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安苦笑一声,却有一点,他无法保证,因为……
    “现下在苏州的要是老大小十,这件事万全没有问题,照着计划来,咱们府上不愁脱身,可老四,不是我这位做叔父的轻看他,但凡把一点心思用在正事上,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境地。把这件事交给他做,我看咱们府上还是预备着后事吧。”
    “老二,你!”世子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老二这番话太毒了,就算四儿在苏州犯了错处,也不能被批得这么一无是处,尤其还是在老爷子面前。
    “吵!吵!吵!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兄弟两个不一致对外,倒先忙着同室操戈,真是,真是气死我了……”老侯爷一掌拍在了书桌上,气得面色铁青。明明老二以前不这样的,就算府里当年亏待了他些,自己不也是弥补了嘛,要不然小二小三怎么会升得那么快,他倒好,不感激不说,怎么现在还和府里顶上了,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把事情尽托于老四之手,是不大妥当,且不提他将来如何应对,就那孩子目前的身体状况,会不会太勉强。”三爷不好直说这事交给老四不靠谱,只能婉转的给大房找了个台阶下。
    世子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确实好转了很多,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老四心眼太多,让他乖乖听话,不在这场苏南动荡里掺和几手是不可能的,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侯府正经的少爷,自己总不能不护着他吧。
    四爷在一旁做泥塑像,什么也不说,反正他家里头那几个,老爷子肯定看不上眼。
    “要不还是让二弟去一趟吧,他办差事有些年头了,稳重的很。”大少爷觉得自己提议的这个人选挺合适的,身份阅历都够,最要紧的,对自己忠心,不怕老四在苏州使什么坏。
    赵秉安简直要捂脸,把俩笑里藏刀的凑一块儿,大哥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要是把苏州这件大事托付给这两个人,那他们一府人真的可以洗洗脖子等死了。
    三爷五爷两人有心说上两句,可瞧着大哥这父子俩这么一副嘴脸,心里真是腻歪的很,我们是在替你儿子收拾烂摊子,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心安理得。
    “秉安是打算四月动身去河北直隶,对吧?”
    屋里人不防老爷子突然来这么一句,什么意思,小十不过十六的年纪,放去苏南,会不会太轻率了。
    “父亲!”三爷惊愕之下猛的起身,把赵秉安往身后一拉,“安儿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行,他马上就要考秋闱了,这个时候出不得一点差错,您不也天天提,希望府上再添一位三甲吗,安儿会做到的,您,您怎么舍得拿这孩子的大好前程去冒险,我绝不能答允!”
    “三弟,你怎么对父亲说话呢,小十去一趟苏州,又不要他做什么,给老四提提醒就够了,你这话说的好像府上要把小十送进龙潭虎穴似的。”
    “大哥!”三爷咬着牙,头一次想不顾身份给人一拳,你儿子是宝贝,难不成我儿子就活该去送命,真是厚颜无耻!
    眼见三爷就要冲上去了,五爷和赵秉安赶紧一左一右地拉住了,真动了手,老爷子指不定偏向谁呢。
    世子刚才被二爷气糊涂了,一时口不择言,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不是后悔让侄子去苏州,而是担心自己措辞太失当,伤了兄弟间的情分,再让老爷子生气就不好了。
    “这主意是秉安出的,他去对事态控制最有帮助。”老爷子瞧着底下兄弟相争,哀弱的叹出一口气,“这是府上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赵氏骨血,大厦将倾,哪个能跑得了……”
    这句话说的几兄弟都沉默了下来,可三爷实在不愿意,他的安儿可不欠府上什么,凭什么无辜受累,刚还打算和父亲再商量一下,结果嘴唇刚动就被身后的老五再次拉住了。
    “三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苏州之事不解,安儿就算取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在官场上,一个人的出身有多么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你怎么知道安儿自己就不想去呢?潜水里养不出真龙,这孩子想出去见见风雨,咱们,就别拦着了……”五爷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安儿那孩子是想去苏南掺和一把的,要不然以他的性格,压根不会多言一字,虽然觉得这孩子心急的很,但也不难理解,少年意气嘛,谁没还做过几回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梦,而且安儿又不是那等轻狂人物,放出去见识见识世面也是好的。
    “可是……”三爷转身直视着小儿子,片刻后挫败的坐了回去,唉,儿大不由人啊,他私心想把孩子给拦下来,又不忍截断他向往的那广阔天空,能怎么办呢,只能放他飞啊。
    第81章 海东青
    “都出去吧,秉安留下, 我有话说。”老爷子疲倦的挥挥手, 仰在椅背上无力的喘息, 他终究是老了, 压不住这些儿子了。
    侯府上几位爷或许各有算计,但对于老爷子,那还是孝顺的,尤其三爷五爷,瞧见父亲如今的模样心里忍不住酸楚,真不是他们不肖,是大哥, 太过了……
    “你父亲他们都走了, 咱爷俩今天就开门见山的谈谈。”老爷子打起精神, 看着身前神色坚毅平静的孙子,忍不住设想他要是投身在大房,那自己恐怕也会和老三一样,废长立幼, 不为别的, 就他的心性才华,何事不可谋。
    “孙儿谨领训!”老侯爷就是一只垂暮的老虎,虽已体衰,但獠牙还在,如非必要,赵秉安并不想和他正面对上, 可如今,有些事已经不能拖延下去了,皇权更迭就在眼前,把府中命运托于大房父子二人之手,恐怕,难有善终啊。
    “为什么要投太子?”
