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木偶女一屁股坐在船上,蛇皮直接从船上翻了下去,一落进水里,他就脱离了入水珠的保护,身上的珍珠光泽立刻消失,灌了一大口海水,差点被水压拍成泥鳅干。
    那些刀光剑影从他头上掠过,直冲着燕秋山去了。
    “快躲开!”
    可是燕秋山看见雪亮的刀光的一瞬间,却不知为什么走了神。恍惚间,他脸上竟然露有微许笑意隐约掠过,随即,刀光与他擦肩而过,撞在了船舷上,“铮”的一声,并没有留下印——原来那只是几道逼真的幻影。
    寂静的墓穴沉在水下,黑洞洞的,呈月牙形,就像一个狡诈的嘲笑。
    “吓、吓死老子了,什么玩意。”蛇皮连咳再喘地爬上船,“呸”地吐了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甲板上,查看自己身上部件还全不全,“燕、燕队,你牛逼!”
    瞎子半跪下来,摸了摸完好如初的船舷:“不愧是以前风神一的王牌,怎么看出这是虚影的?”
    燕秋山回过神来,正好看见一条小鱼从他面前游过,那鱼好奇地注视着他,眼珠里闪着幽幽的磷光,仿佛有灵。
    燕秋山腰背下意识地绷紧,握住了腰间的一把匕首,同小鱼对视片刻,小鱼却毫无危机感似的,慢悠悠地绕着他游了几圈,又张嘴嚼起水藻来。
    燕秋山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风声鹤唳惯了,看见条鱼,都要跟着心惊肉跳一下。
    “感觉,”他搪塞道,随后回头往来路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进去吧。”
    小船驶入墓道的瞬间,狭长幽深的墓道两侧亮起了两排“鲛人灯”,鲛人灯能在水里烧,是高山族的特产,乳白色的光晕冷冷地在水中摇曳,像是照亮了一条去地狱的路。
    “幸亏有地图,”蛇皮兴奋地声音在海水中扩散,“要不然飞出来的就得是真刀真剑了吧?也不知道高山人的‘最后一批神兵’都长什么样,都有刀灵剑灵吗?话说回来,兵器之灵能指定男女吗,要是……”
    他一边说,一边猥琐地想入非非,没看见燕秋山脸色沉了下来,掠过杀意。
    “闭嘴,”木偶女冷冷地打断他,“墙上有东西,是什么?”
    只见鲛人灯照到墓道两侧的石壁上,原本漆黑一片的石壁上好像出现了不少人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是壁画吗?”
    燕秋山艺高人胆大,一垫脚,从墙上掰下了一盏鲛人灯,抬手往周围照去。
    “不,不是画在表面上的。”
    只见墓道四壁原来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一种漆黑的晶石,半透明,在缺少光照的海水下黑漆漆的一片,这会被鲛人灯一打,却呈现出了半透明质地,像巨大的琥珀。
    燕秋山看清了墙上……墙里的东西,瞳孔轻轻一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那半透明的墓道石壁里,有很多人。
    有穿古装的,有近代人打扮的,还有穿专业潜水服的,中国人、外国人、长着长耳或者一脸毛的非人……他们全都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标本一样地凝固在墙里,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灵动极了,仿佛还活着。
    木偶女喃喃地问:“这些人都是擅闯过高山王子墓的贼吗?”
    幽深的墓道一眼看不到头,无数双视线从两侧石壁上落下来,注视着他们。
    红日缓缓自海平面上浮起,闪着珠光的小船沉入三千年的古墓。
    一面是人间,一面是鬼域。
    盛灵渊透过鱼的眼睛,看见了燕秋山胸口的残片。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握着笛子的手忽然一顿,鸦羽似的眼睫垂下,凝视着礁石下、海水面泛起的涟漪。
    “叫燕秋山的那个……倒是棵好苗子,”他想,这个人心志坚定、感官敏锐,如果有机会好好磨练,能成为一代高手,“心魔难过,可惜了。”
    刀剑碎了,就如人灰飞烟灭,哪怕是能脱离剑身的剑灵也一样。
    但可能因为它本来是剑,人们便总是容易生出妄想,仿佛神兵利器和肉体凡胎不一样,能让残酷的生离死别网开一面似的。
    高山王子名微云,他墓里,除了一点寒酸的陪葬,就是更寒酸的死尸,其实真没什么东西值得光顾的。但盛灵渊当年封墓的时候,就料到微云死后,肯定会跟高山族那所谓“最后一批下落不明的神兵”纠缠不休,要是不加防范,非得年年有人拿着锄头给他“翻地施肥”不可。
    为免有人打扰死者,盛灵渊除了命清平司着人看守外,墓穴里还设了机关——专门防清平司的人监守自盗的。
    而清平司里封存的所谓“地图”,其实就是个催命符。
    那份地图上记载了墓口阵法的“详细解法”,非常复杂,要是有人自作聪明,按地图的指示破阵,就会在来回绕圈里不知不觉地掉进真正的陷阱里——微云墓整个就是个迷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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