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灵渊:“你说你在异控局里遇到过一个白影,还把他塞进了一个听着挺像溯洄的机器里——然后呢,他和你说过什么?”
    在东川的时候,阿洛津明显是知道这小妖“守火人”身份的,但他封印赤渊的时候,巫人塚早就凉了很多年了,如果不是“泉下有知”,那就只能是阴沉祭的幕后主使者告诉他的。
    白影要是那个时代的老鬼,知道他用朱雀骨封赤渊的事应该也不稀奇。
    所以这小妖是知道自己一族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了?
    盛灵渊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突然签了那个协议,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眼皮底下监视,怪不得宣玑问赤渊之火为什么熄灭的时候,言语里颇有悲愤的意思——这就解释得通了。
    盛灵渊把手一摊:“你我都打住吧,别绕圈子了。朕坦白说,三十六根朱雀骨,是我从神鸟冢里扒出来,刻字封入赤渊的,按常理说,骨头就是骨头,跟你啃完鸡翅膀吐的没什么区别,但朱雀一族可能确实是神鸟,朕也没想到,那一堆烂骨头渣居然能在赤渊里生出灵智,诞生你们这支‘守火人’。不过就算知道,朕也照样还会这么干,所以不是借口——总归是朕有亏于你们,事已至此,你想要什么补偿?”
    宣玑听了这一大通有理有据的阴谋论,肺都让他气炸了,脱口冷笑:“你。”
    “唔,”盛灵渊一点头,“也行,因为朕的缘故,你失了本命剑,理当如此。”
    宣玑:“……”
    神他妈“理当如此”!
    “说开了也好,你我虽然是仇非友,但眼下都是为了一件事奔波,旧账来日清算,朕必当恭候。”盛灵渊唯恐气不死他似的,冲他一点头,“只是朕不通炼器之道,不清楚你家先人到底是怎么把骸骨炼成剑的。到时候你要想恢复原状,恐怕还得自己多用点功了。”
    陛下说完,自以为把话点到位了,背着手,溜达到客厅看电视去了,剩下宣玑一个人在厨房,气得跟敞开门的冰箱对着冒白烟。
    他看了看整理了一半的食材,懒得收拾了,一股脑地往冰箱里一塞,甩上冰箱门。
    宣玑租的房子是个小两居,一间卧室,另一间房东给改成了书房,还在靠窗的地方装了个能躺一个人的榻榻米。周末休假的时候往上一躺,窗台上摆一排垃圾食品,抱条小毯子一窝,拉下投影仪放个电影,或者打一天游戏,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肥宅生活了。宣玑以前也经常在这“醉生梦死”,这回干脆把自己的铺盖都挪了过去。又翻出一套新的往卧室床上一扔,在门上敲了一下,冷着脸对盛灵渊说:“寝殿给您收拾出来了,陛下,生活能自理吧?”
    不等盛灵渊回答,他又说:“不能也没辙,您自己想办法凑合凑合吧,我家没有别的花花草草给您祸害了。”
    说完,他叼走一袋咸蛋黄鱼皮,把扫地机器人轰出书房,自己钻进去不出来了。
    做什么饭?做个屁!
    天魔厉害着呢,不是还嘲笑他先天妖族不辟谷么?
    自己就着电视里的大秧歌喝西北风吧。
    盛灵渊失笑——撕破脸就不理人了,什么臭脾气?
    这场景无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不愿意细想,因为能被他想起来的人都死了,他不打算让自己破坏这时候的舒适感觉。
    身边没有个别有用心的小鬼来回刺探,舒服多了。
    从俞阳海上碰面开始,那小妖就一直在他眼皮底下晃,不管是目光还是言行,都让他有点如鲠在喉的感觉,这会把话说清楚了,他俩都清爽。
    桌上各种零食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盛灵渊饶有兴致地想把它们逐个分辨出来,又掰开一块流糖的烤地瓜尝了尝味道,就着电视里刺眼的色彩,左右没人,他试着放松后脊,靠在了软绵绵的布艺沙发上,感觉十丈红尘也不过如此了。
    盛灵渊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体会过人间的色香味了,想来也是多谢那些“守火人”温养他的骸骨,虽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就冲这个,就算那小妖不与赤渊火息息相关,他也愿意纵容一点。
    宣玑反锁上门,插上耳机,五心向天,迅速入定。
    “入定”是一种古老的修炼方式,现在早没人用了,因为天地间可供修炼的灵气已经十分稀薄,这种近似于冥想的修炼没什么效率。
    “沙沙”的白噪音强行镇定下他起伏不定的心绪,宣玑的心跳慢下来,他潜入自己的识海,梳理所有的记忆。
    他迫切地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以前应该也是这样,圣火戒指那么容易碎,大概就是因为他只要受到一点刺激,稍微想起鸿爪雪泥的片段,就忍不住刨根问底。一而再再而三的,活像是个戒毒之后来回复吸的瘾君子。
    赤渊深处“啪”的一声脆响,阴灵骑士循声望去,发现又有一座石碑裂了。
    偌大的谷底祭坛,这几天的功夫,石碑已经碎了小一半了。
    阴灵骑士浑浑噩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对此似乎是见怪不怪,在破裂的石碑旁边游荡了一会,他又青烟似的从半空中游走了。
    不是第一回了,阴灵骑士想不起来以前什么时候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反正不是什么新鲜事。
    也许是因为入定的缘故,宣玑觉得自己脑子里混乱得像毛线团一样的记忆清楚了些,并从抽象转向了具象。
    “不去。”少年盛灵渊坐在树下,翻过一页巫人族的“叶子”书,都是古籍,叶片很脆弱了,他像是捏蝉翼似的小心翼翼,对天魔剑说,“丢不丢人?”
    天魔剑撺掇他:“又没人看见,那小子走了!”
    天魔剑看见阿洛津往祭坛下的冰泉里晾梨干,非得逼他去取一些——不问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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