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燕便是中了这样的毒?”
    卢冬青点头:“恐怕是这样,青藤散一旦注入体内,毒性便会沿着身体经脉扩散开,一盏茶的功夫足以致命。”
    他的声音低沉,不忍再说下去。
    陈捕头环视四周,只见房间的窗户都完好地合着,床边也并无入侵的足迹,他转向宅院的主人,燕儿的生母倪夫人,问道:“倪燕为何会中此剧毒,你知道吗?”
    倪夫人脸色惨白,显然是受了惊吓,连话也说不出,只是虚弱地倚着丈夫的肩膀。
    井三郎替她回话道:“是我们没有看好他,叫他擅自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陈捕头定睛打量井三郎,这人的面相倒是颇为英俊,奈何泛着一身酒气,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透着十足的赌徒痞气。
    于是,他再一次转向女主人,问道:“倪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夫人带着唯唯诺诺的神色道:“真的,是真的……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会说谎……”
    “不该碰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这个。”她抬起手指,指向书桌上的匣子。
    众人的目光一齐聚拢过去。
    那是一只精致的木匣,色泽淳正,工艺考究。与房间里杂乱无章的陈设截然不同,只是体积太小,只有女子的首饰盒一般大,才一直无人留意。
    陈捕头挑起眉毛,伸手便要去碰。
    一根木杖挡住了他的手:“且慢!”
    他带着诧异转过头,刚好对上卢正秋的视线。
    四目相对,卢正秋的神色平静,木杖稳稳地挡在对方面前。
    陈捕头望向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警惕,谨慎道:“您的意思是?”
    卢正秋动了动嘴唇,答案还没说出口,霓夫人忽然迈开脚步,踉跄着撞进陈捕头怀里,抓住后者的胳膊,尖声道:“大人!您,您不能碰这个……”
    陈捕头忙扶住她的肩膀,再度打量桌上的木匣:“莫非这匣子上有机关?”
    霓夫人点了点头。
    第11章 青锋初试(二)
    卢正秋也倾身向前,凑到近处观察,边看边说:“这匣上的锁是一条藏文锁,由五道转盘拼接而成,每道转盘上都有篆刻的痕迹。看来不是靠钥匙,而是靠密文解开。”
    “的确如此,”倪夫人终于站稳脚跟,一面用手帕擦拭头上的汗,一面答道:“这是燕儿他爹留下的东西,为了防贼偷,才用藏文锁锁住,锁内置有机括,只有将五条转盘旋转到合适的位置才能打开。但我不知道这锁里还有别的机关,还藏着暗器……”
    卢正秋定睛去瞧,在锁旁瞧见几个黑黢黢的小孔,看来毒针便是从中射出的。
    霓夫人的脸色煞白,垂下头道:“我……我只了解这么多了……”
    卢正秋追问道:“既然是倪老爷留下的,为什么燕儿他不知道密文?”
    倪夫人只是摇头:“他爹走得突然,这箱子也是后来收拾东西时才找到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还留着这个东西……”
    卢正秋又问:“这里面装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倪夫人迟疑片刻,道:“我想是我与他当年办喜宴时置办的一套金银首饰,这些年他向来很爱惜旧物,既然家中没有寻到,一定是锁在匣子里了。”
    “原来如此……”卢正秋沉吟。
    倪夫人见他不再说话,便急匆匆地辩解道:“我真的不知道匣子上有这么危险的机关,不然我绝不会将它留在家中,一定会丢得远远的……我没想到燕儿他会……他会……”
    她的声音愈发细弱,直到井三郎在她肩上轻拍,将她往怀里揽,口中道:“不是你的错,我也有不对,我本该看好燕儿的……”
    陈捕头细细审度两人神情,没有瞧出什么破绽,看起来,他们不过是一双惊慌失措的可怜夫妇罢了。
    他转而问:“二位是如何发现倪燕出事的?”
    井三郎道:“当时我们都不在家中,是阿婆首先发觉,才去通报我们的。”
    “是我,是我……”阿婆顺着他的话应道。她是倪家的下人,侍奉倪夫妇许多年了,她上了年纪,肩背佝偻、头发花白,讲起话来也磕磕绊绊:“大约半个时辰前,我在院子里洒扫,听到书房传来一阵骚动,我从窗子口瞧见少爷的身子忽然倒下去,赶紧推门进来,就看见他已倒在地上。”
    陈捕头耐心地等她说完,又问:“当时只有你一人看见?”
    “是,那时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阿婆先是肯定,忽然露出慌张的神色:“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绝没有加害少爷的意思,倪夫人对我有恩,我这把老骨头,绝不会做出那般伤天害理的事。”
    一旁的倪夫人也不住地附和:“是的,阿婆绝不会的……”
    陈捕头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婆婆已是倪家院子里仅剩的家仆,若非为了尽忠,的确不该留在这赤贫如洗的家中。
    他暂且收起心中的疑虑,转而宽慰她道:“放心,我们并未质疑你的话,请你接着说下去。”
    阿婆猫着腰咳了几声,又说:“后来我便将老爷和夫人喊回来,邻里也被惊动了,我们到了这房间,瞧见少爷的脸色发青,谁也不敢妄动,便叫人去报官了。”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陈捕头埋头思虑一阵,并未在三人的话中找出矛盾之处,或许真相确实如他们所说,倪燕的死是一场意外,他年少贪财,一时糊涂,却时运不济,偏偏中了亡父为外人而设的毒。
    这时,他身边的青年忽然提声道:“恐怕事实不止如此吧?”
    陈捕头露出讶色:“卢大夫的意思是?”
    卢冬青板着脸,转向陈捕头身后的三个衙差:“三位还知道什么内情,事到如今,都坦白出来吧。”
    三人纷纷怔住,为首的那个摇头道:“我们不知道什么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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