    “嗯?”赵秉安不防老爷子居然提到这节,暗叹,祖父这些年虽然越发刚愎自用,但到底眼光毒辣依旧啊。
    “别跟我打马虎眼,老头子在朝堂上打拼的时候,还没你爹呢,就你那点把戏,门儿清!说吧,什么时候和东宫搭上线的?”
    “祭天之后,孟家便开始与孙儿接触了。”
    “你!这么大事,你怎么一点也没和府里言语,孟家虽是太子妃的娘家,可除了孟家老太爷,剩下的皆不成器,连累的太子妃都不得脸。你和他们筹谋,能成什么事?”老侯爷正习惯性的批着孙子的作为,突然他脑里一道精光闪过,看着这孙子,眼都睁大了。
    “你,你,孟家这两年行事路数大变,是你教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孟家那兄弟俩都是官迷,三品虚职上那么些年都不舍得退,怎么会突然辞官,转头去教书育人,这,这,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难,孟老太爷虽然门生故旧满天下,可他老人家已经八十高龄了,撑不了几年,到时候人走茶凉,孟府落魄就在眼前,而孟府一旦有失,太子妃还能坐得稳当吗,这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孟家两位世叔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他们在朝堂上施展不开,可孟家的底蕴在那摆着,士林里无往不利,他们退出朝堂,一方面这是太子妃娘家为东宫做的巨大牺牲,自绝后路为太子在圣上那里服软,东宫心里怎么能不感念。
    另外,千万不要小看孟老爷子在天下士子心里的分量,四朝元老,两任帝师,数度宫闱匡义,当年要不是他老人家自己激流勇退,申阁老不知何时才能坐上首辅之位,现在内阁里诸位哪个没受过孟老爷子的恩义,孟家两位世叔在朝中屡屡出错,为什么诸皇子无一人出面发难,因为他们知道动孟家,内阁是不会答允的,朝堂上下也不会视而不见。就是圣上,看在孟老爷子的面上,对两位世叔时不时的抽风之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孟家被逼隐退,东宫堂堂正统,居然被诚王打压的连岳家都保不住,且不提满朝文武怎么想,就说圣上,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所以,这两年,圣上愈发厌弃诚王,时不时的就要打压一下,这,都在你的算计里?”老爷子一颗心就要蹦出来了,这孩子心到底有几窍,三年前他不过十三,怎么就敢以皇家诸子为棋,布这么一局!
    赵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稍微和老爷子透点口风,“不全是孙儿的筹谋,孟家老太爷教授了孙儿良多。”
    “嘭”老爷子这下是真的惊住了,他连撞上书桌的痛感都顾不得,急声问着,“孟家老太爷出山了?”
