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萝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腰,发现那人的胳膊正压在她的腰上。
    怪不得她就觉得身上沉甸甸的。
    捏住陆迢晔亵衣袖口一角,苏锦萝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胳膊往旁边挪。
    身旁男人动了动身体,一侧身就把刚刚钻出去的苏锦萝又搂了回来。
    “唔……”苏锦萝被压的结实,胸前一阵钝痛。她红着眼,也不管会不会吵醒人,使劲往外一挣扎。
    “砰……”力道用的太猛,苏锦萝直接连人带被的摔了下去。
    七荤八素的坐在地上,苏锦萝拨开眼前帐帘。只见卧室门扉处的玫那把瑰椅和花几还好好的挡着,花几上头的小花瓶也乖乖的立着。
    那这个人是从哪里进来的?
    苏锦萝扭头,看到侧边半开的槅扇。这伪君子不会是爬窗户进来的吧?
    苏锦萝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的无耻程度又刷新了三观。
    抱起木施上挂着的衣裙窄袄,苏锦萝根本就不敢朝后头榻上看一眼,便赶紧一溜烟的跑远了。
    外室内,鸢尾已起身,瞧见抱着一堆衣物出来,衣衫不整的苏锦萝,面露诧异。“姑娘,您这么早就起了?”
    “唔……”苏锦萝胡乱开始穿衣裳,侧眸看了一眼外头的天。
    白皑皑一片,落满了雪。屋檐瓦上,粉墙穿廊,举目望去,浮云落院般皎素。
    “姑娘,王爷说了,今日便送您回去。”鸢尾替苏锦萝洗漱好,端着早膳过来的时候,便与苏锦萝说了这事。
    “真的?”苏锦萝双眸一亮,喜难自抑。
    “是。”鸢尾笑着点头。
    “那咱们快走。”苏锦萝真是连半刻都待不下去了。她根本就没想过,为什么这人偏这时候送自己回府。
    “姑娘,您还没用早膳呢。”
    “不用了,不用了。”话罢,苏锦萝提裙早已疾奔出了大堂,然后转身站在户牖处朝鸢尾招手,“快点带路。”
    见苏锦萝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鸢尾面露犹豫,转身看了一眼正慢条斯理从榻上起身的陆迢晔。
    陆迢晔站在木施前,用巾帕擦拭胸前湿渍,垂着眉眼朝鸢尾挥了挥手。
    鸢尾会意,领着苏锦萝出了院子,到垂花门处。
    垂花门前立着一顶小轿,苏锦萝坐进去,到了角门后又换过马车。
    “姑娘,这是王爷吩咐奴婢送您的临别赠礼。”
    苏锦萝眼睁睁的看着鸢尾将一只香架子替她搬进马车里,最后又往她怀里塞了一只茶碗。
    茶碗有点眼熟,是陆迢晔在书房里塞给她的那只。这是让她回去继续吃的意思?
    香架子也很眼熟,是昨晚上用来挂龙挂香,被她盯着看了半响的东西,现在上头还留着那味呢。
    “赶快走。”苏锦萝从马车帘子里抻出半个小脑袋,催促马车夫。
    不管这伪君子是什么意思,她可不想再跟这人有任何牵扯,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见面的好。
    马车夫闻言,扬鞭赶马,马车辘辘转过静南王府角门,入了宽敞大街。
    天色尚早,寒气迫人,大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苏锦萝急盼着回理国公府,连早膳都没用。不过好在鸢尾贴心,在马车里给她备了些糕点吃食。
    苏锦萝盘腿跪坐在软垫上,身上罩着一件狐白裘,瓷白小脸躲在雪帽里,显出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她伸出小嫩手,小心翼翼捧起茶案上的一碗牛乳轻抿一口。
    唔,好香。
    牛乳旁还放着一小碟桃酥。苏锦萝一口牛乳,一口桃酥的就解决了自个儿的早膳。
    “吁……”突然,马车霍的停下,苏锦萝手里那碗牛乳没端稳,半碗泼到了脸上,半碗泼到了身上。
    牛乳不烫,温温的顺着苏锦萝的衣襟往下淌,她噘着小嘴,用绣帕擦了擦脸,刚刚打开帘子想开口询问,冷不丁的就被外头冲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人仰马翻。
    “哎呦……”
    苏锦萝被压在下头,那冲进来的人不管不顾的直往茶案下头钻。
    “求姑娘救命。”躲在茶案下头的人有些眼熟,苏锦萝蹙眉想了想,然后试探性的开口唤道:“茹柔姑娘?”
    “你是……二姑娘?”
    吴茹柔没曾想,自己这误打误撞的竟躲到了苏锦萝的马车里。“二姑娘,请二姑娘救命。”
    一把攥住苏锦萝的手,吴茹柔急的厉害,说话时连嗓子都在打颤。她浑身脏污,发髻凌乱,身上穿的袄裙都被扯破了,从脖颈衣襟处露出小衣缎面。
    “这是怎么了?”苏锦萝与吴茹柔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还记着,在生辰宴上,吴茹柔顶着她那嫂嫂,与她说了几句好话。
    吴茹柔握着自己的手冰凉入骨,就像是夹着两块冰块一样贴着她的肌肤。
    解下自己身上的狐白裘替吴茹柔披在身上,苏锦萝转身,拿过一个手炉塞给她。
    “我嫂嫂要将我卖给宫里头的大太监,我不依,她便让人将我绑了要送进去。我苦苦求了个小太监,替我松了绑,自个儿逃出来了。”
    “什么?”苏锦萝面露诧异,“你嫂嫂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
    吴茹柔的嫂嫂便是那小肚鸡肠的张氏,那人在生辰宴上的嘴脸,苏锦萝还记得清清楚楚。但她万没有想到,这张氏平日里苛刻吴茹柔便算了,竟还要将她卖给宫里头的老太监。
    “二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那我该如何救你?”
