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泽见状,连忙将叶蓁蓁拉到了凳子上:“太子和言蹊就是这样,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讨论什么呢?”安景行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着桌上写满了字的纸张,看来想了不少名字啊!
    “大嫂怀上了,咱们正在讨论名字呢!景行也想想?”陆言蹊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纸。
    安景行扫了一眼眼前的纸张,男孩儿女孩儿的名字都有,一时间有些失笑,听着陆家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的声音,没有说话。
    “我觉得男孩儿叫陆明宗挺好的,明字辈,光宗耀祖,多好?”陆言蹊说着,又将刚刚那个被一票否决的名字扒拉了出来。
    云婉仪见小儿子还在纠结这个名字,而且还是在儿婿和儿媳妇儿都在的时候,一时间觉得有些丢脸,拧了拧陆言蹊放在桌上的手背:“让你多读书还不听,还在说,也不嫌丢人!”
    陆言蹊怎么也不会想到云婉仪会是这个反应,收回了被云婉仪拧了一下的手背,有些委屈:“哪里丢人了?”
    即使是安景行,此时也抚了抚额头,言蹊平时不像是这么不着调的人,但在看到陆言蹊疑惑的眼神后,安景行知道陆言蹊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云婉仪会这样说了,低声咳了两声后,才说了一句话:
    “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为贤者讳。”
    第97章 含义
    陆言蹊还在脑袋里扒拉安景行说的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 就听到了自家亲娘的声音:
    “哪有孩子和曾祖父的名字同音的?”既然儿婿已经直接说了,云婉仪也接着加了一句,末了,还不忘瞪自己的小儿子一眼, 刚刚小儿子就提出过一次这个名字了, 被云婉仪打着哈哈给忽略了过去, 谁知道陆言蹊还揪着这个名字不放?
    这个时候,陆言蹊终于想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为尊者讳,为长者讳, 为贤者讳,是古代人取名的忌讳, 意思是取名字的时候,要避开能够代表尊者、长辈、贤者的名字或者号,陆言蹊的祖父叫陆忠,与“宗”同音, 自然是不能用。
    想到这里,陆言蹊不由想到了上辈子上历史课的时候,似乎就有一个倒霉蛋被老师举过例,说是唐朝诗人李贺,因为父亲的名字带有“晋”字, 与“进”同音,所以终生不能考取进士,西元的避讳虽然没有严格到那种地步, 但避讳亲人长辈的名字,确实是基本的要求。
    想到这里,陆言蹊连忙对云婉仪拱了拱手,讨饶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咱们看看其它的名字吧!”
    “这种事也能忘!”云婉仪说着瞪了陆言蹊一眼,接着,便继续划拉着桌上的名字,想要给她孙辈第一个孩子,想一个极好听,又寓意深远的名字,想着,云婉仪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纸,“女孩儿叫陆明珠怎么样?一定是咱们陆家的掌上明珠!”
    陆言蹊看着云婉仪念念叨叨的样子,正准备开口再说两句,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不过却也只是一瞬间,没一会儿,陆言蹊的神情就恢复了正常,没有让别人看出异样来。
    *
    “言蹊?你怎么了?”安景行从刚刚在陆家的时候就看出了陆言蹊的心不在焉,但是当着陆家人的面,不好多问,现在离开了陆府,安景行自然不会再憋着了。
    “景行,你们的名字……都是怎么来的?”陆言蹊看了一眼安景行,先问了一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憋在自己心中的问题。
    “我们?”安景行听到陆言蹊的话,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嗯,就你还有静王逍遥王他们。”陆言蹊点了点头,安景行呆呆傻傻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都是父皇取的。”安景行听到陆言蹊的问题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他们的名字,都是父皇取的,“我们出生的时候,父皇不受宠,皇爷爷那个时候最喜欢的是二皇叔,所以就没有给我们取名,我们的名字都是父皇取的。”
    “那都是什么意思啊?”陆言蹊听到安景行这番话后,心向下沉了沉,果然如自己所料。
    “我名景行,是父皇希望我谨言慎行吧。”安景行说着,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有些嘲讽,又有些悲凉,父皇这个人,取名字就像他人一样直白。
    “胡说!”陆言蹊听到这里,直接打断了安景行的话,此时安景行脸上的自嘲让他看得尤为刺眼,安睿始终是安景行的父亲,即使知道自己再不受宠,心中依旧有孺慕之情,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安睿的认可的,但“谨言慎行”,明明就是在一直提示着他不受宠,安睿不喜欢他的事实。
