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乐止苦搬去津城,老廖也将酒吧搬来了南海路,如今老廖家有了小宝宝,不再常出现在这些场合,这家酒吧基本上算是交给了文韵打理。
    倒也方便了俩人在酒吧里胡天胡地。
    很久没上场,乐止苦竟有些紧张,也有些手痒,但当灯光打下来,她的一颗心,却波澜不惊。
    迷蒙的灯光里,鼓声钹声像一场滔天火,瞬间点燃这滚滚红尘。
    第7章
    驻唱乐队要唱《真的爱你》,乐止苦只占用一首歌的时间。
    大家已经合作过不止一次,虽然间隔时间有点远了——上一次合作是乐止苦大学毕业,但彼此默契尚存。
    驻唱乐队换了主唱,以前是个年轻姑娘,风格类似fir詹雯婷,同样也喜欢唱他们的歌。现在的主唱是个长发年轻男生,烟酒嗓,很有味道,词曲俱佳,爱唱自己写的歌,也唱一些老粤语歌。
    开场后,客人见鼓手换人,上来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瞬间热情高涨,欢呼声都大了不少。
    乐止苦头发垂落,露出一半精致的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漠然以对所有汹涌而来的热情。
    就是这样又冷又酷拽兮兮的模样,反而最惹人热血沸腾。
    魏长青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不可一世的乐止苦。他从未见过的乐止苦。
    台子底下打得热火朝天,台上的乐队却不为所动,完全超然世外,漠然地唱着自己的歌,敲打着自己的乐器。
    保安想将闹事的人赶出去,然而喧闹中没人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闹事打架的是魏长青的学生孟臻,喊魏长青来的是李墨墨。一同来酒吧的还有另一个导师的两个男学生,但那个导师家离得远,让魏长青来处理。
    打架原因是另一批客人中一个男人纠缠李墨墨,未果之下出言侮辱。
    几人起了口角,争执之下,在酒精的催发下开始动手动脚,因为两批人来的都是人高马大的男性,几乎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保安拦都拦不住。李墨墨眼见打起来,手忙脚乱,慌张之下把电话打给了魏长青。
    魏长青到的时候,混战还没有结束,只来得及看一眼台上,驻唱乐队的表演就被打断了,一个穿黑色贴身裙的女人上台夺过麦克风,眼里都是冰雪般的寒意,语气沉而稳:“闹事的,滚出去。”
    保安这才借机将人赶出门。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几人打架时毁了酒吧不少东西,酒水桌椅还要赔偿,以及魏长青了解事情经过后,要求对方中调戏李墨墨的男人道歉,否则就要报警。
    乐止苦出来时,事情还没有协调好,文韵显然心烦意躁,叼着根烟漠然看打架的两批人对峙。
    酒吧经理在一旁道:“还请几位先把损坏的东西赔了,以及酒水费结了。”
    调戏李墨墨的那个男人扎着马尾,歪着嘴:“你让他们赔,我就付我们的酒水费,是他们先打起来的,责任在他们。”
    他的同伴也纷纷附和。
    孟臻怒气冲冲,像一头牛,被两个男生架着:“你他妈放屁。”
    魏长青扬手打断他,问那个马尾男:“但事情是你们先挑起来的不是吗?你不但出言侮辱我的学生,还性骚扰。”
    对方看他文绉绉的,根本不在意他,偏着头流里流气:“你好好说话,我就跟她开了个玩笑,凭什么说我性骚扰,他妈当□□还立牌坊,要装清纯玉女也别来酒吧啊。”
    魏长青克制着打人的冲动,眸光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扭头看向文韵:“你是酒店老板?”
    突然被这么一问,文韵一愣,但很快点点头,拿下烟:“怎么?”
    魏长青:“酒吧有监控吧?”
    文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魏长青又看向马尾男,“既然有监控那就好办了,是不是性骚扰,相信警察根据监控会有一个公平的决断……”
    “我去你妈公平的决断……”那个马尾男早在魏长青问文韵话时就蠢蠢欲动,听到这里猛然出拳。
    “小心。”
    这一声惊呼尚未落音,魏长青已经将马尾男撂倒在地,动作之快让人反应不及。
    魏长青将马尾男摁住,扣着他脑袋,逼他仰头,其他人想冲上来,都有所顾忌。
    目睹这一幕的,都有些受到惊吓,那几个学生显然没料到导师还有这么一手。
    魏长青没管其他人,只淡定道:“报警。”
    “别别别,大哥,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马尾男几乎秒怂。
    他同伴也防备地伸着手,连声附和。
    魏长青也没勉强:“那就,道歉,赔偿。”
    马尾男:“好好好。”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马尾男道了歉赔了钱,丧家之犬一般夹着尾巴溜了。
    几个学生垂头丧气赔着小心,生怕魏长青事后问责。
    魏长青却没看他们,反而望向另一边。
    树下,乐止苦叼着根烟,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她的不止魏长青一人,顺着魏长青目光看过来的,有他的学生,还有文韵。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低头掏打火机将口中的烟点燃,慢悠悠吐出一圈青白的烟,妆容精致的面孔,像极了昼伏夜出的妖精。
    魏长青收回视线:“走吧。”
    他率先上车,几个学生忙跟上去,将车子挤得满满当当。
    将学生送到研究生宿舍楼下魏长青才停车,就在几人抱着好险好险终于逃过一劫的侥幸心态下车时,他慢悠悠开口:“写一篇讨论胶州湾生物多样性的论文,切入点自己找,内容不能空洞不能抄袭,不少于三千字。时间,一个星期。语言,”他顿了一下,将车窗缓缓升上去,“英语。”
    他开车走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我们要写吗,不是一个老师啊?”
