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看什么啊!”夜影这个人吧,有时候特别的老实,一紧张,就结巴。
    “哦,没看什么。夜魅人呢?”
    “他去,去茅房了。”
    “什么时候去的?”
    “刚,刚去。”
    “正好,我也想上茅房了。”
    “主子!”夜影的声线突然提高了不止一线。
    “怎么?这个茅房只有夜魅能上,我不能上?”
    “……不是。”
    “那你老实说,夜魅到底去哪儿了?你要是现在不说清楚,一会儿我去茅房,要是没有看到夜魅的话……”
    夜影:“……”主子威胁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夜影灰溜溜地领着殷昊出门,夜魅无奈地领着叶清浅进门,这在半路上,四个人就撞到一块儿了。
    看见夜魅身后跟着的叶清浅,殷昊眼神一亮,最近几天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清清!真的是你来找我。找我有事吗?有什么忙要帮的,你尽管说。能办到的我都给你办了。”想想不对又道,“不能办的我也尽量给你办了。”
    叶清浅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夜魅手里的包袱。
    殷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
    “府上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有啊,我房间啊!”
    叶清浅:“……”
    后来,他们找了个亭子。
    殷昊和叶清浅坐下之后,夜影和夜魅如同平时一般,站在殷昊身后,不多时,殷昊回过了头,“你们俩站在这里做什么?夜影,你去准备一些茶水点心,夜魅,你去准备些水果。记得多准备些。”
    打发了夜魅和夜影之后,殷昊可能觉得周遭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深吸了口气之后对着叶清浅说道,“好了,现在只剩咱们俩了,究竟有什么事儿,清清你说吧。”
    “是这样的……”叶清浅说了下她去柳姑娘府上的目的和现在的结果。大致就是去柳府教柳姑娘双面绣,然后发现了绣线的问题。可是柳姑娘听信了丫鬟的话,不肯再见她。
    听着叶清浅说是上回的那个‘宋大夫’给绣线看的诊,殷昊觉得后背有些不自在起来,听了这个绣线的问题,只觉得这后宅妇人真是什么招数都能想的出来,这把绣线浸在药材里头,还居然一种颜色的绣线一种药材,杀人不见血,要是没有清清,那个柳姑娘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不过听到最后,那个柳姑娘怀疑清清的品性,不肯再见她,殷昊皱了皱眉,“她既然不肯信你,你又何必折腾。这事儿既然做的这样隐秘,那她肯定是碍着了谁的路了。”你又何必自寻烦恼,真救了她,惹了不该惹的人怎么办?
    “毕竟是一条人命。”叶清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殷昊想要说的最后一句绝在了嗓子眼儿里。
    “那行吧,我想想办法。对了,你说的柳府,是哪一家?我一会儿让夜魅和夜影去打听打听。”
    殷昊说完这话之后,叶清浅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和你大哥结亲的那一家。”
    “柳三?”
    叶清浅想起柳姑娘好像确实是行三的,于是点了点头,“嗯,就是她。”
    “你怎么会去了她家的。”殷昊有些想不通,也不是他嫌弃叶清浅的家世,但按常理,她和柳三确实不应该认识。
    “我和你说过冯家铺子吧?我有在那儿寄卖绣品,柳姑娘买了我的绣品,喜欢我的绣品,就想学一学看看能不能自己绣自己的嫁妆,冯家铺子的掌柜的就帮我们互相引荐了一下。”
    “哦。那清清你还是很厉害的,柳三家世可不一般,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你的绣品能入她的眼,就说明你这做出来的东西是极好的。”
    对于殷昊变向的夸赞,叶清浅只是笑了笑。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柳三和我大哥定了亲的?”莫不是柳三十分心悦他大哥,这见一个人就和一个人说,她和谁谁谁定了亲事了?那也得对方认识才行啊。清清要不是认识了他,能知道他大哥是谁吗?也不对,清清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家世的?
    听殷昊这样问,叶清浅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我之所以知道柳姑娘和你大哥定了亲,是因为……”
    听叶清浅说起和柳姑娘的第一次见面,殷昊频频点头,寺庙清净……白马寺?有些熟悉。越听殷昊点头的动作就越僵硬,最后他很艰难地转向了叶清浅问道,“当当当……当时你也在屋子里头?屋子里头的第三个姑娘是你?”
