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萝蹲在地上,稍稍拨开杂草往前看去,心中诧异。原来对着明远的雪雁,竟是这副模样的。
    回到屋子,雪雁已经在替苏锦萝铺被,点艾草。
    虽然人衣衫规整,但苏锦萝却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她的不对劲。
    “雪雁,你的嘴怎么破了?”难得逮住机会,苏锦萝撑着下颚靠在木施上,面色无辜的开口。
    雪雁动作一顿,埋首,面颊臊红。“是,是天色太热,生了疮……”
    “哦,那回去多吃些降暑的东西吧。对了,明日让明远带些香薷饮来,那东西最能降暑。”
    提到明远,苏锦萝刻意加重了语气。
    雪雁听出里头含义,手里纱被一掀,含羞带恼的看一眼苏锦萝,慌张去了。
    难道瞧见这副模样的雪雁,苏锦萝笑的乐不可支,差点碰倒身后的木施。
    “笑什么?”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苏锦萝扭头看去,只见陆迢晔洗漱完毕,正穿着一件薄衫站在她身后。男人手里扶着要倒不倒的木施,黑发披散,面容白皙,一双眼微垂,眼睑处那颗朱砂痣在琉璃灯下显出艳媚色泽。
    苏锦萝盯着人瞧,不自觉暗咽了咽口水。
    她怎么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如此秀色可餐呢?
    第66章
    天色彻底昏暗下来, 月上柳梢头。
    灯色下,男人身上的薄衫因为沾了水, 贴在身上, 显出白皙胸膛和劲瘦腰肢。那晶莹水珠,顺着男人胸前的肌理向下滑动,融入细薄衣料中。湿漉黑发披散,落在肩上,发尾打着卷, 滴着水。
    槅扇未关, 芦帘半卷。
    庭院内满架蔷薇,一院香盛。蛙声如管弦, 暖风沾身,暗含香气。苏锦萝吸了吸小鼻子, 闻到那股熟悉的冷梅香。
    她上前,伸手,触到陆迢晔的胳膊。濡湿温软,带着泉水凉意。
    “你的身上, 怎么总是有股冷梅香?”先前,苏锦萝还以为这股香味是因为男人用了熏香,却不想男人沐浴完后, 香味不淡反浓,就像是……男人身上本来就带着的味道。
    “有吗?”男人恍若未觉, 拨开苏锦萝的手上榻。
    苏锦萝颠颠的跟上去, 看到男人半敞着衣襟, 靠在榻上看书。
    榻前的琉璃灯不亮,灯火氤氲间,男人的脸愈发显得白皙柔和。苏锦萝恍觉,男人的睫毛也很长,轻缓搭拢下来,颤巍巍的像蝶翼。
    修长白皙的指尖略带微粉,慢条斯理的划过面前的书页。搭在榻上的双腿穿着绸裤,贴在肌肤上,修长轮廓尽显。
    苏锦萝盯着,顿觉面红耳赤。
    “做什么?”男人开口,薄唇轻动。
    苏锦萝睁着一双眼,蹲在榻前,小脑袋里不自禁回转着方才在梨树下看到的场面。
    明远的身量没有陆迢晔远,长的也没有这个人好看,气质更是不及……一一比较完,苏锦萝盯住男人的脸看,觉得这样一副皮囊便是比起那卫玠、潘安来都能胜。
    唇色真好看,像玫瑰卤子的颜色。苏锦萝眼看着,不自觉倾身向前,想尝上一口。
    “去洗漱。”一只手伸出,准确的按住苏锦萝的脸往外推。
    苏锦萝噘起的小嘴印在男人掌心,被无情推开。也不知是不是苏锦萝的错觉,她总是觉得这厮自夏日后,便不喜与她触碰,每日里也总要用凉水净身,含个冰块什么的,像是十分怕热。
    还有最热的那几日,这厮偏要搬了大块冰块放在竹塌下,才能安睡。平日里的亲亲搂搂都没了,那副模样,真是恨不能连晚间的竹塌都分开睡。
    苏锦萝想起自己这几日的憋屈。她若是与他一道睡在榻上,稍微碰到这厮一点,他便立时能醒,然后去净室洗漱。
    明明那时候还缠着她没完,现在就跟个和尚似得,六根清净到令人发指!
    气呼呼的去净室沐浴洗漱,苏锦萝在那几件纱衣里挑了半响,终于是颤颤巍巍的挑了一件水红色的。
    “王妃穿这件真好看。”雪雁真心赞美。
    苏锦萝的皮肤本就白,穿上这件水红色的纱衣,更是细皮嫩肉的让人移不开眼。
    “雪雁,去替我将梳妆台上的匣子取来。”
    “哎。”雪雁应一声,取了匣子过来。
    苏锦萝用桂花香油抹了发,梨花白面香粉敷了脸,洗净后上玉肌膏,从上到下,细细涂抹。她的肌肤本就白,如今刚刚沐浴完,泛着一层绯红,上了玉肌膏,更显光莹洁白,抬臂时,隐显梨花香气。
    正当苏锦萝折腾自己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苏锦萝还没收拾好,自然不能出去,等她穿戴完毕,却从玉珠儿的口中听到陆迢晔被皇帝传召了过去的消息。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苏锦萝叹息一声,仰躺上竹塌。
    白折腾了。
    ……
    翌日,天未亮,苏锦萝尚在酣睡,外头便传来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原来城阳郡主一事,竟不是静南王妃所为,而是静南王所为!
