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符远知露出笑脸,脸在宫主胸口蹭了蹭,陷入更深的美梦。
    倒霉魔徒跪在一旁揉自己的脖子,紫红的勒痕触目惊心,但想想看,传说中见过云梦主的魔徒,现在自己也成了传说,死在云梦主手中的魔徒轻则魂飞魄散,严重的,就是死成至上魔尊那样,剩下几片渣苟延残喘永受折磨!
    噗通,魔徒跪得比先前那两个鬼修还干脆,一点没有魔门四魔使的威风。
    “云梦宫主饶命!”魔徒不仅跪下,磕得也很脆。
    宫女抖着毛,蹲在宫主肩膀上,磨嘴磨得咯咯响,大橘也从脚边探出头——尽管现在大橘越来越胖,毛越来越长,但还是能轻易分出头在哪——哪边对着食物,哪边就是头。
    双手抱起符远知,小心地让徒弟找个舒服姿势,没有了噩梦困扰,符远知蜷缩在宫主怀里,手指抓住他的长发,嘴边挂着甜甜的笑容,像个小可爱。
    不对,不是像,就是个小可爱,宫主满意地点头。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魔徒,魔徒抖得像筛糠。
    “说说看,我凭什么饶你?”宫主说,“你暗算别人之前,就没想想万一实力不济?”
    魔徒脸都绿了,心说您一位正道真仙大隐隐于世我哪知道我这么点背?
    “既然是你先出手暗算无辜之人……”
    梦魔听到这里一百个不服,大叫:“宫主,这不公平,我们魔门行事一向如此,而且我也是敢作敢当,没错,我是暗算这个……您徒弟,但是我魔门一系自有阴暗星辰指引,入此道者生死怨不得人,他食鬼道门人魂魄在先,那我路过看他成色……我是说魂魄质量上乘,也想食他的魂儿,这乃是魔门法则,我可冤枉死了,谁知道他一个噬魂魔徒竟然是正道真仙的弟子!”
    宫主点了点头:“好,那既然你没有得手,就放你去吧。”
    “谢过——哎不对!”梦魔忽然大叫,“您知道他食魂……传闻中您不是最恨魔徒?您怎么都收魔徒做徒弟了?”
    宫主低头看了看徒弟的睡颜,道:“与你何干?”
    梦魔果断掏出一张小卡片,递过来,并且回答:“我在灵修杂事社做兼职……”
    斜眼一看,上面一行字,龙飞凤舞地写着:“灵修杂事社注册在籍灵谍士庚七十七号如有假冒全境封杀”。
    宫主:“……”
    “您看您能不能——”
    “不能。”宫主拂袖转身,“不接采访,没有档期。”
    “哎,您通融通融吧,我是有专业素养的灵谍士,绝对不会胡乱瞎报道,而且绝对速战速决,写完稿子还会拿来给您过目之后再刊登的,您——”
    嘭,魔徒倒飞出去,砸在篱笆墙上,摔了一头灰,咳出一口血,但是立刻又爬回来,宫主顺势甩出透明的琴弦,琴音微动,黑衣琴灵凭空出现在院落之中,对主人行礼。
    “拦着这个家伙。”宫主头疼地摆摆手,琴灵领命,七道琴弦上上下下横在空中,玉刀斩雪飞入琴灵手中,梦魔一个急刹车,站在琴灵对面,低头看了一眼斩雪,梦呓一样说:“哇,这就是斩过至上魔尊的武器吗?原来云梦之主的武器是刀?我就说,现在大家对剑修的刻板印象太严重了,不是所有能打的都是剑修,云梦之主竟然是用刀的啊!”
    琴灵倒转手腕,刀刃向外,于是梦魔忍不住要摸的手急忙缩回,防止被切掉手指。
    ——幸亏斩雪刀灵不在本体内,琴灵默默地想着。
    “哎,那请您约个时间好吗?您知道的,我们这些年轻后辈都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对您的崇敬之情如同云泽川长河之水万年不绝啊,云梦天宫虽然成立之初说不拒绝魔徒改邪归正,但在您师弟接任掌门之后……”
    宫主一把甩上门,还下了个结界,门外的魔徒呱噪不绝,宫主觉得这招比他的梦魇厉害得多——
    怎么异世界的记者也这么有新闻理想的吗?