    当然,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他的清白……
    叶清浅才一点头,殷昊立马急急道,“那个清清啊,当时我说的那些话……”
    “我明白的,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你是君子,柳姑娘是窈窕淑女,你对她心生爱慕,这很正常。”
    “我不……”殷昊想要解释,但头疼地发现好似有些无从解释起,要怎么措辞才能说清楚当时的情况呢?说他之所以想要坏了大哥和柳三的婚事,是因为他知道柳三会死的很早?还是像柳三和她娘以为的那样,因为不愿意大哥在他前头成亲,所以想要坏了他们的婚事?前一个原因不能说,后一个……显得他心胸狭窄,也不该说。
    “我听说你大哥和柳姑娘已然定了亲了。”说起这个的时候,叶清浅看着殷昊的目光里头带了些同情之意,“这样的话,你们两家就算是自己人,你把这绣线交给你大哥,让他去一趟柳府,说明一下情况。如果柳府的人不相信的话,可以带着绣线去问宋大夫,或者去问一问别的大夫。还有柳姑娘,如果确认了这事属实的话,得让柳姑娘也去看看大夫。好在,柳姑娘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刺绣的,应该问题不大。”
    刚最开始的时候,殷昊没有能把叶清浅口中被人设计的柳姑娘和柳三联系起来,这会儿听了叶清浅的话,才堪堪回想起刚才叶清浅转述的,宋大夫对这些绣线上头药材的一些判断,很快,他就想起了柳三的早逝。难道当年柳三早亡,不是因为出生时候不可避免的体弱,而是死于后宅争斗吗?那她还确实,死的有些冤枉了。
    或许也不冤枉,谁让她不相信清清呢?殷昊默认了,这辈子叶清浅会认识柳三,那么上辈子应该也是认识的,其实不然。
    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之后,叶清浅觉得轻松了许多。柳姑娘的事情上,她已然尽了力了,把能做的都做了,也不枉费她们相识一场。
    “对了,还有这个。”叶清浅将那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放在了殷昊跟前,“也麻烦你们帮我交还给柳姑娘。”至于前头的那些碎银子,叶清浅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就不继续打扰你了。”说着,叶清浅起了身。
    “诶,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只大雁。它最近又胖了些,都快走不动路了,挺有意思的。”
    “还是不了,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叶家,自从叶清浅离开之后,叶夫人就一直在闹腾,一会儿哭诉自己命苦,一会儿指责叶清浅不孝,一会儿埋怨叶城无用……不过闹腾了半天,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一滴泪水都没有,嗓子倒是嚎地有些沙哑。
    叶城只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不停地在旁边说一些安抚的话。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叶夫人突然就精神了起来,“当家的,你去看看,是不是叶清浅那个死丫头回来了,要真是她回来了,你可得记得刚才答应我的话,好好地罚一罚她。”
    叶城这一开门,门外却是郑实,也就是叶清浅口中的郑叔叔。
    “郑……你怎么来了?快进屋。”
    “我还能为什么来,上回你不是说了吗?让我给你们家浅浅踅摸一个好的人选……”
    被叶夫人左数落,右数落的,叶城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郑实却又突然来了,叶城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尴尬。原来虽然分开了这么些年,当年的同乡情谊还是在的。
    听说郑实是为了叶清浅的婚事来的时候,叶夫人有些不待见他。只面上招呼了一声,随后就静静地坐在了一旁,最后还是叶城去了厨房给郑实倒了杯水。
    于叶城来说,殷昊几天都没来了,只怕浅浅别说做妻了,做妾都未必能成,这下子能有机会给叶清浅嫁出去,他自然是有些上心的。不然天天的,叶夫人和浅浅在家里闹腾,那真是家无宁日了。
    郑实从军多年,说话也不爱绕弯子,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年二十五六,是他上峰的上峰,除了曾经成过亲这点有些不好,其余听着倒都是不错的。
    “他前头那个媳妇儿,是怎么死的?”
    “啊,听说是因为年纪太小,生孩子的时候没能熬过去。”
    “那孩子……”他们家浅浅可是黄花儿闺女,两人年纪相差得有些大就且不说了,这一嫁人就给人做后娘……叶城有些觉得委屈了叶清浅。
    “那个孩子也没能留住。”
    “哦!”
    见叶城没有再说话,似乎在犹豫什么,郑实拍了拍他的肩道,“叶城啊,我也不瞒你,咱们从军的人吧,这虽然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头的,但是……只要你命大,那真是不缺银子的。”
    一听说不缺银子,叶夫人就转过了头了。“那他,能给多少聘礼啊?”