    “什么?”苏锦萝坐在榻上,听到这个消息,一脸懵懂,“那,那陆迢晔呢?他如今在哪?”浑噩着脑袋,苏锦萝直呼静南王大名。
    “王爷他,被陛下关进了大牢。”雪雁红着眼道。
    苏锦萝怔怔坐在榻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王妃,奴婢听到外头都在传。说那日里,在安阳公主府对城阳郡主施暴的人,是王爷。先前城阳郡主顾念旧情不愿说,是在太后的逼问下,才说出来的。可,可咱们王爷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玉珠儿一边说话,一边跪在苏锦萝身边哭。
    在外人看来,城阳郡主与静南王自小情意非凡,定是不会栽赃诬陷的。如今发生这事,众人不明之际,皆开始脑补。
    静南王与城阳郡主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本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却不料静南王被赐婚,迎娶理国公府的苏二。城阳郡主心死,静南王却不甘,威逼利诱后一不做二不休,便下此毒手。
    “王妃,咱们都知道,明明是那城阳郡主缠着咱们王爷,怎么变成咱们王爷垂涎她了……那日里去瞧她,也不过就是咱们王爷有孝心,顺了太后的意而已,哪里想到会被外头传的那么难听,呜呜呜……”
    苏锦萝听着那哭声,一阵心烦意乱。她起身,问道:“明远呢?”
    “在,在殿外……”玉珠儿抽抽噎噎道。
    “快唤进来。”
    “是。”
    雪雁将明远带了进来。明远伏跪在地,给苏锦萝磕头。
    “明远,王爷被皇帝下狱这件事,是真是假?”
    “是。”明远低着脑袋,声音沉闷应道。
    苏锦萝一瞬便觉五雷轰顶。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坐在榻上跟她说话呢,怎么一转眼就进了大狱?
    “我想去看看他。”苏锦萝一边蹙眉说话,一边往外去,却被明远给拦住了。
    “王妃,陛下口谕,现在谁都不得擅见王爷。除了彻查此案的方大人。”
    方大人?方淼?
    “那,我去寻方淼。”
    ……
    如今,苏锦萝能出白梨殿了,但陆迢晔却反被关进大狱。这一瞬时的落差,让她猝不及防。苏锦萝迫切的想见陆迢晔一面。
    这个伪君子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被人关进大狱。
    坐在文国公府的明厅内,苏锦萝低头盯着面前的茶碗,神色怔忪。
    廊下传来声音,苏锦萝放下茶碗起身,看到方淼一身常服而来。他身形挺拔,面容硬朗,穿金绣绫罗衫,戴珠玉冠,腰间香囊、扇囊等物一样不缺。行走时,身上带着清冽的水汽,像是刚刚沐浴完。
    反观苏锦萝,因为来的急,身上只着一件半旧罗衫,发髻上一支珠钗,清凌凌的立在那里,面色苍白,未施粉黛。
    “方大人。”
    “给静南王妃请安。”方淼拱手作揖,视线在苏锦萝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罗衫玉冠,面色不明。
    “上次还未谢方大人的救命之恩。”苏锦萝不善应酬,尤其是方淼看向她的视线,让苏锦萝觉得十分不适。
    “那日,是四皇子救的王妃。”
    “啊?”苏锦萝呐呐张口。原来她药力发作时看到的人,竟然是四皇子吗?所以也是四皇子将她送到文国公府的?
    电光火石间,苏锦萝想到那方帕子。四皇子怕不是以为她是方婉巧,才将她送到文国公府的吧?
    苏锦萝懊恼的咬唇。
    方淼视线下移,看到苏锦萝那张红菱小嘴,眸色轻动。他拢袖落座,端起茶碗轻抿一口,道:“王妃前来,不是道谢那么简单的吧。”
    苏锦萝面色踌躇的点头,“我,我是想求方大人带我进牢里看看王爷。”
    “陛下亲自下的口谕,恕本官无能为力。”方淼面无表情道。
    苏锦萝急向前一步,“可是,我听说……”
    “王妃,请吧。”方淼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势。
    苏锦萝愣在原地,蔫拢着搭下小脑袋,想起陆迢晔,鼓起勇气,还是决定一试。
    “方大人,我……您要如何,才肯让我去见一面王爷呢?”
    方淼没有说话,目光落到苏锦萝的发髻上。那是一个妇人髻,但因为小妇人实在长的太鲜嫩,反显得那个妇人髻看上去鲜活了几分。
    “白日人多眼杂,王妃若是要见,也得等到晚上。”
    苏锦萝双眸一亮。
    “将发髻拆了。”方淼攥紧手里的茶碗,茶碗微微倾斜,有茶水倾倒而出。他却恍若未觉,只盯着面前的妇人不放。那是一种,求而终得,畅快淋漓的感觉。他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
    “哎?”苏锦萝一脸懵懂的张开小嘴。这是个什么要求?
    “王妃不想见静南王了吗?”方淼沉着一双眼,眸中闪过阴鸷。
    苏锦萝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她低头,慢吞吞的伸手,触到那支珠钗,拆开了发髻。
    一头青丝瀑发倾泻而下,绸缎般黑亮,带着浓郁的桂花香,弥散在明厅内。披散在小妇人纤瘦的身形上,越显出一股风娇水媚。
    方淼呼吸一滞,起身。
    苏锦萝往后退一步。她不是不谙世事的闺中姑娘,经过陆迢晔,她已经能很清楚的分辨,面前男人眼中所带有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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