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父。”他又唤了一声,嗓音沙哑而克制。他忍耐着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的热度,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他等来了一个微笑。
    他的师父对他微笑,嘴唇抿成一条线,笑容浮在黑暗中,好似礁石自潮水中升起,飞鸟自密林中振翅,将他的万千企盼托向无垠的晴空。
    他的理智在那一刻熔成灰烬。
    (……)
    (……)
    (……)
    梦外的长夜依旧寒冷,可营帐里的火炉却烧得很旺。
    (……)
    冬青额头上的热度终于褪去,像是沉入了深深的睡眠,梦中再也没有泄出压抑痛苦的低吟。
    卢正秋垂下眼,看到青年的鬓侧也挂着汗水,汗珠顺着脸颊的轮廓淌到颈上,又沿着颈线滑落到胸口,滴进深陷的锁骨中,随着呼吸时起时伏。
    年轻的身体敏感又诚实,稍加取悦便轻易满足。卢正秋不禁思量,许是因为他拥有的太少,而失去的太多,所以才会将眼前的一切视作至宝,轻易投入深情,不知保留。
    年长者不禁好奇,自己方才的一番抚弄映在青年的梦境里,不知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那本该是甜蜜的,令人忍不住嘴角上扬、迫切想要分享的亲昵之事。
    亲昵本是人之常情,他何尝不想要再次吻住青年的额头,想要教会他更多索求欢愉的技巧。
    但他决不能如此。
    他重新整理自己的衣衫,将衣襟拢整,衣角抚平,重新束起发冠,将长发披在肩上,不留一丝凌乱的寸缕。
    他在火炉旁落座,将卧榻留给冬青一个人,假装今夜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温柔只属于这一夜,属于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梦醒过后,他要把姓氏还给身边的青年,把胸膛里炽热的心一并归还回去。
    这才是他身为人师的义务。
    *
    冬青在黎明时分醒来。
    他从漫长的睡眠中苏醒,好似从深深的海底浮到水面,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睁开眼睛,适应清晨的光线。
    阳光透过毡布的缝隙,在他的眼睑上跳跃,周遭的世界在富有节律的鼓动中亮起,但其中并没有他想要寻找的影子。
    卢正秋不在营帐里。
    他猛地翻身坐起,顾不得披上外套,便顶着寒风拉开帐门。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背影。
    卢正秋在祭坛旁边,正是他昨夜在梦中见过的那一座。
    与昨夜不同的是,他的师父衣冠整齐,神情淡然,头微微歪着,安静地养神。
    冬青望着师父的背影,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烫,昨夜的片段渐渐浮上脑海。
    他隐约记得自己被抬进营帐里,半梦半醒中,他只来得及瞥了一眼周遭的景致,而后,他便做了那个梦,梦见自己在祭坛上对师父做了痴醉迷乱的事。
    第91章 君情何似(三)
    卢冬青呆住了,师父的口吻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他在一瞬间彻底清醒,突然感到风有多冷。
    他试探地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卢正秋点点头,又问:“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昏睡?”
    “我……”他踟蹰了片刻,道,“我们在江滩上附近误入幽沼,遭到魔教袭击,我被魔教的羽箭射中……莫非箭上有毒么?”
    卢正秋轻叹道:“是啊。”
    他偏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问:“是师父为我驱了毒么?”
    卢正秋再度点头。
    他的心下一热,不禁扬起嘴角,露出微笑,迫切地想要迎上前去。
    他并不知晓昨夜发生在营帐中的事,并不知晓他的身子在病热中曾被抚慰过,那温柔是真切的,炽热的,并非一场空虚的绮梦。
    他只是没来由地眷恋着那份余温,想要将面前的人留在身边。
    可师父却将双手背在身后,眉头微颦,沉沉地望着他。
    “冬青,你既然已经清醒,那么我便要问问,你为何不听师父的话?”
    对方的语气再一次浇灭他心头的火苗。
    “我……”他垂下视线,沉默了片刻,再度抬起头道,“可我们不是获救了么,师父和郡主都平安无事,我也没有大碍。”
    对方打断了他的话:“那是因为郡主的朋友及时赶到,若非如此,此时此刻,我们三人怕是已经落入魔教的手掌心,你可想过后果如何么?”
    他倒吸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倘若自己和郡主都被魔教所杀,禹国的希望之火便将化作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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