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肉肉将手里的包袱丢在雁语面前,转身而去。
    朕跳出肉肉怀中踩在他肩上探头向后一看,就见那雁语小姐紧紧捂着脸嘤嘤地哭着。
    “她哭得有点可怜,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朕居然一点也不同情她呢?”朕趴在肉肉肩膀上嘀咕。
    “为什么?因为她不该对舅舅动那心思?”肉肉微侧头看朕。
    “不,”朕摇头,“是因为她不该把心思动到你身上来,她喜欢将军是她的事,把你拖进来搅和干什么?”朕想了想,终于想明白朕到底是哪里不高兴了。
    肉肉听到这话不禁轻笑起来,这笑却是完全不同于方才对着雁语的笑,这笑里有暖暖的温度,朕看着不禁更凑近了他一点,拿耳朵使劲蹭了蹭他的脸。
    “没错,这是她跟舅舅之间的事,她若是直白地去告诉舅舅她喜欢他,本王还会高看她一眼,好歹算是个有勇气的女子。她居然对本王问起卫先生的去留,可见她心里分明知道舅舅为什么不愿成婚,却跑到我面前,拿令家香火作借口想求本王援手,令家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令家的香火哪里轮得到她这样的心机女子来延续?”
    ……
    卫先生的去留和舅舅为什么不成婚……
    朕把脸埋进肉肉的颈窝里,为什么他能把这话说得这么坦然啊,难道不应该再隐讳一点吗?
    肉肉再跟着令无争巡关时,朕担心肉肉他们再遇上什么意外,就坚持着每次都跟着去了。
    肉肉不但命人做了皮甲,并且又特地吩咐做了一个厚厚的棉兜,既可以放在身前也可以背在背后,专门用来装朕,棉兜上开了个小窗,既暖和又不妨碍朕观察敌情,很是妥贴。
    “舅舅,雁语姐姐今年已经十七了,京中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已经出嫁,为何雁语姐姐还未订亲?”第二天,肉肉继续同令无争一起巡关,寻了个方便的时机问道。
    令无争闻言有点为难地抓了抓头,“其实这事我也跟你姐姐提过,只是我一提,她就哭,只说秋山还小,我这里又是孤家寡人的,家里没个女人操持就像个家的样子,就不乐意听我的话。”
    “我毕竟是个大男人,这种话一贯的都是人家当娘的跟女儿说,我这说的本来就挺为难的。而且,我说了两回她哭了两回,我也是怕了她了,后来就想着反正她年纪也还不算太大,咱们军中好男儿又多,总是不用担心嫁不出去的。她只怕是担心秋山还小,没爹没娘我忙起来又顾不上家,所以,不放心呢。”令无争摇头叹气。
    朕和肉肉看着他也想摇头叹气,这算是当局者迷吗?
    明明——那个明明,啊?对卫先生那个情绪感觉就敏锐得不得了,怎么换成别人,就迟钝成这个样子了呢?
    不过,回头想想,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他可是从十岁就收养了雁语,然后一直就把雁语当女儿养的,他要是会特别注意或者去关心她藏在心里的那些春思,才应该是不对劲的吧?
    “舅舅,女子到了年纪总该有个归宿,就算姐姐顾念着你和秋山哥哥,你们也该为她多想想,女子年华容不得耽搁啊。”肉肉再次督促令无争早点把雁语嫁出去。
    令无争眨眨眼,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肉肉:“殿下,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还是雁语她……”
    肉肉没说话。
    令无争突然道:“殿下,臣知道了,一定尽快寻个人家将雁儿嫁出去,一定不会让殿下为难。”
    朕:……
    肉肉:……
    舅舅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不管舅舅大人误会了什么,要尽快替雁语小姐找个婆家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是朕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回头又跟卫隐暗示了一下这件事情,于是到了三月初的时候,雁语小姐的夫家就已经找定了,三书六礼之后,定在六月出嫁。
    可是三月中的时候,变故却突然发生了,禹国集结了五十万大军,开始攻打胜峪关!
