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德十知道了行礼的日子,便开始了每日焚香斋戒,算是对宁家的列祖列宗表表孝心。早已饿的头晕眼花的德十,走在平地上就犹如走在棉花上一般,更何况自打进了祠堂,敬跪天地,聆听教诲等等一系列的礼仪更是让德十晕头转向。
    宁善也带着傅京前来观礼,不管怎么说傅京现在也算半个宁家人了。见德十面色发白,趁着众人不备,宁善狠狠掐了德十一下。原本昏昏沉沉,萎靡不振的德十顿时清醒。
    要不是碍于人多,德十一定不顾忌大喊大叫起来。
    “嘶……”德十不着痕迹的揉揉胳膊,“哥,我饿。”
    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宁善都看着心疼,“再忍忍,就快完了。”
    在场的宾客中,就数宣德侯与另一位朝中官员最为年长,二人便充当了长者的角色,有板有眼的高唱吉语,引导着德十完成礼仪。
    “礼成。”随着宣德侯的声音落下,德十就算正是禀告了宁家祖宗,她已认了宁府的正房夫人慕容氏为母,成了宁府如今正儿八经的嫡女了。
    最为感慨的便是宁善,想不到家中的老幺竟会有如今这般境遇,这是他这一辈子都没想到过的。
    ——
    祠堂渐渐恢复了原先的清静。德十被饿得不轻,早早回府填肚子。宁善原本还想与德十一道走,奈何祠堂还要着人归置,宁善只好留了下来。傅京这几日都没能见到宁善,着是想念的紧,也留了下来。
    “你留下来作甚,倒不如和那些大官吃酒去。”宁善遣人换了供桌上的祭品,又重新燃了香。
    宁福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紧赶着带人规制好了祠堂,又悄没声儿的带人下去,留着二人好好说说话。
    “今晚可是能回去了?”傅京隔着衣衫去摸宁善,“这才几日,怎得瘦了?”
    宁善推了推傅京,“做什么,这里是祠堂。列祖列宗都看着呢!”
    “几日不见就知道羞了?往日摸你怎么没见你拦上一拦。”
    宁善惊呼一声,“好歹是在外面,你给我留些面子。”
    宁福在外等得心急,小半天才见二人出了门,傅京显然心情不错,负手而行。宁善则满面潮红,不住抬起衣袖遮一遮那颈上的红痕。
    “爷,傅爷,马车备好了。”傅京转过头,挑眉望向宁善,“可还走得动?”
    宁善剜了傅京一眼,“你只管走好你自己的罢!”
    马车上甚为宽敞,傅京只拣小地方坐了,将毛皮铺好的宽敞地方留给宁善,“躺着罢,可怜劲儿的。”
    宁善原本还不愿躺着,可谁知马车竟像是帮着傅京一般,颠簸起来令宁善龇牙咧嘴,只好乖乖躺了下去。
    刚刚月上中天,宁府的宴席便散了。原本宁善是该留下使唤着下人收拾残局的,傅京却轻飘飘的拎着宁善回傅府去,只留给宁俭一句“他身子不爽利”。
    宁俭也无可奈何,宁庆去送老太爷和夫人回庙里了,宁全也不在身边,便只好借了宁尚身边的随从权当使用,却没有宁庆宁全那样如臂指使,加之忙累了一整日,脸色微变。
    柳翩翩看出宁俭面色有异,晓得他如今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让我去罢,你好生休息。”
    宁俭摆摆手,“左右不过一些粗活儿,我多找几个下人去做便好。”
    “若是没人看着再丢了东西就不美了,劳心费神的。二爷好生休息,我去盯着他们收拾。”柳翩翩说话间便转身出去了。
    宁俭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和着酒水服下。
    ——
    正如宁谦所料,圣上得知宁家有个十女,倒是好奇的很。下了朝特意召了宁谦前去乾元殿问话。
    “不知道宁爱卿家的十小姐芳龄几何?”圣上左思右想,宁家一门从宁祖新这一开国元勋,到宁让击退突厥,宁谦拜相,据说还有一位宁家五子在枢密院当差。倒是家世清白的很。圣上想。
    宁谦恭声道,“回圣上,家妹刚及笄,已有一十五。”
    圣上心里暗暗盘算着,年纪合适,就是不知样貌品行如何。
    “过几日宫里设宴为皇后庆寿,宁爱卿就将那位十小姐带进宫来,陪陪皇后,她前阵子总是向朕抱怨身边没人说话解闷。”宁谦躬身应了。哪里是皇后庆寿,不过是借着皇后的由头想要相人罢了。
    宁谦又与圣上聊了聊边境,突厥近来调兵频繁,圣上日夜命人密切关注突厥,稍有动静就快马来报。如今圣上案头上满是前方的战报,一日多封,好不热闹。
