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的挺巧的,给谁提呢?他的哪个儿子?要想给您这个京城节度使,管着三万兵马的主帅,最少也得是个侧妃吧。”
    虽然话极淡,可王子腾却觉得头悬利剑,“是大公子。”
    “嗯,你答应了没有啊?”
    “臣岂敢高攀,再说臣的侄女儿已经许了人家了。我大哥无官无职,没资格参选,故而来了京都就定下了人家。”就是没有也一定得有!
    放下手里的笔,新君端起成窑茶碗,盖子轻轻拔了一下,发出极轻微清脆的声音,“许得哪家啊?虽说是无官无职,到底也是都太尉统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弟弟可是京里的一品大员,手握军政大权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好许人?又或者是今上看中了什么人?可今上一向不是个好色的,如今三宫六院都没住满呢,跟皇后感情相合,膝下两个王儿都是出于正宫。
    不是为自己选,难道是想配给皇子吗?
    王子腾想到这里,背后的汗更是凉津津的,不是他觉得侄女儿不好,而是让她进得宫门,才经历一次皇子争权,这一嫁只怕日后更多纷争。不行,断不能让今上以为他有攀龙附凤之心,且熙凤的个性就是争强好胜……绝对不行,看来上次柳大人说的自己的孙儿不如拿来一用,他正想张口。
    不料新君又言,“怎么?难道配的人太低,说不出口,也是,三品以下的官儿也太小了些。”
    看来又不行,王子腾咬牙道,“不是,因是配得贾府大房长子,所以……”他记得之前夫人跟他提过一句,说是当时贾赦之妻李夫人让妹妹问他王家,有没有跟贾琏相配的女孩子。
    “原来是贾家。”四大家族,连络有亲,这倒也罢了,新君想想。这样也好,到时候有什么不好,不论拿哪一家开刀都行。
    “行了,你管好你的兵别乱动,看好九门。下去吧。”
    “是,臣跪请圣上万安,臣告退。”
    王子腾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过身往外面走去,三月间的天气,他连鼻头都是汗。不过好在,也算是又平安渡过一劫了。
    只求各位亲王,少折腾些吧,今上当初可真真是扮猪吃老虎,眼下也没忘了这本事,外松内紧得扎了个大口袋,只等着想窜天的往里面跳呢。
    也等赶紧告诉妹子一声,统一一下口径,也不明说,到时候再看看今上的意思,要是想不起来随便找个借口免了也行。不过想想,正嫁到贾家去,对侄女来说,可算是不错了。
    有个亲姑母照顾着,贾赦贾政长的都不差,想来贾琏那小子上回看着也算机灵,也算可配了。
    这事不过王子腾转念一过,他更担心的是贾政。
    本来他猜测今上的意思,一旦登基上位只怕就要接着当年他曾办的事,查办各省亏空或者严防水患,他这个重要位置肯定是得换给新君自己的心肝人来坐的。山西人在朝廷里的官员多,地方盘根错节,弄虚作假、粉饰浮夸可是最严重,也是最难办的。
    他是防着自己要去,才让妹妹在山西开分店,打算往里面安插人手探听底细,官场也如战场,知己知彼才能对敌,可怎么也没想到,今上居然派了贾政去山西当布政司。
    这不是把他妹妹给坑了吗?别说贾政一直以来都在京里当个学差轻松官,办事能力实在难说,到时候被山西人弄得灰头土脸,回来受圣上责问……
    他一去最少三年,他妹子不守了活寡?
    一想到这里,王子腾不由大叹,当今皇上的帝王心术,实在是有点让他难猜啊!
    不过都走到这里,他也断不然不会放弃,他摇去心里那点悲悯,大步朝外走着,得先把师爷给贾政准备好,钱粮跟律法都得有……
    冯贞兰得了王子腾的话,只得把写好的信撕了重写,想着要照顾王熙凤这样的小姑娘,她就为妹子心疼起来,就看大嫂整天为着大哥身边的女人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贾家也是公门候府,身边更少不了人,哪里能消停得了呢。到时候两口子一闹,一边是亲侄儿,一边是内侄女,岂不是两面不是人?还好老爷说这事只是权宜之计,到时候也可以退掉的,只是眼下一定得对好口径,不然一个欺君之罪,也不是闹着玩的。
    更想着老爷的官位保住了,却要让妹夫放着安逸的京官不做,要去山西劳心劳力得追补亏空,到时候上头还有一个山西巡抚压着,只怕是办的好没有错,办的不好就是过,大日头下顶着石臼做戏,费力不讨好啊!