    第93章 雁语不见了
    “哎,臻王殿下还真是爱猫如痴啊,这上战场还带着猫?”
    有将领的窃窃私语声传进朕的耳朵里,不过朕只是转了转屁股,换了个姿势窝在肉肉怀中的棉兜里,心里只是默默地想着: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知道什么,且等着让你们见识见识朕大杀四方的威风!
    因为禹国突然动兵,炎威军也立即向胜峪关前方的三道险关增兵,而令无争今天带着肉肉正是要去巡查这三道防线的布置情况。
    朕正想着,肉肉的手却再次伸进棉兜里挠了挠朕的下巴,“舅舅刚才说的你听见,虽然这三道防线内还属于炎威军控制的范围,但是时不时也会遇到禹国探子或者绕道来突袭的骑兵,若是有什么意外状况,你且乖乖待在棉兜里不要出来,刀剑无眼,万一被误伤可麻烦了。”
    “朕很厉害的!”怎么可能被误伤,朕身手多灵活啊?而且朕的爪子还很尖利呢,所以,朕表示不服!
    肉肉却是轻拍一下朕的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就敢这么放肆了,当然,这定然是被朕纵容的。
    “那你先吸一顿我的血再出来吧,光靠你这小身板,掉到人堆里只怕立刻就会被人踩成猫饼。”
    朕:……
    禹国发兵五十万,以东野王为元帅、三皇子司徒茂和战国侯为左右副帅从禹国国都干纳城出发,一路向胜峪关方向行来。
    令无争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连发三封八百里加急奏报送至京城,交给伪帝,要人!要钱!要粮!
    只可惜,京城皇位上的那个手里只掌控着大夏不到二分之一的国土,东边有二皇子携南云军十万集兵讨伐要争夺帝位,西南有顺王起兵呼应,要维护正统,他正是焦头烂额,自顾不睱的时候,又哪里有什么人、钱、粮可以发送北境。朝廷里那些新任的阁老大臣,甚至包括奸妃之前都还在庆幸,北边数十万炎威军看样子只打算护着臻王坐山观虎斗,并没有杀进京中分一杯羹的意思,他们暂时不用三方用兵,谁知道禹国却又在这节骨眼上发兵叩关。
    监国太后立刻一纸诏书发至令无争手上,钱粮没有,请炎威军自筹,督军倒是派了一串过来,要盯着炎威军打仗。
    只不过,这些督军在到达炎威军势力范围之内的第一时间,就被人捆成了串串直接关进了大牢里,令无争的原话:这些人身上都藏着暗信,准备里通外国,都是禹国奸细,现在暂时扣押,待到与禹国大军接战时再杀了祭旗。
    监国太后:……
    见贵:真是岂有此理!反了他!将来定要杀了这厮!
    内阁大臣们:……
    段正弘:不用再派督军过去了,现在边境还需要令无争抵挡禹国大军,现在他既无粮又无钱,京城这边也不会有一兵一卒发去增援他。等到这场大战过后,相信炎威军一定会元气大伤,原本是他在北境毫发无伤坐看咱们与二皇子鹬蚌相争相渔翁得利,现在只怕是要反一反局势,让咱们得一回利了。
    待到令无争看到京中同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上面写着——请炎威军自筹钱粮的时候,他和卫隐竟是十分默契地相对一顾,均哈哈大笑起来。
    显然,他们早已经料到了京城伪帝那边会有的反应,也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既是让咱们自筹,那咱们就自筹吧,岭南六州可是富庶得很啊,阿止,那就麻烦你带着这份圣旨,去岭南六州催一催炎威军的粮饷吧,为了防止路上有盗匪打咱们粮饷的主意,也不必太多,就带个十五万炎威军去保护一下押运粮饷的车辆吧。”
    待到岭南六州郡县衙门的奏报送到监国太后面前时,她气得嘴唇都哆嗦了,炎威军借着岭北王的名义直接占了岭北四州也就罢了,那都是些苦寒之地,现在居然又借着征集粮饷的名义,竟是明目经张胆地把军力布置到了岭南六州。
    这样算下来北境四个边州加上岭北四州再加上岭南六州,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炎威军竟是兵不血刃就已经占下了大夏北部的十四座州郡,面积已经超过了大夏四分之一的国土。
    一连数日朝堂上提起令无争都是一片喊杀声,只可惜没人敢去当面对令无争说这么一句话。
    所以,远在胜峪关的令无争也只是偶尔耳朵痒两下或者打几个喷嚏,叨咕下可能是着了风寒什么的。
    虽然为了替炎威军筹集粮饷,令无争在战前很努力地对内扩充地盘,但是对于就要杀到家门口的禹国大军他还是十分重视,做好严阵以待各种准备的。
    双马人马的第一次试探性的交锋是在四月底的最后一天,而就在双方人马第一次交锋的当夜,令无争正在胜峪关的议事厅里跟各路将军分析前方传来的战报时,一个消息从晋江城传到了胜峪关。
    “雁儿失踪了?”