    “时辰不早了,你便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议。”圣上摆摆手,满脸的疲态。
    赵安伦趁着夜黑入了德十的院子。
    宁楚觉浅,今晚轮到她守夜,便宿在了德十卧房的外间。只听得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宁楚刚要探头出去看个究竟,忽觉颈后一疼,眼前黑了去,人事不省。
    德十迷糊间觉得有人在她身边躺下,翻了个身瞌睡去了大半。
    “嘘,是我,别把丫头们吵醒了。”赵安伦微微一笑,将德十揽在怀里。
    德十松了口气,“王爷以后还是出点动静罢,大晚上的,吓得人不轻。”
    “胆子这么小?也罢,反正以后我都是从正门进的。”德十没听懂赵安伦话里的含义,“王爷深夜过来,可是有事?”
    二人躺在一处,平声静气的说话。
    “今日听闻你过继给正房了,我自是来贺喜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方长盒子来,“前些日子见这物件儿倒是配你,就是一直不知找什么理由送你,今儿日子倒是正好,你不嫌弃就成。”
    德十打开盒子去看,见是一支钗,不知是什么材质雕成的,一端上竟是一只粉色的蝴蝶,展翅欲飞。
    “第一次见你,你就穿了一身粉色,可爱的紧。以后,你可要多多穿给我看。”德十脸颊羞红了一片,“难为王爷还记着。”
    赵安伦摸着德十脑袋上软软的额发,“估摸着圣上就要给咱们赐婚了,往后想要见面就难了。”
    德十将蝴蝶钗放到一边,蜷到赵安伦怀里,“我会好好等王爷来迎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祝好梦!
    ☆、第六十五章 喜事
    宁善得了空闲,心血来潮想要问一问傅府的事来。
    宁福放下了马凳,让宁善踩着下了马车。看傅府大门开着,便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门房里见着宁善,忙不迭的上前,“六爷回来了!大人去大理寺了,要不现在小的去请大人回来?”
    宁善摆摆手,“我不找你们大人,傅甲可在?”
    “甲哥儿跟着大人一起去了大理寺,您看……”门房毕恭毕敬道。
    宁善径直朝里走,“无妨,我就随意走走,你去忙你的罢。”门房作了一揖,见着宁善走远了,才走了。
    傅府的管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往年是个乞丐,幸得傅京搭救才得了一条命,填饱了肚子,便一直跟着傅京。蒙傅京不弃,忝做了管家,傅京不在家的日子,大大小小内外事悉数全是老管家做主。
    “老奴一直盼着六爷来,今儿总算是盼到六爷过问府里的事了。”老管家十分福态,乐呵呵的,像个弥勒佛一般。
    宁善首先提出要去账房,老管家便率先在前头带路。
    “府里没有正儿八经的账房先生,平日里的账目全都是老奴和大人共同经手的。大人清廉,手下没有几处田产,左右就是几亩官田,每月的俸银也都是清点有数的。不过大人前年借出去一些银子,那户人家实在还不上,便拿了一处铺子做抵押,大人身边又没有善经营的人,铺子便一直空着。”去账房的路上,老管家将府中情形大致与宁善讲了一些,听的宁善直皱眉头。
    “管家的意思就是,府中就官田出些粮食,再加上大人的俸银,其余的没有半点儿进项?”宁善叹了口气,怨不得傅京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一切从简,也从未见过他大手大脚的,原来是穷人一个啊!
    老管家指了指前面竹林掩映下的小院落,“六爷,那儿就是账房,平日里除了大人就是老奴过来,旁人都近不得。”
    宁善点点头,“倒是雅致的很。”
    “府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大人亲自种植的,从没经过下人们的手。”
    老管家除了交给宁善一沓账本,顺便还给了一本厚厚的本子,“这是大人从上任之后就一直在记的‘私账’,大人一直给老奴保管,如今也该交还给六爷了。”
    宁善翻开一看,满满当当写的全是人名与金额。
    “这是什么?”宁善翻了翻,“是他之前随份子钱什么之类的吗?”
