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如何是好?闻人厄飘在血污前有些发愁,所有光点与血污皆为已发生的事情,换言之,面前这团最大的血污,是闻人厄不知道的,殷寒江对他封锁的。
    即使是双修伴侣,也该有禁区,如果对方不愿意触碰,他不该强行探索。
    但不解决这些血污,又无法治愈殷寒江的心魔,当真是个两难的局面。
    闻人厄想了许久,回忆与殷寒江相处的种种,又想起自己也有许多不愿被人知晓的过去,忽然明白了。
    既然殷寒江不愿让他探索,那便由殷寒江来了解他吧。
    闻人厄张开双臂,对殷寒江道:“本尊绝不试图入侵你的禁区,我只望与你魂海相融,化解你我之间的屏障。”
    说话间,血污渐渐缩小,小到闻人厄可以双臂环住,抱在怀中。
    即使是殷寒江阴暗的过去,闻人厄也坚定地将它用身体护住,那团血污便渐渐融入闻人厄的魂海中。
    “阿武,阿武!”遥远陌生又有些怀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人在温柔地拍他的肩膀,闻人厄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面前,低声道,“该起了。”
    是母亲,是那个边城告急时,可以披甲上阵,带着边城民兵死守城墙五日,直拖到援兵前来,她方昏厥在城墙上的奇女子。
    闻人厄发现自己的身躯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恍惚间明白,这是他的记忆。
    “练武、读书、习字……你今日功课很多,莫要让先生等你。”母亲掌中拿着一对轻短双剑,闻人厄若是不起床,这柄双剑大概就要削上他的头发了。
    “我起了,娘亲!”闻人厄忙跳起来,穿上衣服,飞速地洗漱。
    他自幼在边城长大,边城人力紧张,闻人厄没有丫鬟,仅有一个一同习武的小厮。他凡事亲力亲为,只有此刻急了,才吼一声:“把巾帕给我!”
    一双小小黑黑的手递上白色巾帕,闻人厄接过时愣了片刻。他的小厮不见了,换成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这孩子全身青紫,半具身体都腐烂了,又脏又臭的,颤巍巍将巾帕举起来。
    是殷寒江啊。
    闻人厄将殷寒江最不愿意面对的那团血污融入神魂中,殷寒江在他的魂海内,找了个适合的位置待着,变成了他的小厮。
    这不是现实,是闻人厄的记忆。
    他接过巾帕,却没给自己擦脸,而是抱起小小的殷寒江,浸湿帕子,用温热的毛巾轻轻为小殷寒江擦拭身体。
    肿胀发烂的小手一巴掌将巾帕拍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脏。”
    小殷寒江不是在说毛巾脏,而是怕自己的身体脏了毛巾。
    “毛巾是可以洗干净的,你需要疗伤,并且换件衣服。”闻人厄道。
    他的心境变化是可以影响魂海记忆中的人的,闻人厄的母亲也不再催促他做功课,而是温柔地摸摸小殷寒江的头道:“小江怎么伤成这个样子,阿武你快去帮他清洗一下,再送李大夫那里去上药。”
    闻人厄听话地烧水为小殷寒江清洗,还给他找出自己幼年的衣服换上,抱着他施展轻功一路飞到边城大夫的药堂。
    少年时的闻人厄是个白袍小将,有些臭美,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衣。他抱着殷寒江在无数个房屋上飞跃,不少边城百姓抬起头来看,七嘴八舌地讨论闻人小将军又开始飞檐走壁了。
    那时的闻人厄,是飞扬的少年,整个人是明亮剔透的,连边城天空的颜色都是一片蔚蓝。
    “阿武?”怀中的小殷寒江疑惑地问道。
    “我未入道前,父母为我起名闻人武。他们还商量及冠时的字,正好用‘武’字拆开,表字止戈。”闻人厄回答道。
    可惜没能等到那一天,闻人家便遭难,闻人武也更名为闻人厄。
    踩着房檐从门前落下,吓了李大夫一跳,这位年迈却精神抖擞的驻军医生,顺手抄起身旁的扫帚挥向闻人厄:“你这个鸡飞狗跳的小屁孩,吓死老夫了!就不能有一次正正经经敲门的吗?每次不是从房上跳下来,便是从后院跑进来,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你吓的!”
    扫帚还没打过来,便被一双手接住,小殷寒江满脸阴沉地看着李大夫。
    就算是殷寒江魂体中阴暗的部分,也是有很强大实力的。闻人厄担心他出手,刚要阻止,就听李大夫说:“哎哟,这谁家的孩子?怎么成这样子了?快进来,老夫为他包扎。”
    “从尸堆里捡来,父母亲人都被外族屠了。”闻人厄小声地对李大夫说。
    老大夫满是皱纹的脸顿时充满怜爱,让闻人厄将小殷寒江放在床上,自己则拿了烈酒与刀,为小殷寒江刮去腐肉。
    闻人厄当年救下殷寒江时,随手一个丹药,一道真元,便将这孩子治愈了。凡人的伤对于修真者而言实在太轻,殷寒江对于治疗没有任何实感。
    这一次李大夫细心刮腐肉,又以烈酒消毒,疼得殷寒江小脸直抽抽。闻人厄见状略微不解,明明是魂体,为何会觉得疼痛?此刻殷寒江在想什么呢?
    李大夫怕伤到完好的皮肉,下手不敢太快,足足清理五个时辰,日头从东移到西,他才将全部的伤都上了药,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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