给他捆上吧。”
    “诶?”殷昊还没回头呢,胸前已经出现了一布绳,所谓布绳呢,就是布条编成的绳子,没麻绳那么糙……夜魅考虑到他家主子一身细皮嫩肉的,还是这样的绳子比较无害。
    殷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呢,已经被绳子固定住了身形。夜魅绕着殷昊转了几个圈儿,仔细看了看清楚,看完之后,很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些布绳都很完美地避过了主子身上的淤伤。
    “夜魅,你这是干嘛?你把我捆起来干嘛?还不给我松开?”
    “主子,不是您说的吗?宋大夫医术高明,咱们可不能讳疾忌医。”
    “谁讳疾忌医啦,我这不是治着的吗?你给我松开,我不动就是了。”
    夜魅的回答,是目光询问宋大夫。
    “夜魅,我才是你主子,你看他干嘛呀?”
    见夜魅似乎暂时背了主,殷昊忙向沈奕轩和夜影求救,“沈奕轩,夜影,快来给我解开。”
    闻言,沈奕轩轻捏了捏额角,“是不是刚才被放了太多血了,怎么这会儿,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呢?”下一刻,沈奕轩趴倒在了床榻之上,不多时,在殷昊以为他真的昏过去的时候,沈奕轩伸手在背上的某处挠了挠,然后将手收回原处,继续一动不动。
    夜影则是对着宋大夫交给他的药瓶喃喃,“诶?奇了怪了,刚才只是眼睛有些花,现在怎么耳朵也不好使了呢?”顿了一会会,他放大了嗓音,“沈大人?您怎么突然躺下啦?是累了吗?”
    殷昊愣了好一会儿,正准备破口大骂这些个没良心的,却觉得背上又是一凉。不过这个一凉和刚才那个沾了花椒酒的帕子的凉意又不同,让殷昊有那么些毛骨悚然之感,就好像,他背上有什么活物儿在动。
    殷昊定睛一看,本来在他对面不远处坐着的宋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宋大夫?您在干嘛?”因为被该死的夜魅用布绳制住了身形,所以殷昊此刻没法转身。
    宋大夫的声音在殷昊身后缓缓地响起,“这去淤的法子呢,扎针引血是见效最快的,不过最疼。花椒酒不去淤,只散瘀。这最后一种法子,见效又快又不疼,比较适合小昊子你。”
    听了宋大夫的这番话,殷昊不但没有觉得放松,反而紧张了起来。因为前两种法子,宋大夫都很明确地说了出来,只有这最后一种,宋大夫没有完全说明白。既然又快又不疼,刚才不是就该给沈奕轩用上了吗?
    殷昊才想要开口询问,就看到了站在他跟前的夜魅的脸。平日里,夜魅面上的表情几乎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这会儿殷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丰富地过了头。
    “宋大夫,您能让我看一看,这最后一种去淤的法子什么吗?”光是看夜魅的表情,他也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再等等,一会儿就给你看。”
    “您已经在用这个法子了吗?”
    “用了啊,是不是没感觉?”殷昊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宋大夫的声音里头有那么丝丝兴奋之意。
    “有感觉,有些凉凉的。”
    “现在还凉吗?”
    “现在倒是不凉了,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有点儿。”
    随后,宋大夫就再没说话了。
    殷昊也不知道他具体坐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是两盏,也许是半个时辰,反正他觉得这段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
    终于,宋大夫复又开了口,“那边的盐,拿来给我。”
    盐?听到宋大夫让夜魅帮着拿盐,殷昊更是不解了,这去淤的法子,怎么还用得上盐呢?
    随即,殷昊感觉到有盐粒掉落在他背上,不多时……他感觉背上有什么热乎乎的往下流,他闻到了还算新鲜的血腥气味,想来那应该是他的血。用盐把他的淤血给腌出来?他背上的肉该不会给宋大夫整成腌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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