    还有妹妹的真味馆,那些架着秧子鼓吹着要搬走闹事的,还不是想攀扯上老爷,给御史口舌好起笔,不然别说两百两五百两的席面,就是一千两的席也不是没有,还故意传些闲言碎语,为得闹出风波来,好让王子腾为难。
    最后想着想着,还是去亲自见王桂枝一面更好,又忙让人弄一分重礼,又加了两份礼给贾母李夫人,想想还准备了一对碧青天然缠金丝的镯子。
    “去备车马,去荣国府。”
    王桂枝轻轻拿加了玫瑰油调成的自制口脂往嘴上抹,真是的,用那么大力,害得她都溢乳了。可恶的家伙,撩完就跑,自己说是看什么山西典籍去了。
    正恨恨想着说不定跑去哪里泄火了,就听见有人来报,“王家舅太太过来了,现跟老太太请安说话呢,说一会儿就过来看您。”
    没想到大嫂竟然让她给请过来了,王桂枝有些不好意思,忙让她们给自己按衣服,“大嫂难得过来,你们看着点,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给她问安。珠哥儿也是,虽说参加会试,但他毕竟是头一回,不要对自己过于苛求,平日里有着滴水穿石的功夫,也不差那么一时半刻的。”
    “是。”
    贾母乐呵呵得,看着冯贞兰道,“舅太太快吃茶,这是前儿有人送来的福建春茶,我吃着倒还不错,味香且淡,正合了我的脾胃。”
    “我正想说这茶我倒还没喝过呢,原来是老太太的爱物。”冯贞兰看着贾母,想着妹子还在月子,而且此时也不好瞒着贾家的老祖宗。
    客套几句后,冯贞兰便对贾母道,“我有点事,想告诉下老太太。”
    贾母明白得挥了下手,让丫环们都守到外头去,“舅太太请说。”
    冯贞兰便将王子腾当时为难,怕将侄女嫁个哪位皇子便成其之派系,所以当着圣上将与贾家贾琏定亲的事说了,“都是我家老爷不对,当着圣上的面,私自做主把侄女儿许给您家。”她抱歉恳切说道,“实在是权宜之计,虽说对不起,但请老太太暂时全一全我家老爷的话,好在孩子们都还小,到时候只说八字不能配,退了就是。”
    她把准备好的镯子捧了盒出来,“这里有一套镯子,您先收下,算是定物,到时候您家琏哥儿不愿意娶,不论是另有佳人还是觉得王家不对,只管把东西退回来给我,不需要任何理由,我自就知道该怎么办,您看如何?”
    贾母如何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再说以王家的家世,能结亲也是不错的,她笑着收下了东西,“您放心,我还知道轻重的,王老爷的妹子是我的二贤媳,都是一家人,这样的事,我岂会不帮呢。”
    冯贞兰恭敬一礼,心里松了一分,又跟老太太说了好些话,才告辞往王桂枝这里走来。
    贾母又看了看镯子,交代依人,“好好收起来,不用记档,可千万别忘了。”
    依人有点奇怪这吩咐,也只得照办,想来想去,只好收到贾母卧床的档板之下,收到这里,万无一失。
    冯贞兰过来,信上问的事一一说清楚了,再把重礼给王桂枝一送,丢下王熙凤暂时跟贾琏订亲的地雷,说再过两天就给贾政送谋策师爷过来之后就走了。
    留下王桂枝久久无法回神,她还以为王家大嫂这样给王熙凤选亲事,跟贾家应该没关系了呢,结果绕了一百八十弯,竟又拐回来了!
    难道王熙凤跟贾琏的姻缘还真是上天注定得不成?