    这消息太重要了,孟家老太爷要是决定出山,那朝堂上的格局恐怕瞬时就要变了,就像孙子说的,不要小看这位老太爷的分量,他当年的门生经过这些年大都坐上了六部的高官,就连九卿里亦不乏人在,不夸张的说,他老人家拄着拐杖在神武门前咳嗽一声,朝堂上下都要抖一抖。只不过,这位乞骸骨之后就不知躲在哪里休养,天家恩宴都请不出来,要不然,诚王前些年也不敢这么打压太子,太子妃也不会因为娘家无人撑腰在东宫备受冷落。
    “没有,孟家世叔在梦院跪了五天,几度昏厥,也只是让老爷子见了孙儿一面,他老人家一生功高盖主,要再出山,恐怕孟家大限就要到了。”赵秉安看得透彻,孟家的老太爷是在自囚,放任两个孙子胡闹恐怕也是一种自污,要不是圣上当年为稳地位强把太子和孟家绑在一起,这位活出味的老爷子绝不用晚年如此自苦。
    “对,孟家老太爷不出手是对的,他老人家一举一动皆是风雨,东宫如今已稳,他老人家还是不出来的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位太爷正当朝,那还是英宗的时候,明君贤臣,一片繁华江山,他当时被父亲安插进宫中禁卫,戍守大朝堂,他曾亲眼看过那位在金殿上是如何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当时他就想,将来他的儿子一定也要考科举,走到那离御座最近的地方去。
    后来,父亲殉国,他年纪轻轻就承了爵,在军中摸爬滚打,尝遍人情冷暖,那时膝下三子就老二有点天分,可惜还是庶出。等到妻子怀上老五的时候,他就做了一个簪缨朝冠的梦,当时想着或许这个儿子是上天送来让他圆梦的,后来确实如此,老五打小聪慧,读书一顶一,所以对于妻子有时候明显的偏袒,他都视而不见,甚至私下还帮着贴补,就是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的子孙也能像那位一样,一言定江山,一言平风云,星河天下,不过他一指之间。
    现如今,屋外昏黄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不远处少年的身上,这份似曾相识的气度好像把他拉回了四十多年前,他矗立在太和宫门外,偷瞄着殿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影永远坚挺,似乎是千钧压在身上也不能折他一毫,眼前的身影似乎渐渐和那久远的记忆重合,他突然觉得有些刺眼,轻轻抬起袖子挡住了这光华。
    “老太爷虽不能出手,但他指点了孙儿一些为臣之道,孟家的关系网……”
    “不能沾!秉安你记住,除非你做到六部堂首,否则永远不要动孟家的东西,那是滚滚烈火,沾上就能把你烧成灰!”孟家辉煌的时候,申沈苏兆几家加起来都难以望其项背,可那位孟家麒麟儿的下场呢,丧身汨罗江,连尸骨都没找回来,那位要是还活着,恐怕圣上都不能安寝。
    “孙儿明白的,孟家的时代已经过去,有些事有些东西还是让它沉默着好。只是,老太爷给了我一块玉佩,换,换一桩联姻……”
    “哦?你身上兼祧两房,确还能再娶一房,可我记得孟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啊?”
    赵秉安回想起那天深夜他见到的那位睿智的老人,心里忍不住发寒,头一次,他感觉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所有隐秘无所遁形。
    “不,他要我的长子娶孟家女为妇!”
    老爷子倒抽一口气,整个人都怔愣了,随后他轻轻吐出一点,忍不住整个人往后缩,呵,那位还真是法眼如炬,小十唯一的缺点摆的很清楚,重情!他能为了一个隔房堂弟的母家大费周章,能舍出泰半家产给姐姐陪嫁,小六作天作地他也能一忍再忍,这都说明他极重家人,那他将来所出长子所占的分量,不言而喻啊!
    “你应了?”