    老管家笑了笑,“大人极少去捧人情场,就算是朝中的同僚,也极少去。这些都是大人这些年来资助的义庄上的孩子,有些孩子入了太学,有的已经找到了领养的人家。”
    宁善不禁疑惑,明明凭他那些俸银,养活这么一个傅府都有些艰难,怎么又有闲钱去养义庄?
    “六爷有所不知,据说大人就是来自义庄,大人总说‘苟富贵,勿相忘’,所以每年都会往义庄送些银两去,让义庄的孩子们过得不是那么艰难。”老管家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乞丐时,傅京正是在义庄附近遇见了他。不仅将随身带的干粮送给了他,见他身体有疾,还请了大夫治好了他。
    “他倒是从未与我说过他的身世,赶明儿得了空得好生问上一问。”老管家笑得十分和善,“六爷也无需刻意去问,大人总有一日都是要告知六爷的。”
    老管家又将府中所有紧要地方的钥匙给了宁善,“这是大人院子后头小楼上的钥匙,小楼上平日里都存了些贵重的物件儿,若是大人说要找什么送人或是拿出来摆摆的东西,六爷都只管到后头小楼上去找便是。”
    宁善笑道,“听老管家的意思,这是要将差事都给我,自己躲清闲去?”
    “如今六爷也是傅府的主子,本就是六爷的。往日六爷未到府里,老奴还敢斗胆代了这管家权,现在六爷来了,老奴可就不敢再僭越了去。”
    宁善也不推辞便收了钥匙,“今后也是要多多仰仗老管家的。”
    “六爷客气了。”
    ——
    良九与柳牧原坐在厅上有些忐忑。宁俭今日忽然寻了他们夫妻过来,良九心中隐约有些眉目,柳牧原却是一头雾水了。
    宁俭带着宁庆进来,柳牧原与良九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叫了声“二哥”,宁俭却摆摆手,“不用如此。”
    良九一扯柳牧原,使了个眼色。柳牧原生性愚钝,不解良九何意。
    “翩翩。”良九做了个口型,柳牧原顿悟,连连点头。
    宁俭没看见二人的“小动作”,“今日请二位过来,是有件事想要与你们商量。”
    宁俭见良九与柳牧原都是一脸期待,“不错,今日正是前来说说提亲的事。”
    良九与柳牧原俱是松了口气。
    “我与柳小姐相识许久,算是日久生情。以前是我偏执,拒绝了柳小姐的好意。如今我想求娶柳小姐,希望能赶快定下个日子,好迎娶柳小姐进门。”
    良九自然是一万个赞同,柳牧原一直是听良九的,并以妹妹的意愿为要。
    “这是好事!之前见二哥一直没有动静,还替柳妹妹担心来着。现在总算是心里的石头能落下地了。”良九拍手笑道。
    柳牧原也点点头,“翩翩那丫头自是愿意的,若是告诉她,她能乐的三天不吃东西。”
    “那我便去找人算日子,准备上门提亲了。”
    良九与柳牧原不住点头,“甚好,甚好。”
    等夫妻二人回去与柳翩翩一提此事,柳翩翩眉里眼里都是笑,“真的?二爷他当真如此说?”
    “我与你哥还能诓你不成?今日他亲自来与我们说的,你呀,就只管乖乖等着我二哥的聘礼罢!”
    良九戏谑道。
    柳翩翩笑意难消,“嫂嫂,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就该准备绣嫁衣了?”
    柳牧原听她们要开始说女人家之前的小话儿来,便先走了。
    “自然是要绣了,平日里就别总是出诊了,好生呆在房里做做绣活。”良九拍了拍翩翩的手,“原本还想着你与二哥的路还长,想不到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还都是要多谢谢嫂嫂,要不是嫂嫂时常宽慰我,为我在二爷面前使劲儿,否则,翩翩也等不到今天。”
    良九笑道,“哪里是我的功劳,还不是妹妹生的好,惹得二哥总算是动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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