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娘娘……”李江稍稍抬头,看着那张含笑张扬的脸庞。
    “嗯?”舒慈的语调微微上扬。
    “奴才不敢违拗娘娘,娘娘以后只管差遣奴才。”李江垂头,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
    舒慈“嗯”了一声,点头:“不过,以后要是再让本宫知道你给皇上牵线搭桥……”
    “咳!”后面传来一声重咳嗽。
    “奴才不敢,奴才绝没有这个意思,娘娘饶命!”李江忽喜忽忧,一颗心七上八下,像是被放在笼屉里蒸似的,一身身热汗一身身冷汗。
    骆显上前,扶着舒慈:“狗奴才敢牵线也要看朕配不配合,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舒慈挑眉,明艳动人,气场强大,这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两人一唱一和,虽是无意间在李江面前败了相,但却一举震慑了李江,让他再不敢有旁的心思,以后只敢一心一意的伺候皇上……以及贵太妃。
    而李江也认定了,若要保住自己的御前总管的这衔儿,抱牢贵太妃娘娘的大腿总是没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江:皇上,奴才想去西宫当掌事太监。
    骆显:为何?
    李江:因为您停留在西宫的时间比在乾清宫的时间还多,奴才觉得西宫比较容易出人投地。
    第48章 晕船
    成康二年三月十八日, 皇帝南巡,从京城启銮, 沿途巡视山东等十六州府, 旨在巡视河道、体察民情、检查吏治,随行三十六位文武大臣, 并奉皇太后回乡祭祖。后宫随行两位娘娘, 一位郑淑妃,一位是临在出发前被擢升为嫔封号为珍的玉贵人, 如今的珍嫔。
    在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中,唯有一人隐匿了行踪, 藏在皇帝的龙船之中, 鱼目混珠的“明月”姑娘。
    “主子, 皇上在前边和臣子们议事,您要不要先传膳?”李江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问道。
    龙榻上歪着一女子, 她长发如瀑,脸色苍白, 躺在被窝中,看起来弱小又惹人怜惜。但伺候她的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即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是毕恭毕敬, 不敢有丝毫逾矩。
    舒慈捏着帕子捂住口鼻,摇头:“不用,本宫暂且不饿。”
    “那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李江小心地问道。
    舒慈睁眼:“太医?还怕本宫露不了馅儿吗?”
    李江上前,进言:“这帘子一遮, 太医也不知道是哪位娘娘,您只管放宽心,奴才保准让他看不出破绽来。”
    舒慈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李江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
    “郑淑妃与珍嫔都在自己的船舱里,如何能李代桃僵?”舒慈抚了抚胸口,一阵眩晕泛上,有些恶心,“还是等皇上回来了再说,起码宣一个进来当幌子才成。”
    “娘娘思虑周全,奴才自愧不如。”
    “行了,别拍马屁了,回御前伺候吧,本宫这里有夏荷就够了。”舒慈摆手。
    “是,奴才告退。”李江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夏荷站在一边许久,此时弯腰上前:“娘娘,您可是渴了,奴婢给您倒杯茶水?”
    “这屋子里闷得很,你先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舒慈说。
    “是。”夏荷起身,往窗户口去了。
    起初夏荷知道舒慈的身份时差点哭了出来,担心她之前的不恭让舒慈给记在心里去了,那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主子收拾的。但奇怪的是舒慈并没有问罪于她,反而是对她多有器重,皇上身边跟着的人,除了李江知道舒慈的身份,就是她了。
    眼看着御前总管在贵主子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夏荷对舒慈的敬畏更是多了几分,伺候起来周全又贴心,眼瞧着跟紫婵不相上下了。
    舒慈晕船,从上了这龙舟起就没有一刻不觉得恶心过,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是走了多远,往哪个方向去了。
    一双黑底龙纹皂靴落在船舱内的地毯上,须臾,舒慈的床前坐了一个人。
    “议完了?”感觉到面前有人,舒慈微微睁开眼,一脸的疲倦不堪。
    骆显握着她的手,揉搓了几下:“怎么这般凉?还想吐吗?”
    “吐不出来了。”
    “再坚持一晚,明天停靠济南府,上了岸你这毛病估计就能缓解几分了。”
    说到上岸,舒慈的眼底有了几分色彩,她说:“听说济南府近几年农收不好,如今正是播种季节,皇上可要劝课农桑,扶植生产?”