    “我没有退路,老太爷既然开口,就没有给我第二种选择。”赵家前些年首鼠两端,已被太子厌弃,其他诸王在赵秉安看来机会委实渺茫,况且,良臣不侍二主,赵家改投他人,不仅恶了圣上东宫,恐也不会得新主看重。
    可要在东宫有一席之地,总要人引荐吧,孟家是最好的人选,当初孟家长孙孟守德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孟家的心还没有死,不管他们瞧中的是他背后邵家沈家的势力也好,还是纯粹看上他这个人也罢,他都不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梯子,有了孟家,他就能体面的爬上东宫这条船。
    老爷子靠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神色渐变,“呵,呵呵,哈哈哈……好,好,好啊!”声色暮沉,老爷子压抑不住的笑,笑他老眼昏花,误以为自家养了头幼虎,熟料这是只更可怕的海东青,此等枭雄,绝不是秉宣可以驾驭的。
    “好孩子,过来,让祖父好好看看你,看看,我赵家的麒麟儿……”
    老爷子神态悲凉,让赵秉安无法拒绝,一手侧立,他朝着书桌又跨了一步。
    “祖父,我……”
    “不必多说,拿着吧,这算是我仅能给你的了。”
    一块精铁令牌从袖中应声而出,扣在了书案上。赵秉安只思虑了一秒,便伸手接了过来。
    背面纯黑一片,瞧不出什么不同来,只入手确有些份量,翻过身来,只雕着一个“棣”字,这是?
    “这上面刻的是第一代永安侯的名讳,世代交由长子嫡孙传承,拿着它,可以敲开一半京中军门。另外,你可以凭此令牌调动府中暗卫,这些人或隐于各宅府,或藏于京中街头巷尾,若有需要,你可以在华厦后河放一道竹筒,它会沿着京中河道秘制的通路,飘向四面八方,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这,才是咱们永安侯府数百年在京中立足的根基,不是你那点小打小闹所能比拟的。”
    “这,这是该由大伯传承的东西,孙儿不能拿。”说不动心是假的,这可是永安侯府数百年的积累,可是,老爷子既没有废世子的打算,又不是什么慈爱心爆棚的长辈,突然来这么一手,真的很惹人生疑啊。
    “呵,小兔崽子心眼真多,连祖宗都防着,行了,你大伯不知道这个,他以后,或许也不会知道了……”老爷子对府中这局面也是无可奈何,长孙身边就剩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二,其他的早就被小十架空了他都还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利刃,可都是会噬主的,秉宣,他握不起来啊,交给小十这也是为了保他的无奈之举,要不然,终有一日,这兄弟俩必刀枪相见,到时,以小十的心性谋断,老大这一房说不定就绝了。
    赵秉安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下了。
    “你在府里那些动作,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只一个底线,”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别伤了你大伯,他对你无坏心的。”
    “孙儿无意永安侯!”这是赵秉安对老爷子的承诺,只要大伯不对他指手画脚,他也不会打府中爵位的主意。
    到底是年轻人,老爷子从不信什么承诺,人在红尘,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小十现在还留着一丝良善,待到他将来在官场里滚上几遭,要还能说出这话,他倒是愿意勉力一信。
    “你手下那个叫沈林的,到底是外姓人,时候到了,就料理了吧。赵康不错,府中老几辈的家奴了,信得过。你要是施展不开,我这还有些人手,待会让赵忠交给你。秉安,你记住,你姓赵,你的子子孙孙传承的都是这个姓氏,千万,不能忘了。”
    赵秉安心里对老爷子的某些想法不能苟同,但当此情境,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反驳难得软化的老爷子。“是,孙儿记下了。”
    老爷子挥手送走了这个孙子,在昏黄的夕阳下望着他跨过门槛的身影,在心里和自己说,“我给了你大伯永安侯,却给了你永安侯府,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怀珩,怀珺,都是我的儿啊……”
    第82章 出京
    “非去不可吗,老四就是把天都捅破了, 那不还有你大伯和秉宣吗, 凭什么让你一个小儿家的去啊, 咱们一家欠他们父子的吗, 毁了大郎还不够,又来祸祸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玉涵院内,蒋氏哭的死哩哗啦的,拉着小儿子的手就是不答允。
    她才不管大房死活,这些年她早就看透了,那一家子就没个好人, 当初明知道苏州是个火坑还面不改色的想骗大郎进去, 后来见诱骗不成就恼羞成怒, 生生毁了大郎前程,逼的她大儿最后沉沦到那个境地。要不是老爷再三拦着,她早就和大房撕破脸了。现在可倒好,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她唯一剩下的小儿子的身上,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什么呢, 苏州这次事关重大,咱们府上要是过不了这一劫,说不准就没日后了,安儿再怎么说也是赵家子孙,这个时候出力也是应当应分的。”三爷就算心里也不舍得放小儿子去苏州,但大势所迫, 也只能妥协了。
    “老爷!老爷,咱们眼前就剩这么一个了,他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蒋氏色厉内荏的开口,声泪俱下的收尾,儿行千里母担忧,蒋氏连赵秉安去河北应试都不放心,更别提放人去苏州那地界了。
    “唉,你放心吧,这次给咱们孩子带上的人手都是最好的,再说,老四才是苏州的主官,万事有他在前头顶着,只要安儿不强出头,就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不对,安儿?”三爷这句也算是无奈了,儿子太精明,说他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多余这一句,也就是希望他能顾及家里老父母,在外多小心吧。
    “是是是,娘你放心,我多聪明啊,遇事肯定躲得远远的,等到了苏州,把祖父大伯他们的意思和四哥一交代,我立马跑路,苏州就是藏个天仙都留不住我。”
    “你这孩子哟……”蒋氏苦笑着戳开儿子的脑袋,她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小儿子这语气,就是笃定了要去苏州,她就这个命,生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犟种。
    “你在外面可不能和你四叔学,哪些不正经的女子不能去招惹,别人来找你的也不能搭理,那都是吃人的妖精知道吗?”
