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第四排靠边的桌子上,那是邵文彬的位置。
    半个月前,邵文彬拎着一堆礼品来找他。他回去之后不过两天,邵家一家三口就先后发起了高烧,直接卧床不起。因为病情反复,县医院束手无策。听说两天前,他们一家三口已经转去了市一院。
    邵文彬自然也就缺席了月考。
    邵家三口的病来的太过诡异,也太过巧合,要说这事和邵云去没有关系,就算打死他也是不信的。
    邵云去可不管张烨心里是如何做想的,他心里惦记着另一件事情呢。
    两天前昌河道长打了个电话过来,邀请邵云去参加一场庚省术师界的内部交流会。
    交流会在普济寺举行,三年一次,惠民大师是普济寺的主持,时间安排在国庆小长假。
    邵云去也想去凑凑热闹。
    原本他是打算带上卫修洛一起去的,可是卫修洛已经答应了假期要去陪卫母过中秋。
    卫母是全国百强企业晋江集团的总裁,典型的女强人。每年在飞机上待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要多,现在她好不容易落了地,想儿子了,卫修洛怎么可能拒绝。
    第二天一大早,邵云去背上背包,独自一人坐上了通往丁市的火车。
    国庆小长假本来就是乘客高峰期,恰逢秋老虎来袭,车厢里又挤的满满当当,一时之间,烟味,泡面味,汗臭味,厕所味……交织在一起。将近七个小时的火车坐下来,邵云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了火车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直奔最近的酒店,把自己里里外外的清洗了一遍,又睡了一觉。第二天下午,才打车直奔普济寺。
    普济寺坐立在丁市郊区,名号足以追溯到明朝正德年间,几百年来,普济寺出身的得道高僧不知凡几。
    普济寺素来香火鼎盛,只听说今年年初普济寺新年头香拍卖,喊出了一千二百万的高价。
    不过这场交流会的主角却不是普济寺和惠民大师,而是特务处和昌河道长。
    毕竟佛教虽然在民间盛行,但相较于道家庞杂的门派,深奥的修炼法术以及千奇百怪的各色法器,佛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因而术师界交流会一向都是道修的主场。
    邵云去算是来的比较晚的,虽然交流会明天才正式开始。可毕竟相较于他有邵家祖传手札在手,又有前世经验可以仰仗,本身实力不菲。一般的术师尤其是那些或半路出家、或传承断绝、或拜师无门的,可就盼着这几天能广交好友,联系感情,相互探讨修炼心得。
    所以他们来得早很正常。
    普济寺在一星期前就开始谢绝游客入内,邵云去给守卫在门口的武僧递上请柬,对方打开请柬一看,当即双手合十,躬身说道:“前辈稍等。”
    说着,转身向门内跑去。
    没一会儿,惠民大师疾步迎了出来,看见邵云去,只觉得对方身处飘渺之中,如何也看不透深浅,他一脸惊奇的说道:“少师果然是奇人,不过数月不见,修为已经精益到我等望尘莫及的境界。”
    “哪里哪里。”邵云去笑了笑,这倒不是谦虚什么的,托前世的福,他眼下修为飞涨,已是练气八成。可真要是在对上鬼修罗杨钊,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他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他又说道:“我看惠民大师红光满面,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惠民大师一边引着邵云去往庙里走去,一边乐呵呵的说道:“天大的好事可轮不上我,这不是老衲前天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坐化之后烧出了二十一颗舍利,每一颗都圆而饱满。”
    要知道他师傅当年也不过是烧出了十六颗舍利,他坐化之后却能烧出二十一颗,岂不是说他青出于蓝。
    得道高僧的梦自然和普通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一样,老天爷不会诓骗他。梦里是二十一颗,那就一定是二十一颗。
    邵云去闻言,当即笑道:“如此,小子在这里恭喜惠民大师了。”
    惠民大师将邵云去引进禅房,倒上一杯茶水递给他:“少师请。”
    他复又兴致勃勃的说道:“上回在酒店里,我就说了等我坐化之后,便叫门下弟子把我烧出来的舍利送与邵少师一些,眼下岂不是正好应了我当日的话。”
    正说着,昌河道长匆匆赶来。
    “少师拨冗前来,贫道未能远迎,万望见谅。”
    邵云去连忙站起身来见礼:“道长折煞小子了。”
    说着,惠民大师递上一杯茶水,昌河道长接过去三两口灌进肚子里,看着空荡荡的茶杯,忍不住的摇头说道:“果然是老了,身子骨受不住,我看三年后的交流会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山旮旯待着吧,就不凑这份热闹了。”
    “怎么?”邵云去不明所以。
    惠民大师解释道:“这不是原特务处庚省分处处长何唯调任了吗,新来的这位后台够硬,眼高手低,对于这些俗物一窍不通,担子全压在老道身上。”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师傅,彭于文先生找你。”
    昌河道长一愣:“彭于文、他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闯了进来,看见昌河道长,扑通一声跪倒在昌河道长脚边:“道长,道长,求你救救我,有鬼,有鬼要杀我……”
    也就在这时,一个小和尚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主持,道长,北禅房那边打起来了,见——见血了。”
    “什么?”昌河道长脸色顿时就变了,北禅房住的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他当即就要起身,下一刻便被地上的彭于文抱住了大腿:“大师,大师,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一家三口了,你不能走……”
    昌河道长低头一看,中年男人的印堂简直黑成了墨汁,分明是被厉鬼缠身,离死不远了。
    可眼下北禅房那边同样等不得。
    正在昌河道长左右为难之际,邵云去开口说道:“若是昌河道长信得过我的话,这位彭于文先生就交由我来处理好了。”
    昌河道长眼前一亮,连声说道:“那就多谢少师了。”
    顾不上再说其他,昌河道长一脚踹开大腿上的彭于文,和惠民大师一起,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橘猫:以后不和我睡?登徒子你敢发誓吗?