    亲兵原是顾忌着将军家大小姐的清誉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当众说出来,只是凑到令无争耳边轻声禀报了一下城主府管事急急赶来报的讯。
    谁知道将军却在震惊之下直接就把这事当着所有将领的面说出来了,这……小亲兵抹了一把额头冒出来的热汗,这可不关他的事。
    “雁语小姐失踪了?”立刻便有熟知令无争家事的将领问询出声。
    “不是已经跟苍州白家的二少爷定了亲吗?我记得是说好下个月初就要成婚的,将军你不是还说若是战事不吃紧,还准备赶回晋江城去送小姐出嫁的么?”另一个记性更好的将领也惊诧地问道。
    这苍州白家是苍州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太平时每年都会组建商队往来于禹国与大夏之间,有战事时就往来于南北之间,因为善于经营,三代积累下来已经是苍州甚至是北境数一数二的豪商世家。
    说起来也巧,这个白家正是朕和卫隐从水匪手里救回来的那个女子的婆家,那女子是白家长媳,她带的那个孩子,是白家的长子长孙,也是目前为止白家第四代唯一的独苗。
    据那次送她回家的暗卫说,白家并没有因为她曾落在水匪手里就嫌弃她,白家大少更是因为心疼她,担心她因为这些遭遇在家中地位不稳,特别在白家家主面前放了话,不管白夫人遭遇过什么,他这辈子就认白夫人这一个妻子,而且从今后他这一房,他的子子孙孙也绝不允许纳妾或蓄婢,就只一夫一妻相携到老。
    当时听到暗卫回来报告,朕和肉肉都很是感慨了一番,难怪那位白夫人在匪窟中那么艰难也不肯放弃,但凡有一丝求生的希望都要逃出去。有个那样可信的男人在远方等着,想来她就是真的死了,魂魄也是要飞回去同他相聚的。
    而白大少那些出人意料的言辞,未料到竟是很得了白家老太爷和白老爷子赞赏。非但没有责怪,还夸赞了一番白家大少是成大事、有大心胸的男人,不愧为他们白家子弟。
    就因为听了白家这些事情,所以在为雁语选婿的时候,令无争就留意上了白家。
    只看白家大少和白家老太爷、白老爷子这些当家人的言行便可以看出白家的家风很正。
    令无争一片怜女之心,自己又是知道情有所钟的欢欣滋味的,当然希望女儿嫁的人家没有那些三妻四妾的歪风邪气,女儿女婿能够白首不相离,携手共老。
    当然,对于女婿本人,令无争也是要多加考察的。
    雁语的未婚夫,那位白家二少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功业,但是为人宽厚豁达,是个很和善的君子,与他哥哥也从未因家产什么有过争执,而且,身为嫡次子的妻子,做个二少奶奶不需要为整个大家族的琐碎操劳,可以继续过着同闺中一样琴棋书画的悠闲日子,令无争实在是越想越觉得合适,真心认为雁语嫁过去一定能过得很舒心。
    可是——谁知道呢?