    “是,我都记住了,母亲大人。”
    “你别贫,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人邵家的姑娘可都等你好几年了,要不是你今年要科闱,这门婚事早就该提上日程了。你这一走,又是大半年的行程,怎么说也得去邵府上递个信儿,别让人牵挂着。”蒋氏很满意邵家的姑娘,经常和沈氏过府相见,这小儿女之间的心思早就看得分明,只可惜自家这儿子就是不开窍,见天忙,让他去回邵府都得三催四请,这天长日久,将来再把人家女郎的心给冷了可怎么好。
    蒋氏一说,赵秉安的脑子里也立即冒出了一道清丽的身影,他从未去过邵家内宅,那不合规矩,只是每年元宵端午节庆的时候,他在邵府做客,能在后花园“偶遇”一回佳人,每回只能隔着杏花树说上几句,聊聊诗书,谈谈他在国子监求学的趣事。印象里是个安静腼腆的女子,每次他稍稍走近一些,都能羞红了粉颈,女工也很好,上次还送了他一个锦囊,绣的很是精致。
    以前,赵秉安对于他未来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感觉,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本质上是一个有些冷情甚至可以说冷酷的人,于他而言,长久的陪伴比一见倾心来得更为可靠。那个杏花树下的女子,虽然很少抬头,但每次眸中溢出的欢喜都让赵秉安有些心虚,他的心里揣着太多东西,能给这个女子留的余地太少了,就算将来,他也绝不敢保证自己会爱上她,对于赵秉安来说,爱太难,保持在喜欢的程度让他最有安全感。
    “呃,事态紧急,儿子明日午后就要出发,邵府,恐怕赶不上了。要不我手书一封,您去邵府的时候捎上吧。”
    “怎么那么急,那你东西都预备好了?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 。”
    “田二早就在回文阁里收拾了,您不用惦记,倒是您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体,可得好好注意,早睡早起,太医的医嘱不能忘了,我会让人看着您的,您要是不配合,那我就不成亲,您就抱不着孙子了……”
    “哎呦,好了,好了,我还用你啰嗦,你姐见面就念叨这个,忘不了。”
    ……
    赵秉安坐在小书房里,整个人隐在烛光下,神色平静冷淡,让底下一屋人都琢磨不透。
    “苏州之行,准备的怎么样了?”
    “万事具备,五爷发出的信件已经先行一步,咱们的人马按时日算也该到了地方,前站没什么问题。”沈林这些年早就磨练出来了,当初苏州那件事刚露出风声,他就加派谍卫赶了过去,这会儿应答起来自是利落的很。
    “随行五十人,都是府上的好手。不过里面逾半是世子掺进去的沙子,依主子看,要不要……”虽说这些年因为主子的吩咐,赵康一直对大房采取避让之策,但真要动起手来,他还真不怵大房那几个人。
    “不必,让他们跟着吧,翻不出大浪来。”大伯近些年愈发多疑,不带走明面上这些人,暗地里恐怕也少不了。
    “兵马司怎么样了,那五百人都握在手里了?”
    “是,除了七少身边一些亲卫,其他两位偏将现如今也都是咱们的人,这些兵马按您的吩咐都严格训练装备精良,现在就差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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