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心肝都在缠,姜元这会儿又想起刚才底下人禀报的话,说如意白天去找大姜氏说话,大姜氏反而躲了起来,屋子里就剩着个何文富在里头。
    又是一股火涌出来,这两个黑心烂肺的,在人眼皮子底下就敢来这一出,姜元噌的一下跳起来:“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们赶出去!”
    纪氏追下来抱着他的腿:“老爷,那可是咱们的亲闺女啊!”
    姜元笑了:“行啊,你疼闺女,那把如意嫁给那去吧,三书六聘也省了,现在就把如意绑了,抬到他屋子里去,正好姐妹俩一起伺候!”
    姜元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了咆哮:“回头钱三爷回来要人,咱们也不用等了,打发了下人,把宅子卖了,咱来一人找根绳子上了吊就是!”
    姜元有些事儿没全说,也是怕纪氏听了伤心,去何家的人打听来,大姜氏嫁过去之后就被逼着去地里干活,何老太太最得意这事儿,逢人就要说自己本事多大,把媳妇降服得多厉害,白天下地里去,晚上要生活煮饭伺候婆婆丈夫。
    后来,老太太嫌她生不出儿子,又给何文富讨了个小老婆何文富喜欢漂亮的,特意去城里花了二十两银子,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一个黄花闺女。
    估计这笔钱也是从大姜氏那里出的。
    姜元听了这些,一点心疼都没有,他是心寒!落到这个田地,这个做女儿还只记得自己是人家的媳妇,全心全意为婆家打算,帮着婆家来算计娘家人。
    人不自知又如何自救?
    可他要是把这个说给纪氏听了,她准保只知道去心疼女儿,说不定还会偷偷补贴大姜氏银子,让她拿回去再补贴婆家。
    姜元彻底不打算再认大姜氏了,张参军说的话犹在耳畔,如意以后的路还很长,他不能让娘家这些腌臜的事儿坏了她的名声。
    他从始至终就只有如意这一个女儿。
    打定了心思,姜元把腿从纪氏怀里抽出来,掀了帘子要出去,这时候外头进来个丫鬟过来传话道:“老爷太太,大姑娘大姑爷在外头求见。”
    姜元回头看了眼纪氏,正了正色:“让他们进来。”
    白天大姜氏从如意的屋子里回去,难得何文富迎上来,攥着她的手:“怎么样?小妹肯了吗?”
    大姜氏不敢说她连提都没提,假装道:“小妹有点害羞”
    何文富大喜,嘴巴咧到耳朵根:“害羞个啥!回头等她过了门,不就是关了灯上炕,一眨眼功夫的事儿啊!”
    何文富又伏低做小地说:“好人,你再帮我去问问,看什么时候让小妹过来和吃杯茶。”
    大姜氏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答,又怕何文富突然变脸,磨蹭了一会儿,看到他的脸色又开始变黑了,赶紧胡乱说:“这会儿天晚了,明天我再去问问。”
    何文富不是很满意地吧唧了一下嘴,把大姜氏推开,朝门外走,大姜氏追着问:“又要出去?”
    何文富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朝她走过了,大姜氏松了口气:“来了这么些天,你也该去给老爷子请个安。今晚咱们过去坐坐?”
    何文富不耐烦地推开她,绕道后头装家当的木匣子里翻了一通,没找着银子,骂了两句,扭头看见大姜氏手腕上的金镯子,一把想要全给都捋下来,结果这两天大姜氏吃胖了,膀子也比之前粗一些,镯子一下没扯出来。
    何文富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镯子硬生生往外拔,大姜氏疼得掉眼泪,手腕被磨得发红肿起来,镯子就更难下来了。
    何文富专心扒镯子,一抬头看见媳妇哭成泪人,更加心烦,吼道:“就知道哭!不知道想个法子给弄下来?”
