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片刻,青衣侍者又返回来请示,马车内男子低低应了一声,马车又重新走了起来。
    ……
    旅舍之中,一男子卧躺在客房之中,面色苍白,修长的双手摆在床边,修剪的圆润指甲间优带着几分黄泥,一小厮正将着热水煨烫后的白色布巾放置在男子的额间,又轻点热水,替他擦拭面部。
    除去脸间几分灰泥的男子面孔俊朗白皙,两道剑眉颇为锋利,面无伤痕,唇色单薄无比。
    灰衣小厮刚想把这男子外衣除去,盖上干净的褥被。
    男子剑眉下的双眼突然睁开,那眼珠子黑而浓亮,极具威严,那双眼正凝视着自己,小厮被这直视自己的目光吓得手中一抖,连忙退后了半分。
    “你说,是有贵人救了我。”
    半刻钟后,男子坐在床铺前,面色严肃问道。
    小厮听了后,连忙应声道,“可不是吗?那马车规制繁琐,虽未见得贵人一眼,但那车外的侍者和士兵都是一身官袍,小底自小在京城长大,当了小厮也有十年功夫,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声势浩大的马车停在这家旅舍?”
    “对了,那贵人还备下了不少银两给公子?”
    男子听了后,微皱着眉,不发一言。
    他望着自己的手,肤质光滑白皙,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手。
    右手轻按压住左胸,毫无半分伤痕。
    但那只穿插自胸前而过的毒箭,那阵阵剧痛依旧萦绕于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他记得很清楚,那毒箭是从右后方射来的。
    敌军当前,正是拼战沙场之时,他正指挥着新排练好的军队,却没想到后背方却有人想自己死。
    是谁?或者说是哪一派人?
    朝中耕耘数十载,度无数风云巨变。
    他早已是这大晋朝说一不二的权臣,万民敬仰,群臣俯首,威望极深。
    他只不过没登上那个位置而已,再说,皇位对他而言,早已如同笑话一般。
    忽而想到某事,他顿了顿,右手轻抚木质的床板,问道:“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日?”
    这话他说的极慢极慢,话语中虽然极力掩饰,依然可见其几分颤抖。
    小厮听了后,挠了挠头,暗想道。
    这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莫不是把脑子给摔坏了,居然连如今的年份都不知道了,这可该如何应试。
    “如今是永平五年六月初三,这位公子,你可要些吃食吗?”小厮问道,“店内有糖肉馒头,馄饨粥,插肉面,……”
    男子也感受到肚子内空空如也,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道:“那就来碗插肉面吧。”
    小厮一听,暗自想到这位客官定是川蜀之地。
    小厮刚想离去,男子却叫住了他,一连问了不少的问题,关于送他过来的马车和人。
    他问的十分细致,小厮又有些害怕他的气势,只能不断地回忆。
    这一问一答,就已过了不少时间,男子才放灰衣小厮离去。
    离去前,灰衣小厮还是提醒了一句。
    “这位公子,小底见您衣服带湿,估计是淋了雨水,桌上已备了衣衫,公子还是速速换上吧,如今天气变得快,也容易受凉。”
    待小厮离去后,男子抚摸着袖口处的湿润,看向一旁小桌上备好的白衫,便换上了。
    换好衣衫,坐在床边的他,俊朗文雅的脸却面无表情,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他是记得的,这一年他原本是带着自小跟随着自己的书童一路上京赶考,带着恩师的推荐和一位朋友帮忙写的拜帖。
    只可惜行到一半路途,书童卷走了他的行李和银两,还想把他迷倒,丢到河里。
    幸得他察觉有几分不对劲,江边水急汹涌,他识得几分水性,又正逢渔翁路过,救了他一命。
    丢了文书的他一路跋涉来到京城,又遇大雨,四肢无力,晕倒在地,待醒来时已是寺庙之中,幽幽佛音萦绕于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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