    “这分明就是说你品德高尚,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多好的寓意?别乱想!”陆言蹊说着,掐了一下安景行的腰侧,似乎对安景行自轻的样子极为不喜欢。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安景行重复了一遍陆言蹊的话,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弧度,并且有越来越大的意味,安景行头一次对自己的名字,有了新的认知。
    “那其他人呢?”在察觉到安景行的心情变化后,陆言蹊便接着问了另外几个人的名字。
    “二弟叫安景端,是因为德妃为人贤良端庄,父皇觉得二弟应该会同德妃一样,是一个端正的人,便取了‘端’”安景行只觉得是陆言蹊一时间有些无聊,于是没有漏下任何一个人,接着,便是安承继了,“至于三弟,他是我们这辈唯一没有从‘景’字辈的皇子,但‘承继’二字,也能看出父皇的期许,承家继业,不过如此。”
    陆言蹊这次没有反驳安景行的话,安承继的名字意味太明显了,几乎是西元人尽皆知的事情,安承继的底气,一部分来源于贵妃,另外一部分,就是来源于这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那逍遥王呢?”陆言蹊没有忘记,自己最终的目的是想问安景瑞。
    “四弟的名字,同二弟一样,中规中矩,取祥瑞之意。”安景行说着挑了挑眉,看向陆言蹊,“言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若是刚刚安景行没有察觉到陆言蹊的意图,现在安景行也看出来了,哪里是想知道他们的名字,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知道四弟的名字是怎么回事罢了。
    “景行还记得……父皇叫什么吗?”陆言蹊在刚刚取名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寻常家庭需要避讳,皇家更是规矩森严,怎么会不知道避讳的道理?更何况,这些名字还都是安睿亲自取的?景行说安景瑞的名字中规中矩,现在看来,恐怕不尽然吧!
    “父皇?怎么突然问起父皇的名讳了?”安景行皱了皱眉,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单纯有些诧异,“父皇单字一个……”
    安景行说着,便感觉到了不对,父皇单字“睿”,但自己的四弟却叫“瑞”,刚刚言蹊才因为名字没有避讳的缘故,被云婉仪责备了一通。
    “知道了?”陆言蹊见安景行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陆言蹊的思维是现代人,对避讳之类的事情并不敏感,虽然安景行是古代人,但安睿登基之后又怎么会还敢有人直呼安睿的名字?阴差阳错之下,就形成了一个盲区,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安景瑞的名字有何不对。
    “嗯。”安景行点了点头,他们的名字是父皇亲自取的,不会有错,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还被季幼怡拿出来炫耀,自己“谨言慎行”的寓意,也是从季幼怡的口中说出来的,既然他们都知道避讳的事,父皇没有道理会不知道。
    “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让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名字同音,或者说,在什么情况下,你的父皇才会允许别人与他的名字同音?”陆言蹊说着,手指点了点桌面,安睿不仅是安景瑞的亲者,更是尊者,自安睿登基后,民间的孩子便不许再取“睿”同音,既然如此,安景瑞的名字就显得非常不讲道理。
    但偏偏安睿这个人,给儿子取名字非常讲究,如同安景行的“谨言慎行”,如同安承继的“承家继业”,若说安睿没有察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陆言蹊可没有忘记,季幼怡叫安景瑞,唤“瑞儿”,彼时季幼怡如日中天,安睿不可能从来没有听过季幼怡对安景瑞的称呼,但偏偏什么都没说,这很不对劲。
    “父皇是一个极其自傲的人,”安景行此时的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在皇家,什么东西都可以丢,唯独规矩以及脸面不能丢,安景瑞的名字,分明就有问题,说着,安景行继续分析着,“在他心中,只要是与他沾边的,就是最好的。”
    许是因为早年不得宠的缘故,越是自卑,越是自傲,在登基之后,安睿听不得别人说他任何不好,包括他的治国之道,包括他喜欢的女人,就是他靠皇后儿子才能上位的事实,也不许任何人提及,这样一个自傲的人,对自己的名字,自然也会非常看重。
    “没错,皇上是一个极其自傲的人,那么在他心中,这个‘睿’字,自然是独一无二的。”陆言蹊说着,点了点头,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对安睿的性子,陆言蹊可以说是非常了解。
    “最好的东西,自然是要送给最喜欢的人。”安景行点了点头,接着陆言蹊的话,继续分析着,却在这句话说出口后,瞪大了眼睛,最好的东西,送给最喜欢的人,依照父皇的性子,在父皇的心中,“承继”又怎么能比得上“瑞”?