    大姜氏开始嚎:“我就剩这个了,你还要拿走么!”仗着在娘家,这两天胆子喂了起来,她应是把手从何文富那里拔回来。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何文富冷哼了一声,撒开她的两只手,一巴掌把她整个人往后一推,大姜氏就往后仰了过去,后脑勺一阵疼,伸手摸过去一阵热乎,磕在地上给砸出了个血窟窿。
    大姜氏之前第一次被打还知道还手,挠了何文富几下,让婆婆瞧见了,婆婆就自己抄着拇指粗的棍子打她。别看老太太个子小,一双小脚又是缠过的半残废了,但是走起路来贼快,拎着棍子满院子追着大姜氏打。
    那时候大姜氏还有几分花容月貌,何文富有点不忍心,拦住老太太:“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老太太追了好几圈下来气都不喘一下,揪着大姜氏的头发:“打几次就长记性了,现在不打,等她以后打你?”说完就不再看儿子,棍子砸西瓜似的朝大姜氏身上砸下去,大姜氏当时怀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何文富还怨她没福气,不能生。
    头胎是个姑娘,老太太看了一眼就说:“呛死吧,白养个赔钱货!”
    何文富却觉得女儿要是长得随娘,以后大了能够卖个好价钱,就没扔掉,大姜氏因为这个对何文富感恩戴德,后来他再打她,用她的嫁妆去贴外头的相好的,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太太总拉着她说儿子千好万好,说她能嫁给他儿子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大姜氏原本心里是有怨的,可是这话听多了,就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何文富了。
    老太太拿着一面铜镜让她照:“瞧瞧你这德行,再看看我儿,不是我老婆子瞎说,你今天死了,明儿我儿就能再娶个黄花闺女进门,还给我生一大胖孙子!”
    大姜氏这是来了何家之后,头一回照镜子,她还以为看见了鬼,猛地就把镜子给推开,哐啷掉地上摔碎了。
    “败家媳妇!”老太太心疼地把古董镜子捧起来,扭头往大姜氏身上狠狠打了几下:“你生不出儿子,让我们老何家绝后,你要记着你这辈子都欠我们何家!”
    何文富已经把金镯子从她手里掰了下来,他的手指又白又长,鹰爪子似的抠在她的皮肉里头,好像她不是个人,而是块石头。
    何文富把镯子放在掌心里掂了掂,觉得有点轻了,又在嘴边咬了一口,上下看了圈大姜氏,确定她身上再没值钱的东西了,才败兴地出去继续给赌场窑子做贡献去了。
    他一走,躲在旁边的丫鬟们才敢上来扶大姜氏,有一个叫喜鹊的丫鬟,是纪氏拨过来贴身伺候大姜氏的,说到时候跟她一块儿走。纪氏只看到了大姜氏身边每个伺候的人,却不知道何家根本就舍不得白白养活一个奴才,要是伺候何文富也就算了。
    喜鹊过来第一晚,就被何文富拉上了炕,她还挺得意,尤其看着何文富对大姜氏又打又骂,这个大的腰杆子不直,压不住丈夫,以后她跟过去,也不用看正室脸子,日子可算熬出头了。
    大姜氏看到她脸上的得意,不让她扶,靠着另一个丫鬟站起来,喜鹊哼了声:给脸不要脸,我还不伺候了呢,随口说了句:“我去提热水。”掀了帘子就出去了。
    小丫鬟给大姜氏宽心:“大姑娘不要跟她计较,喜鹊向来没规矩。”
    大姜氏被搀着坐下来,捂了捂后脑勺,没流血了,就把要去叫大夫的丫鬟给拦住了:“没什么事儿,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她才不会跟这种小贱人计较,何文富不是没讨过小老婆,当初花了她的嫁妆买了个黄花闺女进门,老太太也被哄得团团转,以为她能生儿子,天天菩萨似的伺候着。
    其实是个窑子货,年纪大了妈妈不肯养她,把她这些年的家当骗光了,然后就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三言两语就把何文富给骗着了,俩人再一对眼,何文富皮囊生得好,那个女人瞧着他也喜欢,就点了头肯跟他。
    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转头跟儿子说了,何文富气归气,还是往她房里去。只是半夜里大姜氏总是从她屋子里听到女人的哭声和尖叫声。
    再后来,那个女人被人发现吊死在了田里头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上半身没穿衣服,胸口一片都淤青得发紫了。
    别人认出来是何文富的小老婆,过来告诉何文富让他去领人,说你的小娘子被人给糟蹋了!何文富假模假样地哭了一场,随便找个地方把人给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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