    ……
    曲径通幽,幽明台位于莽山山谷,原本是一处凡人的古战场。
    这种大规模死过人的地方,即使没有残留阴灵,也不免容易聚集阴气,于是鬼修大能选中这个地方建立据点,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此前古战场一直没有人管理,几乎就是抛尸用的乱葬岗,也不会有多少凡人来打扰。
    归元老祖从来不说这是个门派,只是一群鬼修聚在一起共同修炼,因为不管什么种族,同类自然愿意抱团儿生存,夹在十洲三岛魔门与道门之间的缝隙里,没有一位大能庇护,日子就太难熬了。
    现在不一样了,归元老祖差不多算是古往今来,以鬼修身份达到真仙修为的第一鬼,其余鬼修,如果成功从普通孤魂野鬼熬到一定境界,还是会给自己搞一个肉身,重新修道或修魔,但老祖自创了鬼体修行的独门法诀,实力半点不输给有肉身的真仙。
    有了这份《归元真诀》,鬼道势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壮大。
    但仍然不够大。
    如今早不是万年前仙魔逐鹿的盛况了,天下安定,魔门偏安一隅,在道门面前抬不起头,拿得出台面的大能就那么几位,而且广和宫那边新崛起的势力还对老牌魔门爱答不理,血涟尊者谢然有事没事就去穹山剑宗挑衅,这么多年都没被乱剑砍死也真是命大。
    听说,前些日子还去云梦转了一圈,让云梦之主砍掉半颗头。
    “老祖,南吕仙阁阁主到了。”梳着双髻的鬼童推开房门,奶声奶气地说着。
    坐在榻上的是一名年轻人,在十洲三岛,很少有修行者长着耄耋老人的外表,特殊癖好除外。
    年轻人露出明媚灿烂的笑脸,起身迎接,进门的魔徒身着彩衣,衣摆薄如轻纱,在空中随着她的身姿摇曳,透着绚丽的霞光,几乎掩盖不住身体妙曼的曲线。
    “珠娘!”年轻人拍手道,“幸亏你来了,黄钟山临水剑派先来的,他们掌门太无聊了,整天板着脸,比我还像死人。”
    珠娘摇曳着一身叮当作响的环佩,轻纱飞起圆润的弧线,她娇笑道:“那让你和姐姐成亲,你还不乐意!”
    “哎,这不是怕委屈了姐姐,姐姐和我成亲,那就是冥婚啊。”外表年轻的归元老祖弯起嘴角,“而且,姐姐你吃了那么多姐夫了,就放了我吧。”
    珠娘哼了一声,骄矜道:“那么多,没一个值得回味的。说起来,广和宫会来吗?”
    “谢然啊,不知道。”归元老祖说,“谢然每天就知道去穹山剑宗找揍,怎么姐姐想要他啊。”
    “我就是听说他被云梦主砍了?”
    云梦之主突然出现,直接砍翻谢然,虽然据说谢然没有重伤,但谁也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云梦主出了几分力,如今境界又是如何。
    “唉……云梦主不出还好,云梦之主仍在,我们先前的准备也就没用了,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归元老祖摇头叹气,“不然,全魔门鬼道加起来,未必能打得过一个云梦主,那不是太难看了?何况,他们要是再来一个穹山剑主呢,再来一个玉京之主……”
    珠娘扭动着腰肢,脸上却露出不太自在的表情:“可是,至上魔尊死了那么多年,谁知道拉起来还能不能为我所用。”
    归元老祖笑道:“姐姐怕什么,我的《归元诀》里,有着当场将魂魄转化为力量的方法呢,不必像寻常食魂一样,还得等个三年五载炼化。”
    珠娘咯咯咯笑起来,纤纤玉指点了点归元老祖的额头:“坏孩子,原来你打这个算盘呢?”
    第62章
    被各路妖魔鬼怪惦记的魔佛谢然正从凡人一家青楼里钻出来, 他挥挥手告别身后温香软玉的花魁姑娘们——这些凡人姑娘就是好, 绝对不会把血涟尊者被云梦主剃光头发这种丢人事传播到道门去。
    摸了摸新长出来的长发, 谢然满意地走了。他身后拿着沉甸甸一大袋金子的姑娘们却依然回不过神儿——这位俊俏公子真奇怪,包下楼里十七八位姑娘,轮流抱着睡觉, 什么都不做, 就为了……等头发长出来的时候不要太无聊?