    “想通了?”陆言蹊从刚刚想到这一点后,就一直在心中推断着这个可能性,所以才会让安景行觉得,他心不在焉。
    “这不合逻辑,父皇对三弟的喜爱,骗不了人。”安景行说着敲了敲桌子,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不仅荒谬,还推翻了安景行二十几年的认知,让安景行一时间有些没有办法接受。
    安睿对安承继的喜欢,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若是连这个都能作假,那就太可怕了。
    “是,皇上的确很喜欢安承继,但是这个喜欢,又能有几分呢?”陆言蹊从刚刚发现这三人名字的端倪后,便一直在心中推断着各种可能性,“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安承继或许还达不到这个地步,但至少能够得上出头鸟的资格。”
    枪打出头鸟!安景行这个时候,也坐的端正了起来,但是依旧有什么地方,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保护人的手段,一种是告诉天下人,这个人你不能惹,惹了就会遭来严重的后果,等所有人都从心底畏惧了,自然就能达到保护的手段,但明显,当今还没有这个能力,”陆言蹊毫不掩饰自己对安睿的看不上,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指间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而另外一种,就是立一个靶子,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陆言蹊此话的意思,分明是安承继替安景瑞做了“靶子”,安景行沉默了半晌,终是想到了一个问题:“那贵妃呢?若是父皇有此打算,贵妃不可能看不出来,能任由父皇如此动作?”
    这也是陆言蹊一直没有想通的一点,如果事情真的像自己所料,那季幼怡的反应无疑是最为反常的一个,用亲生儿子给养子作靶,不会是季幼怡的性格,那自己还忽略了什么地方呢?
    “况且四弟一直不问政事,近日来就连早朝也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陆言蹊的推断,并不能完全说是错的,但安景行依旧觉得有些漏洞,无论是贵妃还是四弟的态度,都不能支持陆言蹊的推断。
    不问政事的逍遥王爷吗?陆言蹊想着垂下了眼眸,想到了二哥同安景瑞的相处,又想到了成亲那里二哥所说的话“逍遥似乎也在通州找什么人”,头一次对安景瑞的性格,产生了怀疑。
    *
    正在被陆言蹊和安景行讨论着的安景瑞,此时正在凤仪宫,缠着季幼怡说着什么:
    “母妃,你就答应了吧?我都快闲的发霉了!”安景瑞满脸渴望地看着季幼怡,那饱含希翼的眼神,就是季幼怡,也有些扛不住。
    “闲的发霉了就多替你父皇处理处理政事,今日早朝你又没去,是吗?”季幼怡看着缠着自己闹个不停的小儿子,头也有些隐隐作痛。
    “我这不是,没兴趣吗?”安景瑞说着吐了吐舌头,看到那些东西他头都大了,偏偏母妃还不放他走。
    “承继现在还病着,若是你也走了,你让母妃怎么办?”见安景瑞闹腾的样子,季幼怡不得不使用怀柔政策,安承继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若是安景瑞这个时候也走了,等安承继醒来,这宫里哪还有她的立身之处?
    “这……”安景瑞听到这里,也有些犹豫了,自己本来就一年四季不着家,现在三哥一直病着,自己走了,母妃会不会觉得孤独?但是……
    就在安景瑞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成熟而具有威严的男音:“你们母子俩在说什么呢?”
    季幼怡与安景瑞听到这个声音后,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过了身:
    “儿臣参见父皇。”
    “臣妾参见皇上。”
    “都免礼,”安睿说着,直接走到了季幼怡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说什么呢?”
