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一直跟在陛下身边,料想也没人敢欺负你。”二舅笑着捡起被我踹下地的荞麦枕置回榻上。
    夜已深,甘泉宫外灯火阑珊。我望向身边拗不过我,与我同榻入睡的二舅。羽睫遮盖住那一双星眸,下颚残留着来不及修剪的胡茬,月色中,他的呼吸绵长,显然不敌一路奔波劳累。
    已经多久没能与二舅抵足而眠?
    如果还是小时候,我可以大方地贴上去,拱进对方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可是现在面对身边的男人,我却怯懦了。同曹襄在一起之后,唇齿相接或是肌肤相依,甚至从前舅甥之间常用来表达爱意的拥抱牵手,均已不再是原来的意义;即使只是像这样近距离地盯着对方的睡颜,欲望也在无法克制地朝着敏感的下身汇聚。
    碍事的荞麦枕终于被踹下榻,像一柄汤勺贴上另一柄汤勺,我执起男人的手,搭在自己腰间。闭上眼,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努力平复着胸腔内疯狂的心跳,思绪却犹如脱缰的野马般狂奔。
    自从那天王太后重新陷入昏迷,就再也没醒过来。公主们与小姨日夜守护,端汤侍药,依旧没能阻止老人家生命的终结。太后嘱咐“嫣儿”的那番话,成了她的遗言。
    天子最近倒是心情不错,妇人迟到的谅解与宽容,就如拧动一把钥匙,开启陛下心里尘封数年的那只精铁锁。母子连心,也许太后做的那些梦,陛下也会经历相同的梦境吧。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我,王太后的忏悔则完全成为了一种负担。鸟鸣声中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又躺在帝王龙榻上,被数名陌生的内侍围住,一边服侍更衣洗漱,一边用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这种感觉令我十分抓狂。这段时间因为太后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我十分确定我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外间的小榻上和衣而睡的,难道自己夜里真的会梦游不成?
    所以,这才是我在甘泉宫遭遇到的最大困扰——稀里糊涂地被太后当作韩嫣的我,显然为天子提供了处理焦虑情绪的最佳方式。直觉告诉我,自己正在成为韩说口中提到过的,一个真正的“替代品”。
    好在眼看一切即将结束,明日王太后的遗体将被徙往阳陵,葬于孝景皇帝陵寝东面偏北的皇后陵园。
    ***
    “我得走了,早膳在桌上,记得吃完。”已经换好麻布衣服准备开路的二舅回头嘱咐我。
    终于睡了个囫囵觉,我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爬起来,由着内侍为我擦脸梳头,换孝服,系束带。
    信步踱进正厅,堂上坐着位不期而至之人。
    “还是宫里的厨子好啊,斋饭也能做那么好吃。”白衣翩翩的少年放下手中碗筷,朝我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兄长?”完全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我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跳到来人面前。转眼天旋地转,被他压在席上,火急火燎地亲吻。
    “别,”虽然恋恋不舍,我还是决然推开对方,“你这样像是祖母刚去世的人吗?”
    曹襄讪讪一笑:“王风《采葛》有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算来为兄已三月未见弟弟,实在是想念得紧。”
    “先吃饭吧,我肚子饿。”我抄起桌上的豆腐馅馕饼大快朵颐。
    一转身,平阳侯已经恢复成正襟危坐的姿势,正在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看我干嘛,快吃呀。”
    “我吃饱了。”曹襄忽然向我抛出疑问,“我听说,你把卫府卖了?”
    “嗯呢,内部消化,卖给我小舅了。”
    “卖房的钱,你捐给了朔方郡的军马场?”
    “我这可不是借花献佛,我是以你的名义捐的。”嘴里塞满了馕饼,我灌下一大口茶,“反正是你们刘家自己的钱,转手一圈,进了你皇舅的口袋,还为你博个美名,多划算。”
    “天,你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平阳侯好一阵捶胸顿足。
    “待会儿祭祀时,弟弟跟着我走。”吃饱喝足,曹襄邀我坐上他的马车。
    “为什么?”
    “金仲今天也会在场。”
    “我怕他做什么,那么多皇亲国戚,谅他也不敢逾越。”我嘿嘿一笑,“倒是你,我得提防着点。”
    “看你现在怎么防。”曹襄笑着扑过来。
    狭小的空间哪里经得住拆招,我迅速掀开窗帘,指着南行的车队里两个骑在马上的人,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边那一对儿兄妹,你认识吗?”
    阳光照进车厢,平阳侯悻悻松开捏着我的手。
    “那俩不是兄妹,是姊弟。姊姊叫义姁,医术高明,一直贴身照顾太后。弟弟叫义纵,现任长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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