    第81章
    邵云去捧着盖碗, 用茶盖拨动茶汤,直到碗中的茶水颜色均匀,最后将茶盖斜盖在茶盏上, 留出一道缝隙,按住盖纽, 轻抿了一口。
    一室寂静。夕阳透过玻璃窗外的菩提树洒进禅房,于墙角处落下点点光斑。
    彭于文趴在地上, 茫然失措,俨然像个泥塑。等他终于从昌河道长刚才那毫不犹豫的一脚中回过神来,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瞪着空荡荡的房门,双手紧紧握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连续绷紧了两天的神经顿时就断了,他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的昌河道长, 当年要不是我爹把你从猪圈里扒出来, 你能有现在的风光日子?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你对得起我爹当年为了给你采药摔断的那条腿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等他骂累了,粗喘着气, 张着鼻孔, 鼻翼一张一翕。他揉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晃眼,正看到了床榻上面无表情的邵云去。
    他耳朵里哄的一声,嗓子眼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刚才只顾着发狠,哪还记得这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他眼底满是尴尬, 像极了突然泄气的气球,讪讪的转过身,抬脚就要去追昌河道长。骂是骂了,可他们一家三口还要靠昌河道长救命呢。
    他一只脚刚刚踏出禅房的门槛,这才想起来昌河道长离开之前好像是拜托了方才的少年救他。
    他两眼一瞪,面容扭曲的厉害,拼命的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好一会儿,他硬着头皮将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转过身,不敢看榻上的邵云去,嗫嚅着说道:“少,少师?”
    这幅胆怯的模样倒是将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这句话演绎的淋漓尽致。
    邵云去的视线落在彭于文的脸上,只看他天庭高耸,地阁方圆,齿白而大,口如弓角,是典型的小贵之相,说明他家境还算不错。
    只可惜他面无人色,偏偏眉头浓盛,主高傲自满,注定晚景贫寒,衣食困乏,决无妻子。若有,定是虚花到头一场辛苦,当为贱相。
    邵云去哐当一声将茶盏放到床榻上的木制案几上,砸在彭于文心头,便是狠狠的一颤。
    既然已经把事情揽了下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不管。
    他一脸淡然的开口说道:“说说吧,你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见这话,彭于文眼前一亮,他三两步的走到邵云去跟前,也顾不上之前发生过什么,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面色一白,他抖着手,颤巍巍的说道:“有鬼,有鬼要杀我……”
    彭于文今年三十五岁,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年薪过百万,属于公司中层领导,平日里应酬自然就多。
    前天晚上,他陪客户吃完饭,大概是酒水喝多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彭于文迷迷糊糊的觉得有点冷。他喊了两声妻子徐梅的名字,想叫她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却一直没有回应。
    他没办法,只好动手去推妻子,碰触到她胳膊的那一瞬间,彭于文有种碰到冰块的感觉。没等他下意识的把手收回去,他的手就被妻子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那只手一边掐一边不住的颤抖。
    他恍惚中睁开眼,扭头往妻子所在的方向看去,模模糊糊的只看见一个人跨坐在妻子身上。
    等他脑子转过圈来,瞪眼再看的时候,妻子的手不抖了,她身上哪有什么人。
    再下一刻,刺骨的寒冷消失了。
    既然不冷了,他也懒得再想其他,索性闭上眼,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彭于文缓缓地睁开眼,天花板上熟悉的灯具映入眼帘。
    他晃了晃脑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半坐起身来,正想着从床上爬起来,手腕却突然一疼。
    他抬起来一看,手腕上整整青了一圈,他这才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不是梦?
    他的记忆停在昨天晚上跨坐在妻子徐梅身上的人影上,下一刻,脸就绿了。
    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徐梅背着他偷人,还玩上了情趣。
    想到自己又一次被女人背叛,他气急败坏的掀开被子,扑过去直接掐上了徐梅的脖子。
    等他胸腔中的怒火终于消停了下来,才发现徐梅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尤其是手掌下竟然硬邦邦的,一片冰凉。
    他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去,直到扑通一声摔下床,后脑勺狠狠的磕在床头柜上。
    彭于文趴在地上哀嚎了好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手脚终于不发软了,他哆嗦着手,爬上床,这才看清楚徐梅的样子。
    她瞳仁爆出,眼睑上面泛着血迹,嘴唇发紫,脖子上一道明晃晃的掐痕,分明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下意识的夹紧双腿,裤裆湿了。
    徐梅是在他掐她之前就死了,意识到这一点,彭于文手忙脚乱的摸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封锁了现场。彭于文家里并没有特意安装摄像头,警察调取了别墅区的监控录像,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忙碌了一天,案子没有任何进展,只得出了徐梅是被掐死的结论。
    好在警察在徐梅脖子上发现了另一道颜色更深,手掌面积更小的掐痕,从而洗脱了彭于文的嫌疑。
    彭于文心里莫名瘆得慌,家里的别墅他是不敢住了,从警察局出来,他直接带着老娘和不满两岁的儿子住进了别墅区附近的酒店里。
    结果当天晚上就又出事了。
    这一天下来,彭于文虽然心力交瘁,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知道昨天晚上,徐梅之所以掐住他的手是在向他求救,可他当时却因为喝醉了直接睡了过去。
    徐梅的死他难辞其咎。
    是他对不住徐梅。
    就在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突然熄灭了。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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