    从此时安睿的状况来看,安睿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不错,安睿今天的心情的确不错,这段时间因为大儿子的步步紧逼,让安睿烦躁不已,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安景行又重新收敛了起来,再加上梅嫔那边身体安康的消息,让安睿难得有了个好心情。
    “瑞儿说想要离京,皇上还不快劝劝瑞儿?”季幼怡了解安睿,怎么会看不出来安睿此刻的心情,当即想也不想,就对安睿娇声说道,语气中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哦?想要离京?准备去哪里?”安睿看到季幼怡此时难得的女儿娇态,心中也一阵荡漾,但也没有忘记安景瑞还在旁边,转头看向安景瑞,眼带询问。
    “想要南下,先去江南,再去滁州,然后从滁州去匈奴看看,中途还能顺便去儿臣的封地晃一圈。”路线是早就制定好了的,现在安睿问起来,安景瑞自然是脱口就出,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向往了,似乎对此次行程非常期待。
    “皇上你看,瑞儿这个安排,没个大半年哪里回的来?臣妾可不依!”季幼怡说着,对安睿撅了撅嘴,虽然季幼怡已经老了,但因为保养得当的缘故,这个动作做起来倒不难看,但比起小女儿家,却少了一股子憨娇的味道,安睿一时间又想到了那个小女儿一般的梅嫔。
    “很想去?”回过神后,安睿便看向安景瑞,自然也看出了四儿字眼中的期待。
    安景瑞闻言,想要点头,但又想到了季幼怡,一时间不知道这头,该不该点下去,好在安睿了解这个儿子,也没有等安景瑞表态,便挥了挥衣袖:
    “想去就去吧,趁年轻,多出去走走也不错,等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父皇以前也想去各处看看,年轻的时候没去,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安睿说着,脸上浮现了一丝怀念,以前他也同四儿子一样,有过同样的喜好。
    “皇上?”季幼怡有些傻眼了,原本是喜欢皇上帮自己劝劝小儿子留下来,谁知道劝着劝着,就将人劝走了?
    “儿臣多谢父皇!”果然,安景瑞得到这话之后,抬眼看了安睿一眼,连忙对安睿俯了俯身,不器已经等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他终于可以离京了!
    安睿开了口,安景瑞谢了恩,季幼怡即使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强压下来。
    “没事的话便告退吧。”安睿说着摆了摆手,今日的季幼怡,让他心中起了一丝涟漪,也有了一丝感觉。
    安景瑞闻言,连忙对安睿和季幼怡行了一礼,从屋内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言蹊的祖父叫“陆忠”啊!(敲黑板!
    陆言蹊:嘿嘿嘿!
    陆言修:笑什么?
    陆言蹊:作者说你要倒大霉!
    陆言修:是你对我的智商有什么误解,还是作者那个蠢货对我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陆言蹊:……
    作者:……(喵喵喵?一个配角还敢造反???
    第98章 互相试探
    安景瑞从父皇那里得到保证后, 第二天就找到了陆言修,和他分享着这个好消息:
    “不器,父皇已经同意了,咱们明天就走吧?”安景瑞拉着陆言修, 语气中藏不住地兴奋似乎现在已经飞出了京城。
    “这么着急?”陆言修看着安景瑞上蹿下跳的样子, 有些失笑, 回京城这段时间,这人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当然!我在京城这段时间,快被逼疯了!”安景瑞说着,就忍不住了, 从抱怨父皇给他准备了一大堆政事,再到季幼怡对他的期许, 说到这里,安景瑞就忍不住抱怨,“三哥病得真不是时候,要是他没病, 我就不用一直待在京城了。”
    “那杀手呢?已经抓到了?”陆言修可没有忘记,一开始安景瑞不能离京的原因是什么,至于安承继的“病因”,陆言修是听小弟说过的,但陆言修向来不会再安景瑞面前说关于小弟的任何计划。
    “没有, ”说到这里,安景瑞就忍不住嘟囔了,“但是母妃说她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并且已经解决好了,不会再有意外了。”
    安景瑞以为陆言修也是担心他的安全,连忙向陆言修保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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