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受伤了?”他惊道,没等对方回答,便皱起眉头道,“是不是百羽非要拉着你跟他比武?”
    卢冬青诧异道:“你怎么猜得出?”
    “那个小祖宗的心思,我闭着眼睛都猜得出,”安启明长叹一声,道,“唉,都怪师父宠坏了她,她说起话像个刺球,动起手来更加不知轻重,不讲分寸。早知如此,我就该把她关在房间里才是,实在对不住。”
    他双手合十,鞠躬道歉。
    卢冬青望着他,非但没有责难的意思,脸上反倒露出笑意。
    “怎么了?”他奇怪道。
    卢冬青坦言道:“我本来以为百羽没有朋友,现在看来,他还有你嘛。”
    安启明一怔,立刻摆手道:“哎呦,我可不敢当,要不是师父太忙,阿兰又跟她处不和睦,我才不愿意照顾那个小祖宗呢,又要当爹,又要当妈的。”
    卢冬青不禁轻笑出声:“我多少能明白你的感受。”
    安启明笑逐颜开:“冬青,你果真是好兄弟,我很中意你。”
    “啊?”冬青有点发愣。
    安启明在他肩上大喇喇地拍了几下,突然缩回手:“哎呦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有伤,连血都没有止住,这样吧,你跟我来,我为你敷点伤药。”
    “真的不打紧,百羽已经帮我包扎过了。”
    “看出来了,那个小祖宗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安启明看着卢冬青臂上的崩带,又是撇嘴,又是瞪眼,隔了一会儿才说,“咱们师兄弟一场,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这伤要是不好好遮一遮,明天叫师父瞧见,准得将我臭骂一顿。”
    卢冬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嘛,”安启明冲他比了个拇指,“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人一起离开这片冷清的山崖,往来时的村落走去,一路上有族人经过,纷纷与安启明打招呼,后者也热情地与每个人寒暄。
    比起任兰,他的性情要活泼得多,若是在江湖中,想必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的类型。可惜的是,他的江湖,也只有这片方寸山谷。
    卢冬青与他攀谈:“我听百羽说,你平日的工作,就是打铁锻刀么?”
    “是啊,”他点头道,“我从小不争气,功夫不行,连阿兰都打不过,唯独手艺还算不错,就改学工匠活了,打打铁,雕雕木头,是个省心的活儿。”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抓住一个迎面跑来的小孩,在他耳畔道:“阿宝,帮我打一盆水,拿条干净的毛巾,送到医馆去。”见那小孩儿面带犹豫,又说,“回头大哥给你雕一个新玩具。”
    “嘿嘿,知道了。”叫阿宝的孩子立刻笑出两排白牙,快步跑远了,没过多久真的端来一盆水。
    医馆里,安启明为卢冬青仔细清洗伤口,又从架子上取来伤药,放在研钵中研磨,便干活边说:“咱们羽山族里的人,个个都是医生。你放心就好。”
    卢冬青点头道:“你用的药我识得,我也学过医术,母亲钦点的医书,我都找来读过。”
    安启明挑起眉毛望着他:“冬青,你可真不容易,若是换了我,我根本不敢想象你的日子有多苦。”
    苦?卢冬青微微露出诧色,过往的生活,劳累是真的,但有师父陪在身边,他似乎从未觉得苦。
    安启明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往事都过去啦,今后你留下来,不用再管外面的麻烦事,岂不是享尽清福。来,手放下。”
    卢冬青照他说的做,任由对方照顾。往日里他常常给别人诊病,很少受人医治,一时间感到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心中的不适,又问:“师兄,你的头发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安启明撇撇嘴:“哦,还不是之前锻刀的时候撩上火星,给烧掉了一半。”
    “原来是这样吗?”卢冬青眨眨眼。
    “没事,你想笑就笑吧,我丢人的事迹多了去,不差这一件。”安启明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不过今晚没看好百羽,害你受了伤,又是我的过错,到了明天,你能不能……”
    卢冬青点头:“放心,到了明天,我不会与师伯提起的。”
    “谢了谢了,”安启明笑逐颜开,将卢冬青臂上的白纱重新系好,一边拍他的肩膀,“就知道你是好兄弟,血已止住,今夜好好睡一晚,明日就不疼了。”
    “明白。”卢冬青点头。
    他没笑多久,又愁眉苦脸道:“唉,不知那个小祖宗跑到哪儿去了,我还得把她找回来。”
    “你快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可是……”
    “不是大伤,你不用担心。”
    “那就麻烦你了。”
    安启明冲他点了点头,便飞也似的出了门。
    卢冬青将杂物整理停当,吹熄灯烛,也站起身打算离去。
    这时,他瞧见桌角上摆着一只陌生的荷包,方才进来时还没有,想来是安启明落下的。
    荷包摊在桌面上,微微敞开,露出一只亮晶晶的器物。
    是钥匙。
    *
    翌日,卢冬青是沐着日头醒来的。
    虽说往常他惯常早醒,但昨日一整天舟车劳顿,夜里又被拉去比武,就算铁打的身子也会累。
    卢正秋已醒了,穿戴停当,站在窗边。冬青睁开眼的时候,刚好瞧见他的侧影。
    灵泉谷空气清朗,没有三坪村里惯常的阴霾湿漉,就连卢正秋的头发也比平日更蓬松一些,摊铺在背后,任由揉碎的阳光在上面舞动。
    卢冬青嗅到淡淡的甜香味,这气味仿佛也被阳光揉搅过,平和之中透着几分轻快。
    他花了一些功夫才察觉,香味的来源并非他的师父,而是桌上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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