    想到这里王桂枝不禁打了个寒颤,彩云一见忙扶她到炕上歪着,“您还没出月子呢,一天天忙着忙那的,还是您自己说的,身体是什么,一切的保障,幸福的本钱的。”
    革命的本钱,只是革命这两个字不好说。
    王桂枝看她关心得可爱,笑道,“知道知道,这不是知道有你看着嘛。”她又遗憾,“嫂子走的太快了,只抱下了小哥儿,大的们还没见呢。”
    彩霞拿了薄被过来给她披着,“舅太太风风火火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才让人去请,后来又让大爷他们有事就不必过来。”
    见彩莹轻轻给她捶着腿,没一会儿眼皮就往下闭,便轻轻招了下手,自己跟彩云退出屋子,想着大姑娘可能来的最快,太太睡了怕白跑一趟,“你把这个洋绫子记到给大姑娘了,我拿了去。”
    彩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彩霞自己拿了绫缎,轻摸着上面勾得暗花,领着一个小丫头就往大姑娘处走,穿过走廊,就听到大姑娘一管轻脆之声,“我懂一点儿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自己做针线?”
    听到这里,彩霞忙拿手指在唇上比了,让小丫头禁声。
    一会儿古嬷嬷慢声细语道,“大姑娘自己做的东西,岂不是饱含了你的一片心意,再说您的手也巧,人也聪明,就是学了针线刺绣,对您也是件锦上添花的好事。再说妇容妇工……”
    “啧,嬷嬷您又来了,当心我告诉太太去。”
    彩霞暗自点头,当初这个古嬷嬷给大姑娘穿小鞋,太太知道了之后可罚了她的呢,这事虽然是之前那位彩霞那时候发生的事,可那个不会传话,蠢笨的春雨却是她姨表妹,被如今的余信家的,收拾得可惨了。到现在还是个小丫头,也没人敢给她差事,就怕她连话都不说,白误了事不说,府里如今的规矩严,亲戚们还要受连累。
    没想到古嬷嬷竟也不怕,仍是不缓不急得,“大姑娘就是告诉太太,嬷嬷这话该说还是得说,大姑娘您被称一个大字,就是妹妹们的表率,您要是横不拿针,竖不拿线的,以后让妹妹们都有样学样,以后要许人家的时候,岂不是会说贾家的姑娘居然连针线都不通?再说太太为什么让您自己做小衣裳做玩意儿,也是想您自己有兴趣去学习一下针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反正嬷嬷你总是有理,那我每天只绣半个时辰。”
    “大姑娘您真聪明。”
    元春笑着说,“嬷嬷您不用夸我,我知道你这样夸我,不过是想我让听你的话,学针线罢了。”
    “大姑娘能明白人心,真正聪明,不是老奴妄言。”
    “别捧了,我不爱吃这个。”元春挥手道,“还是母亲说的对,只要我是主子,那我想什么时候听好话就能听着好话假话,只有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才能听见真话,坏话。”
    古嬷嬷被这话一惊,又想说什么,只见元春已经瞧见了窗梗上的影子,“外面是谁?”
    彩霞笑着进了屋子,“大姑娘好,是我。”
    见是母亲的人,元春便让人递茶,“彩霞姐姐怎么过来了?我才想着过去呢,母亲跟舅妈话已经说完了吗?”
    “正是为着这事儿,舅太太因有事,没说两句话便走了,太太又瞌睡,怕您去了无趣,就让我拿了这绫子来给您。”彩霞把手里的洋绫递给元春身的丫环。
    元春点头道,“那我晚点过去陪母亲吃饭。”
    “那我就回去了。”彩霞吃了杯茶,见元春正调色画画,就要回去。
    “嬷嬷送送彩霞姐姐。”
    元春没抬头,美玉的娃娃让宝玉不小心扯坏了,美玉哭的伤心,宝玉那么小的娃娃,好像还知道要哄妹妹,她觉得好玩,又不值当什么,干脆多做几个让他们玩好了。
    彩霞见古嬷嬷送她,便问她,“古嬷嬷,您又多事,给大姑娘教规矩了。”
    “是。”古嬷嬷倒老实没客气得认了。
    彩霞不由笑出了声,“您就不怕我告诉太太?”