    “哈哈哈……那就要看他满不满意你们家浅浅了,要是满意的话,那么要多少,你们只管提就是。”
    “当家的。”叶夫人碰了碰叶城,叶城还是有些犹豫的,听说武将不缺银子之后,叶城又再想起了殷昊了。本来只是觉得殷昊好,现在简直就是很好了。
    叶清浅回家的时候,发现叶夫人待她的态度有了些变化。虽然奇怪,但是也不想深究是因为什么,估计原因不会是她想要知道的。
    叶清浅走了之后,殷昊反复戳着面前的银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影和夜魅一人拿着一托盘,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终于,殷昊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让你们去备东西,你们是去府外备了吗?这么久才回来,这些东西是想给谁吃啊?”殷昊想着,若是他们动作能快点儿的话,那么他和叶清浅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只怕叶清浅这会儿应该还在呢。
    夜影无语地看了眼夜魅,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的,让他们多备一些的,这会儿又嫌他们的动作慢。行,主子就是主子,主子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们,怎么做都错,侍卫难为。
    夜魅把托盘把石桌上一摆,硬着头皮问,“主子,叶姑娘说的,和柳姑娘有关的,要当面和您说的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如果叶清浅不是这样说的话,他是根本不会带着叶清浅进府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殷昊很快拎着包袱起了身,“我去找一下我娘,你们就不用跟着了,把这些都吃完吧。”
    夜影、夜魅:“……”
    作为侯府的女主人,府里发生的事,杨茗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包括今天叶清浅来了府里的事。不过以她的修养,倒是做不是赶人出门的事的。本想等着时间差不多了,把殷昊叫来问问,问问他对叶清浅究竟是怎么想的,却没想到,她还没派人去找殷昊呢,她儿子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娘。儿子有事和您禀告。”
    “嗯,说吧。”
    殷昊于是掐头去尾只挑重点,说了这绣线的事,重点是叶清浅即便被柳姑娘误会,被拒之门外,依旧关心柳姑娘安危的事儿。
    这样的事,是很凸显一个人的品性的。杨茗听了倒也确实高看了叶清浅几眼。但是叶家和他们永宁侯府的差距实在太大,便是高看再多眼,叶清浅依旧也入不了杨茗的眼。
    “这事,娘会处置的,你就别管了。”后宅的阴私,侯夫人不希望殷昊涉及太多,毕竟后宅该是女子的‘天下’,而男子应当志在四方。
    侯夫人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有些事,还得自己证实了,才有对外说的底气。是以这些绣线,侯夫人交给了身边的人,让他们分别去寻了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这些大夫看完之后,说法倒是都和殷昊转述的差不多,反正是很歹毒而隐晦的做法就对了。
    确认了这事之后,杨茗的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当时只觉得柳祭酒家和他们侯府家世般配,这柳三又是嫡出,教养应当不错,在外的名声也好,没想到,柳祭酒家的后宅这样乱,连主母所出的嫡女都有人暗地里谋害。这样复杂的亲家……
    “夫人,在烦什么呢?”完成了和殷弈每天的沙盘演练,殷湛这就来找杨茗了。
    “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些吧。”杨茗把那几位大夫写下的‘证词’递给了殷湛。
    “这是什么?”虽然不确定,殷湛还是顺手接了过去。
    “咱们府上采买过绣线?夫人你没事吧?”虽然印象中,杨茗是不常做绣品的,杨茗看着挺英气,其实最是娇气,被针戳一下,都能喊半天的疼。
    似乎都想到了当年的事,两人相视片刻,各自沉默。
    “这些绣线不是咱们府上的,我早就不做那些了。这些绣线是柳府的。”
    “柳府?柳祭酒府上?他们把这样的绣线送到咱们府上来?我去找他们去。”说着,殷湛就愤愤起了身,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回来!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和原来……一样,你坐那儿,我和你好好说说……就是这样了,你觉得这门婚事,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婚事怎么了?我问过奕儿了,他还是比较满意那个柳姑娘的,这个绣线的事,你也别管太多,直接连着这些‘证言’一块儿送到柳祭酒府上就是。等他们把这事处理好了,再行纳征之礼。”
    殷弈是殷湛的亲儿子,他都说了要继续这门婚事了,侯夫人作为后娘,自然也不会反对。毕竟亲事定了,再行悔婚,以后是会影响殷昊的婚事的。她终归还是自私的,不会为那个女人的儿子争取太多。
    第二天一早,杨茗就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去了柳祭酒府上,指名交给柳夫人。柳夫人收到这东西的时候有些莫名,但碍于是永宁侯府送来的,这才认真看了看,这不看倒好,一看她顿时就怒了。
    但很快,柳夫人压下了这股子怒气。只叫来了女儿和她身边的丫鬟盈袖。
    “妍儿,这些绣线,你可认识?”问完之后,柳夫人又觉得这个问法不大对,绣线都是一样的,这个恐怕是很难认出来的。
    一旁站着的盈袖却有些不解的开了口,“这个包袱,怎么看着好像是我昨天给那个叶清浅的呀。夫人,奴婢能细看看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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