    话说回来, 这位公子头发长得真快,没几天就从光头变得又黑又浓密, 好想问他讨教生发秘方啊,就再也不用为后退的发际线烦恼了……
    谢然一路赶到熟悉的山下小镇,发现镇子上的人忧心忡忡, 于是随手拉过一个卖花姑娘打听。
    姑娘羞红脸:“谢公子回来了……最近镇子里来了不少魔徒, 虽然有穹山派的仙长们镇着,但乡亲们还是害怕呢。”
    魔徒, 到穹山剑宗挑事儿?
    谢然不由得怒道:“哪来的魔头这么嚣张的?”
    姑娘说:“听他们说……是个什么雪莲尊者失踪了,他们让穹山派交人……要我说,叫雪莲, 还修魔,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孩, 肯定是自己跑到穹山派勾引仙长……”
    谢然差点一口血喷出去,急忙就往山上跑。
    “唉,谢公子你慢……”
    穹山剑宗位于穹山顶峰,但是凡人所能到达的“穹山派”其实只是剑宗外设的一个别院, 真正的穹山剑宗隐藏在巨大的结界之内,连带穹山高耸入云的主峰,非剑宗剑修无法入内。
    于是广和宫的魔佛们聚集在这座别院前,剑拔弩张。
    穹山剑宗的剑修们站在别院围墙和屋檐上,一个个似乎闲散随意,但剑诀就扣在手心里,随时都可以万剑齐发。
    林道长手持断水剑,直直站在众魔面前,孤身一人,却半点都不输阵。
    “我再说一遍,血涟谢然失踪和我们穹山剑宗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休要在此胡搅蛮缠!”
    魔佛中为首一人是个女修,广和宫所有男性佛修都有一头长发,唯独这位女子,一身白色纯色质朴僧袍,头顶光溜溜,手上缠着一串佛珠,细看颗颗都是人头骨。
    她指着林道长骂道:“放屁!道貌岸然的剑修,睁眼说瞎话,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们血涟尊者让你们剑主勾了魂儿!”
    林道长气得头顶冒烟,天空都因此聚集了阴云和雷霆,他大怒道:“贼尼姑,你家尊者不检点,怪我们剑主咯?”
    “林狗娃,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贼尼姑你再喊一遍我名字你试试!”剑修暴跳如雷。
    女魔佛从善如流,吸了口气大吼:“林——狗——娃——”
    “贼尼我跟你拼了!”
    于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剑修们与魔佛们各自后退百米,给两位上位大能腾出足够折腾的地方。
    暗处的谢然趁乱从旁边溜了过去,熟练地钻进了穹山剑宗真正的宗门。
    没走两步,两位执剑的剑修从天而降,冷笑:“果然来了!”
    “等你好久了!”
    “慢动手!”谢然举起手,“我要见穹山剑主,我有重大情报——”
    “每次你都这么说,看剑!”
    “这回是真的——”
    ……
    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云端上站着居高临下的云梦主人,他看向下方的眼神是那么冰冷,并非厌恶或憎恨,因为这两种情绪都太过强烈,他看过来的时候只有岑寂,一片茫茫云雾遮蔽他真正的目光,他并非因为一己恩怨而拔刀相向,他是以云梦主的身份斩下这一刀,以天下大道代行者的身份,要取“符远知”性命。
    是这样啊,忽然觉得好难过。
    仅仅一瞬间,符远知心里涌起巨浪,他在师尊眼里看不到自己的半点倒影,哪怕是丑陋可憎的面孔,但是没有,他不存在。
    好想师尊看一眼我……
    ——但只有那一瞬间而已。
    很快符远知压下这个念头,他张开双手,欣喜地迎接从天而降的刀光,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不错的结果,他死在师尊刀下,成为玉刀斩雪刃上一抹阴灵,他并不祈求师尊记住他,因为从万魔窟爬出来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额外的,都是记忆里那道身影指引着他,让他坚持走下去。
    所以这很好,符远知闭上眼睛,但是刀没有落下。
    一只手落在他的背上,云朵从天空落下,将他包围。
    然后,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嘛,谁还没个特殊幻想呢,所以理所当然,符远知看到一身喜服的师尊主动走过来,把他抱在怀里,还让他帮忙……脱衣服……
    天哪……会不会进展太快?
    从刀光剑影脱离只需要一瞬间,符远知看到周围的一切不再那么冰冷高寒,他和师尊坐在红烛帐暖的小屋里,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好像我还抓着师尊的腰带?
    符远知揉揉脸,既然是师尊主动要求的,那么我说了要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徒弟,那我要做到!
    来吧!师尊,弟子准备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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