    “政事你都操心,怪不得病恹恹的,该。”骆显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舒慈轻笑:“你这是嫌我干政了?”这句话看似无意,其实也藏着窥探之心。
    “岂敢,李江说你整天都没有下床,朕心里只想着怎样让你好受一些,你却在这里东想西想,还要给朕布置作业。”骆显滴水不漏的说道。
    舒慈扬眉:“这不,正等着皇上回来宣太医呢。”
    骆显看了一眼一旁侯着的李江,后者噗通下跪:“是娘娘担心露馅儿,不让奴才宣,并非奴才不尽心啊。”
    骆显收回目光,看向舒慈:“你也太仔细了些。”
    “小心驶得万年船。”舒慈说。
    “宣珍嫔过来。”骆显无奈,转头说。
    “是,奴才遵旨。”
    珍嫔和郑淑妃都在龙舟的第二层,此时听到皇上宣召,珍嫔也顾不上钓鱼的心思了,赶紧梳妆打扮,前往御前侍奉。
    “臣妾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珍嫔下跪请安。
    骆显一个眼神,站在她身后的李江便一个手刀下去,珍嫔缓缓倒向地,晕过去了。
    “娘娘恕罪。”李江跪着把珍嫔扶了起来,同夏荷一起将人扶到了屏风后边儿的蹋上。
    骆显:“宣太医。”
    李江喘了几口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龙床前的帷帐被放了下来,珍嫔的宫女也被夏荷给支开了,骆显起身,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
    此次随行的太医有两位,一位徐太医,一位楚太医,现在奉召前来的是徐太医,有名的杏林好手。
    “臣徐季参加皇上,皇上金安。”
    “爱卿免礼,珍嫔有恙,故而朕传你来为她诊治。”骆显四平八稳的说道。
    李江伸手:“徐太医,这边儿请。”
    “谢公公。”徐太医提着药箱,一步步靠近龙床。
    夏荷搬来绣凳,在上面放好迎枕,帷帐里伸出一只玉臂,搭在迎枕之上。
    徐太医伸手切脉,闭着眼,说道:“娘娘肝气郁结,脉道涩难疏通,细迟短散何成形,来往湿滞似刮竹……”
    “别掉书袋,直说病症。”骆显出声打断他。
    “娘娘,可否让微臣观一观您的神色?”徐太医问道。望闻问切,缺一样都有可能使得诊断出了偏差。
    李江看了一眼夏荷,夏荷不动,帷帐里传来一声咳嗽声,道:“本宫病容不佳,不想见人。”
    皇上的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徐太医也不是一根筋的人,他又问:“娘娘可是眩晕想吐?”
    “是。”
    “那想必娘娘是晕船了,微臣这里有一自制秘方,清风膏。娘娘恶心之时便嗅一嗅,多有缓解之效。”
    “多谢徐太医。”
    “娘娘客气了。”
    徐太医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瓶子,双手奉上,夏荷接过,朝太医微微颔首。
    徐太医起身,行到骆显的面前,拱手:“娘娘并不大碍,请皇上宽心。”
    “李江,送徐太医回去。”骆显说。
    “是,徐太医,这边请。”
    “微臣告退。”徐太医弯腰,退出船舱。
    门外,徐太医对着李江拱手:“敢问公公,珍嫔娘娘是何时出现这等症状的?”
    “自上船之后,怎么?”
    徐季摸了摸胡子,摇头晃脑的嘀咕一阵,李江也不懂他在说什么,全是些医学术语。
    船舱内,夏荷撩起了帷帐,骆显上前,扶起舒慈,将药膏凑到她的鼻下,她深吸了一口气。
    “如何?”骆显问道。
    “怪不得叫清风膏,闻过之后确实犹如清风拂面,清醒多了。”舒慈闭眼,感受到了一缕清凉的味道。
    骆显拿过来嗅了嗅,像是在识别里面的药材。
    “连自己的臣子都放心不下么?”舒慈见他如此,笑道。
    骆显答:“小心驶得万年船。”
    竟然是舒慈刚刚的原话。
    一旁的夏荷努力低头,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过于多余了。
    有了徐季这清风膏,舒慈果然是好了许多,晚间竟然可以起身用膳了,骆显欢喜,让人立刻赐了十斛珍珠给徐季。
    “你嘴里苦,尝尝这麻辣鱼片。”骆显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鱼片放在碟子里。
    舒慈用筷子夹起,尝了一口,眼口耳鼻都要冒火了。
    “辣、辣……”她撂下筷子,立马示意夏荷倒茶,一边扇风一边吐气,着实窘迫。
    骆显先是一愣,然后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传到了船舱外,传进了一江浩浩汤汤的春水,传向了羞涩的云层里。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欢愉的夜晚。
    ***
    三更的绑子敲响,两岸的灯火都暗了几分,夜色如水,江水如缎,绵延不绝。
    船头,高大的男子用大麾裹着怀里的女子,阻挡了微凉的江风。
    “这景色可美?”他低头问道。
    怀里的人不知情趣,轻笑:“黑黢黢的,有什么美的。”
    “就你那些珠宝玉钗美?朕的大好河山就入不了你的眼?”
    怀里的人转身,看着他:“如何能比?我的那些珠宝首饰再光鲜不过是装饰,皇上的万里江山可是一肩在挑,分量如何能比?”
    “巧嘴。”他低头,咬住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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