    吴茹柔哭的肿了眼睛,她捂着脸摇头,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这样吧,我先带你回理国公府去。或者,你想回吴国公府?”
    “不,我不愿意回去,还请二姑娘收留。”
    “好。”苏锦萝应罢,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喧闹声。
    “二姑娘。”吴茹柔紧张的攥住苏锦萝,声音仓皇无措,“是他们追来了……”
    “别怕。”苏锦萝心里也没底,但努力的安慰着比自己更没底的吴茹柔。
    她看了一眼马车,突然将目光落到那马车帘子上镌绣着的车徽处。
    那上头绣着一个“静”字。
    这辆车是静南王府的马车,张氏的胆子即使再大,应当也不敢公然得罪静南王府。
    苏锦萝想的没错,张氏确实是不敢得罪静南王府,但她没想到,追来的不是张氏的人,而是那老太监手底下的人。
    老太监正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攥着宫里头一大部分实权,手底下的人也嚣张,即使知道这是静南王府的马车,也没有一点退让的想法。
    毕竟静南王再厉害,再名动天下,也不过就是个没实权的闲散王爷。
    “嘘。”苏锦萝捂住吴茹柔的嘴,把人塞到茶案下头。
    深吸一口气,苏锦萝打开帘子,露出半张脸。“静南王的马车,你们也敢拦。”
    小姑娘说话时声音软绵绵的透着暖意,虽故意露出一副严苛模样,又压低了声音,但依旧没有一点攻击力。
    站在最前头的小太监朝苏锦萝拱手,抬眸时露出一张脸,清俊白皙,眉目干净,开口时声音清磁。“姑娘,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您让奴才们瞧了马车,奴才们自不敢放肆。”
    意思就是,如果她不让他们瞧马车,他们就要放肆了。
    第27章
    正僵持着, 苏锦萝突然听到一阵马啸声。
    街口处,冲来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披艳红色大氅, 手持马鞭, 扬手朝着马车前的小太监便是一鞭。
    苏锦萝认得, 这个人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 沈玉泽。
    细雪尚落,铺天盖地而来。沈玉泽勒马停在苏锦萝面前,手里的马鞭拍在马车帘子上, 堪堪略过她的脸。
    苏锦萝往侧边一躲,头上雪帽戴的更深,几乎压住了整张脸。
    “理国公府的二姑娘也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沈玉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伏跪在地的一排小太监,精致面容上显出一抹嫌恶表情。
    对于这群阴险腌臜的宦官, 沈玉泽一向是不耻的。祖父告诉他,是男子就该顶天立地, 背后出手害人, 不是君子所为。不过兵不厌诈,有些时候一些手段是必要的。
    “小侯爷,奴才是在追查……”
    “小爷不管你们在追查什么,这是理国公府家的二姑娘, 再怎么查, 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去了势的东西管。”
    沈玉泽的话说的十分霸道清楚, 完全符合他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性格。
    领头小太监起身, 最后看一眼苏锦萝,拱手后急急离去,走在最后头的小太监身上的太监服都被抽烂了,可见沈玉泽的马鞭用的有多狠。
    沈玉泽转头看向苏锦萝,苏锦萝紧紧拽着马车帘子,一张瓷白小脸被冻得有些红,尤其是鼻尖,像缀在雪枝上的一点红梅。
    沈玉泽眸色一暗,翻身下马,然后猛地一下跳上苏锦萝的马车。
    “哎,你……”马车夫刚刚开口,就被沈玉泽直接一脚踹了下去。
    “我送你回府。”沈玉泽单腿搭在车辕上,开始驾驶马车。
    “啊……”马车起势太快,苏锦萝往后滚了两圈,撞到茶案,跟茶案下头的吴茹柔压成一团。
    “真蠢,坐稳了。”沈玉泽面色一僵,拽着缰绳的手一使劲,原本快速奔跑的马匹立时就轻缓了下来。
    街道很长,很宽,两旁零零星星的摆出一些小摊子。
    雪白大马踩着马蹄,拖着马车厢,慢悠悠的往理国公府赶,身后追着静南王府的马车夫。
    青石板路上积上一层薄薄细雪,马蹄印子结结实实的落下,片刻后被落雪覆盖。
    沈玉泽面色不虞的开口。“小爷送你的马鞭呢?”
    苏锦萝正躲在马车里,听到沈玉泽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一角,露出半张小脸。“被玉珠儿收好了。”
    “日后出门都带着,瞧见谁不欢喜了便抽上一鞭,保准立时服服帖帖。”
    “……哦。”她可不敢。
    苏锦萝没有沈玉泽这样的气势,也没有他家的门第,皇城里头的人也都不识得,万一抽到一个惹不起的,她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沈玉泽轻车熟路的将马车赶到理国公府,然后从角门入,直接到了内宅门前。一路畅通无阻,显然理国公府里头的家仆都是识得他的。
    苏锦萝戴好雪帽,牵着吴茹柔下马车,然后声音软绵绵的与沈玉泽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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