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成易那似笑非笑又透着一丝严肃和威压的脸,段瑶隐隐有一种感觉,她要是敢答不愿意的话,周成易铁定会跟她翻脸,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赶快答应,赶快答应,迟了就麻烦了。
    段瑶最终点了点头,“好。”
    周成易暗松了一口气,他先前一直耐心地在等她,就怕她会不答应,幸好幸好,她还是答应了,虽然是他威逼利诱来的,这也让他很满足了。
    “要多长时间能绣好?”周成易又补了一句,他是怕她口头上答应了绣荷包给他,转头又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时间,索性把时间也确定下来,越快拿到东西越好,他才能心安。
    “这个……”段瑶顿了一下,想她绣工本来就不好,上一回给肖承启绣那个荷包,前前后后拆拆绣绣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现在周成易追着她问什么时候能把荷包绣好,看起来好像不会给她太多时间,她忽然就觉得头痛得很,不自觉地就想抬手挠一下脑袋,手刚摸到头上缠着的布条,才恍然想起她脑袋上还有伤。
    周成易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伤,其实是先前一进段家大门,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她头上缠着白布条,身上也带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就知道她是受伤了,他有心问一问,只是碍于有旁的人在场,他便没有开口,现下他忍不住用手指了一下她头上的伤,“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段瑶用手摸了摸头上受伤的位置,淡淡一笑,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前些天不小心撞了一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不小心么?周成易黑幽幽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缠着那么厚的白布条,一看就伤势不轻,她却告诉他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这也只能哄旁人,根本哄不了他。
    周成易有些责怪地道:“你自己也注意一下身体,干什么小心点儿,这也只是撞到头部,幸好还有头发遮一下,要是在你脸上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疤,看你以为还怎么出门?”
    段瑶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以后会小心,多谢王爷关心。”接着转口又道:“那个绣荷包的事是不是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我现在还受着伤呢,头疼着,没那么多时间绣。”
    给肖承启的荷包是练手,给他的荷包可是为了感谢,既然答应了他,就要做好,她可不敢把绣给他的荷包敷衍了事,总要从头到尾尽职尽责,免得他又找话来说,争取多一些时间也能做得好一些。
    周成易看着她脸上讨好的笑,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不要逼她太紧了。
    “好。”周成易扫了一眼她头上的伤,“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一个荷包怎么也该绣好了。”
    段瑶算了算时间,半个月总该是够的,遂点点头道:“半个月是够了。”
    周成易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头上的伤,一会儿让张延齐看看,姑娘家千万别留下疤才好。”
    很少有男子会这么细心注意这些,段瑶“嗯”了一声,对他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有人关心自己,没有什么不好。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张延齐才给老太爷段雁鸿施完了针,累出一身大汗,老太爷段雁鸿也疲累地睡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晚,早就过了晚膳时间,段家一家人忙了整整一天,都还没有用吃食,李氏安排了一桌宴席,招待张延齐和周成易,感谢他们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下人带张延齐去浴房清洗了一番,一刻钟之后回转,段禀文和段云琪陪坐,于是周成易、段禀文、段云琪、张延齐四人坐了一桌。其他女眷带着段云安又坐了一桌,中间隔着一道屏风,互不干扰。
    周成易坐的位置,正好就对着屏风,隐约能见屏风那边影影绰绰的身影,他竟能从那些身影总分辨出谁是谁,明明没吃两杯酒,那抹俏丽的身影却一直在他眼前晃,他想他也是中了魔障了。
    放下酒杯,周成易不再饮酒,只时不时瞟一眼屏风那边,听到那些低低的说话声,柔柔的细细的嗓音,像风一样吹过树梢,又拂过他的耳膜,如有羽毛在他的耳廓上扫了扫,他的耳朵禁不住动了一动,只觉得那声音真是好听,比最优美舒缓的钢琴曲还要叫人迷醉。