    没人理他。
    李墨墨哭丧着一张脸,挥挥手:“我走了。”
    孟臻忙喊住她:“等等,我送你。”
    魏长青送他们到男生宿舍楼,李墨墨还要走一小段路。
    已经不远,她想拒绝,但孟臻已经追了上来,俩人安静地走出几步,孟臻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本来想带你去玩的,结果没想到闹出这种事。”
    李墨墨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你要是帮我写论文我就原谅你。”
    孟臻:“那你还是别原谅我了。”
    李墨墨捶了他一拳。
    、
    乐止苦深夜才回去,路上被文韵调侃了一路。
    “你什么时候这么路见不平一声吼了,还让人小心?”
    乐止苦一脸冷漠:“我正义的时候多了,只是你少见多怪。”
    文韵冷哼一声:“是吗。”
    乐止苦趴在车窗上,懒洋洋“嗯”了一声。
    是啊,只是不管是见义勇为还是挺身而出,对象,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就在这样月明星稀的晚上,因为这样一件事,她突然想起了埋葬在记忆深处很久的一段往事。
    那年她高一末,要开始纠结文理分班。魏长青来家里给他补习英语,她顺势问他意见。
    他毫不犹豫道:“文科。”
    她有些不高兴:“为什么,明明我理科也不差。”
    魏长青解释:“比较符合你气质。”
    就这么简单的一段对话,她的心情起起伏伏:“真的,难道我是那种一身书卷气满心笔墨香的美少女?”
    他:“……做题,我下午还有事。”
    乐止苦不想做题,问他:“你下午还有什么事?”
    魏长青道:“去市图书馆借本书。”
    乐止苦咬着笔头,笑眯眯:“哦。”
    魏长青被她笑得莫名,但没说什么,点点试卷,让她继续。
    然而让他补习从来都只是个噱头,自从他出现在乐家,并且知道他英语极好,雅思成绩满分后,她就故意把英语考得奇差,甚至还想生物也偷个懒考得崩一点,但又觉得这样太刻意,而且有乐帷教授在,高中生物学不好颇有点难度,于是放弃。一连两次英语都考得像坨屎,乐帷教授从不在意她成绩都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并且强调了英语的重要性,于是乐止苦打蛇随棍上,开口:“那不然让魏师兄来教我?”
    乐帷教授那时候身体还健朗,红光满面的,完全看不出此时已只剩短短三四年好活。
    他看着乐止苦,觉得自己小孙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没好说,轻咳一声,让她吃饭。
    乐帷教授不开口,乐止苦自己会开口,没多久魏长青再被导师叫来家里吃饭就让她找到了机会。
    她故意在饭桌上开口,乐帷佯怒:“你魏师兄哪有时间给你补习。”
    魏长青却笑道:“没事,老师,时间挤挤就有了。”
    乐帷其实是真有点不高兴,嫌乐止苦耽误他得意门生的时间,但一方面又抱有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小心思,反对的态度并不那么坚决。
    后来每逢周天,魏长青都会来给乐止苦补习英语。
    而乐止苦会看情况拖延时间,并且掐着自己的进步进度,不让人看出她是故意考砸,非常之有心机。
    这天魏长青说有事,可见就是真的有事,而且非忙不可,乐止苦心里有数,并不耽误他时间,装作比往常专注的模样,加快速度完成了任务。
    魏长青下午要去市图书馆借书写论文,乐止苦故意东拉西扯,故作漫不经心地打听具体时间,问清楚后才将人放走。
    那天下午,她果然在市图书馆偶遇到了魏长青。
    他抱着一本英语原文书,她抱着从儿童区借来的连环画,在二楼自习室迎面撞上,最后坐到一起。
    魏长青自见她后始终嘴角噙笑,笑得她头一回觉得不好意思。
    这人对她为什么出现在这肯定心知肚明。
    她有的时候也会怀疑,他那个时候什么也不说,是不是也对她有些意思,否则为什么在她成年的那天晚上,对她的表白,拒绝得并不那么果断。
    那天看了一下午的连环画,满脑子都是“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日正好眠”。
    浑浑噩噩跟着他出门,市图书馆旁边有所中学,从旁边过时,几个男生在打篮球,乐止苦正想着要不要开口让他请吃饭,魏长青险些遭飞来横祸。
    说也奇怪,一下午都在夏乏的乐止苦,看到那个篮球飞过来时,竟瞬间清醒,比奥运会上参加110米跨栏的运动员还要敏捷,猛地扑到魏长青面前,意图替他挡下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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