    “太太把我派给大姑娘,除了让我告诉大姑娘宫里的一些事,让大姑娘明白宫里凶猛险恶之外,难道就没有让我告诉大姑娘宫里规矩的意思吗?大姑娘总归是要采选,要走待选才人这条路的。要让大姑娘走得平平稳稳,就不能出头。可不出头的意思就是,既不可以做的太好,也不能做的太差。如今哪个女孩子不做针线呢?如果大姑娘不会,万一让宫里的主子们以为大姑娘是故意漏怯引人注目可怎么办?所以,凡是女孩子会的,大姑娘应该都会。”
    古嬷嬷语调平缓得说。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彩霞不太懂,不过她都记了下来,准备等太太醒了,都告诉她。
    “多谢嬷嬷了,请嬷嬷住脚,回去吧。”
    “是。”
    古嬷嬷半蹲行了个优雅标准的礼,看着彩霞离开,唇边微微有着一丝淡笑。
    新君居然会是四皇子忠和亲王,她唯一有份参与教养过的皇子。虽不敢说一定懂得今上的脾气,但一些喜好,她还是清楚的。
    太太这个人,这两年多来,她也算渐渐看明白过来。她是个严谨得前行者,她的目标理想不会莽撞得冲上去就做,她会先观察之后做计划细密得小心实行,有一个自己的尺度,在有限的空间里极力表现。
    而她的女儿大姑娘元春,不但天资更加聪慧,且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中庸之道,更懂得她母亲那套在规矩里找寻自己的乐趣。她敢保证,要是大姑娘被选进宫里,绝对不会泯然与众,最少也是个正宫主妃的位子。
    多谢神,让她能到这样一位主子身边,古嬷嬷以绝对不会相差两寸的步距一步步往屋里走回去,她将有幸,再次回到那让她成长,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宫廷!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再说大话我就打嘴,没有空调满脸油光。
    要花花,要表扬~~~~星星眼~
    第93章 奶黄
    王桂枝小睡起来, 忙拿过自己的小册子翻开看着,如果贾政真外任山西, 那么她的今年工作计划也要跟着调整。
    首先就是要想办法让贾母、贾政同意让她跟孩子们一起去山西。是, 在这个时代出行不便,但就是因为不方便, 那更要排除万难去做,特别是像元春跟她, 说不定就么一次啊!
    再说赚这么多钱养活了这么多奴仆是干什么用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哪怕是要赫赫扬扬出京城, 她也要干一回。
    毕竟机遇都是千载难逢的, 全家去山西旅行啊!
    要是怕打眼的话,可以先假借真味馆山西分馆博味楼的名义先让一些人过去……唉呀, 彩云要成亲了,不然她用着正顺手啊,嗯, 就是要考虑一下她身边这些年龄大些的丫环, 万一有亲事的, 不能耽误了人家, 不愿意去的, 也要问问。毕竟一去任上, 不算来去的时间, 算平安过渡也要三年呢, 要是不温不火,说不定还要连任的,人员调配上面也要顾忌在前……
    怎么劝贾母呢?只要老太太肯了, 贾政那里,她倒还有四五的成把握……
    出行在外,不像现代只要带上手机跟钱就行了,钱也要带足了,可带多了钱,到时候有盗贼劫匪怎么办,不知道布政司这个官儿,能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坐着轿子,有什么回避之类的牌子举着?要是可以的话,那倒是安全多了。这样都敢犯来的,那肯定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人数跟机率很小。看来还是得请嫂子给她安排下商队一同上路,好有个照应。
    山西好像也挺冷的,现在就把孩子们冬天的衣服准备起来才行……
    要是有支自动笔就好了,这一下子千头万绪的,王桂枝怕思虑不周,毛笔对于她而言,还是麻烦,就是最小号的毛笔,对于她而言也写不出小小的蝇头小字来,很容易就乌成了一团,要是心一急,写的匆忙些,回头再看,更看不出来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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