    眼看着三书、六礼都已过完,佳期就在眼前,雁语居然失踪了。
    大部分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雁语小姐定是被人劫持了!
    但是朕看了肉肉和卫隐一眼,只感觉他们应该也很朕一样,大概都觉得事情只怕并非大家猜测的那样。
    “此刻战事刚起,舅舅不能分心,不如就将寻找雁语姐姐的事情交给我吧。”见到令无争一脸苦恼焦急,肉肉站起身把寻找雁语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令无争尚在犹豫,卫隐却是赞同地点头道:“此事交给尚昕正合适,不管是被劫走也好,还是自己出走也罢,雁语与白家的婚事已经近在眼前,为她的闺誉着想,此事绝不宜惊动过多,交给尚昕的暗卫营去办最好不过。”
    第94章 与皇后摊牌
    雁语虽然出身将门,但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当作大家闺秀来养的,小时候她父母没让她学过半点武艺,到了令无争府里,令无争也是拿着京中千金小姐的标准来教养这小姑娘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养着养着,没养出父女之情来,倒养出男女之情来了。
    晋江城离着胜峪关大概有两百多里地,快马来回也不过一日的功夫。
    既然接手了去找雁语的活儿,肉肉就带着朕离开了胜峪关,不管雁语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绑走的,总要先回晋江城看看。
    因为前方战事原因,晋江城在秩序之中也透着十分紧张的气息。
    经过询问城主府中负责伺候雁语的侍女和守门的家丁,朕和肉肉的猜测得到证实,雁语是自行离开的。而且在离开之前做了不少准备,但是金银细软并没有带很多,就比如令无争之前交给她用来做嫁妆压箱底的两万两银票她都没带。
    “雁语姐姐出门之前做了很周详的准备,但是从她带的衣物和钱财来看,似乎并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我怀疑雁语姐姐只是想去胜峪关而已。”肉肉问完诸人后,想了想分析道。
    “姐姐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坚持也要跟来的秋山站在肉肉身边,很是担忧地闷闷说道。
    他武艺不错,但素来不怎么爱说话,平时大多时候也都是跟在令无争的身边。但他跟雁语总是亲姐弟,虽说平日里也不见他跟雁语有多亲近,但是朕看得出来他其实心底里很是依赖这个姐姐,大约是因为幼年失怙,所以长他几岁的雁语在他心里便既是姐姐又是母亲般的存在了。
    肉肉转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便命人立刻详查晋江城至胜峪关的各条道路,包括所有客栈及车马行。
    “先不要担心,从晋江城到胜峪关虽然快马只需一日,但若是坐普通的马车或者骡车,则大约需要三天甚至更久的时间。雁语姐姐失踪到现在不过三天,也许咱们找着她的功夫,她已经到胜峪关了。”
    秋山点点头,似乎也只能先这么想了。
    当然,除了重点排查晋江城至胜峪关的通道,别的地方,肉肉也安排了人手查找雁语的行踪。
    但是时间又过去了一天,仍旧没有刘雁语的任何消息。
    这让朕和肉肉也都有些担忧起来,因为之前朕和肉肉还都是认为她定是心中不甘,想要在成婚前去胜峪关再见令无争一面,甚至有可能对令无争当面诉情。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超过了她可能到达的时限,而暗卫也发来消息,在晋江城往胜峪关的路上并没有发现刘雁语的行踪。
    回到房中,肉肉却有些忧心地对朕说道:“刘雁语不是个冒失的人,从她出门前把府中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看,她是有准备之下出行的,而且她若真的要去胜峪关,照理说应该用府里的马车才对,她是府中的大小姐,舅舅离府后府中一切由她说了算,就算她因为待嫁的身份不便出行,但是她真要坚持在出嫁前去一趟胜峪关见舅舅和秋山,府里也没人敢拦着她,可是她却是悄悄离府,没有通知府中任何人,这点很奇怪。”
    朕听到肉肉这么说,也觉得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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