    这顿宴席开席开得晚,几人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张延齐吃了好几杯酒,脸有些发红,而周成易却脸色很白,比他平日里还白上几分,再加上他的皮肤细腻,就跟一块完美的白玉一般,如不是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还以为他根本没吃酒,平静无波的脸上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段禀文和段云琪亲自送他们到府门外,段禀文本事要亲自送他们回去,被周成易婉拒了,“段大人请回吧,我和张大夫自行回去便可。”
    张延齐也道:“段大人不用客气,此去肃王府也不远,段大人就不用再相送了。”
    “那,好吧。”见两人一再推辞,段禀文只好答应道:“两位路上小心。”
    “段大人客气了,告辞。”
    周成易叫上张延齐离开,张延齐似想起什么,叮嘱了一句,“明日早些准备好药汤,我午时就过来给老太爷针灸。”
    段禀文应了一声“好”,对两人再行了一礼,目送他们离开。
    夜已深,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周成易和张延齐慢悠悠地骑在马上,像是在悠闲的散步一般。
    张延齐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噗嗤一声笑,“你是为了那段家三姑娘才把我大老远的从山上抓回来的吧?我现在就在想你这个万年老光棍什么时候才会动心?看来这一世是真的遇到对的人了。”
    周成易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一拍马屁股,骑马跑到前面去了。
    “喂,我说错了吗?你跑什么跑啊?”张延齐也打马追上前去。
    也许是夜色深了,也许是隔着远了,张延齐没有看到,周成易原本白净的脸上微微发红,甚至连耳根子后面也泛起了红色。
    要问这为什么红的,兴许是夜色醉人,也可能是刚才喝的酒醉人,谁知道了。
    ……
    因着段雁鸿生病,段禀文就替他向朝廷告了假,段雁鸿身为太子太师,很受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的依仗和信任,现在他生了病,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也不能没有表示,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先后送了不少礼物到段家,特别是太子周成康还专门请了太医院的御医来给段雁鸿看诊,以示他对段雁鸿乃至段家的看重。
    当然,御医来看过段雁鸿之后,心里有了数,回去也是如实把段雁鸿的病情回禀给太子周成康知晓,景熙帝得知御医去看过段雁鸿之后,也叫了身边的总领太监到太医院取了御医的病案记录来看。
    传说,景熙帝在看了病案记录之后,坐在御书房里好半响都没动,也没吭声,不知道是为段雁鸿的病情感到忧心,还是想到了其他的什么。只是景熙帝不说,也没人知道,就连他最为信任的总领太监也是不敢随意揣测他的想法的。只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好好地听命办差,才能活得更久一点儿。
    这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都送了慰问的东西到段家,太子周成康还三天两头地派人到段家看望段雁鸿,可见他们对段雁鸿病情的重视。
    这段家在朝廷上也是举足轻重的人家,旁的官员见了,这景熙帝和太子周成康都表了态了,他们也不好装作不知道没看见,稍微亲近一点儿的有来往的人家都纷纷送了礼物上门,关系亲近一些的则是亲自上门来看望。
    安国公府最近不常在外走动,以前亲近的人家都差不多疏远了,那些不亲近的人家就更远了,自然也没人主动给他们提起太子太师段雁鸿生病一事,是以柳青山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稍晚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二皇子周成烨办事,才去了通州一趟回来,是以段家发生的事还不是很清楚,他试着联系了一下墨香,但是没联系上,墨香竟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哪里都没有找到人,他就直觉这事情里面有了蹊跷,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下段雁鸿生了病,因着上一回挟持段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柳青山本是不打算去段家的,但是安国公和二皇子都示意他带些礼物上门,也能借此机会跟段家修复一下关系,他能拗得过安国公,拗不过二皇子的意思,只能带了些贵重的药材到段府拜见。
    然而等柳青山带了段府,却被看门的下人挡在了门外,一句话就回绝了,“我家老妇人说了,不见。”
    柳青山皱眉,陪着笑脸道:“前些日子我还来过,小哥不认识我了?我听闻段大人生了病,是专门来看望的。”
    下人只觉得这人真是脸皮厚,他都已经明确表示段家不欢迎他了,他怎么还有脸提起以前,下人轻蔑地嗤了一声,上下扫了他一眼,“我当然认识你,不就是安国公府的柳世子么,我家老太太说了,就是不让你进门,我们段府不欢迎你。”
    柳青山的脸色变了变,心中暗道不好,定了定神道:“小哥为何如此说?”
    下人嘿地一笑,“你这个人心思不纯,我们段府不跟心思不纯的人来往,你快走吧。”说完厌恶地摆了摆手,“别让我叫人赶你走。”
    柳青山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段家已经识破了他的想法和做法,不然一个低贱的下人,怎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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