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的时候,文韵还在睡。房间里安静得很,但隔壁又有人声喧哗,片刻后不知被谁呵斥了一声,最后周围都沉静下来。
    门口处还有脚步声,慢慢走远。
    文韵靠在椅子上,脑子里都是在楼下的一幕幕。
    她还记得最后走的时候魏长青那个眼神。
    他明明腿长,却偏偏要慢慢吞吞走在她身后,她回头时看到他的眼神,专注,眷恋。
    如果不是她确定自己不是近视眼,如果不是他最后移开目光时那一瞬间的慌乱,她大概也该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眷恋什么,专注到甚至说痴汉也不为过了。
    乐止苦倒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这样的他。
    从前,什么时候不是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紧追着他的脚步,用近乎虔诚的眼神。
    然而他忙,回头看一眼她的时间都要挤出来。
    乐止苦仰头看着天花板,有些想笑,又有些如同过期奶油的酸味。
    心里有什么汩汩冒上来冲得她眼前一片斑斓的花色。
    、
    孟臻觉得很受宠若惊,他只是急性肠胃炎,动完手术需要住院几天,没想到魏长青忙项目忙得脚不沾地还能连着来看他。
    他动完手术就好了大半,每天躺在病床上玩手游,也没敢玩太激烈的,只是玩玩消消乐这样的游戏。
    有次魏长青看到后,第二天中午再来看他,直接带了他上次写的英文论文过来。
    之前交了后魏长青也没说什么,孟臻以为这事过去了,魏长青将论文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懵。
    “不是,魏哥,哪不对吗?”
    “有时间就改改论文。”
    因为了解魏长青性格,不敢上网随便一抄了事,因此孟臻花了不少心思去写这篇论文,单是看文献查资料就用了大半时间,他还是个英语苦手,最后写的时候头皮都要抓破了。
    他本以为论文交上去就没事了,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魏长青从一开始让他们用英语写论文就是有目的性的。
    剩下的三天,孟臻是在病床上改论文度过的,他感觉伤口更疼了。
    而魏长青,每次来都坐不了两分钟。孟臻让他过目自己的论文,往往只能得到一个字:“改。”
    改,没完没了的改。
    李墨墨来看孟臻的时候,也忍不住和孟臻抱怨。俩人看起来颇像一对难兄难妹。
    孟臻出院的时候,魏长青终于不来了,只是出院的当天,他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魏长青在仔细看过他修改过的论文后高冷地给了他一个词:“rewrite.”
    孟臻:“……”
    合着改那么多天是在逗我。
    从魏长青那出来,李墨墨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神秘道:“我觉得老师之前根本没注意你是怎么改的。”
    孟臻:“你怎么知道?”
    李墨墨:“你难道没发现老师在医院的时候好像总是在走神吗,而且他什么时候那么关怀咱们了,你一个小手术,看过一次就行了吧,还天天来,我感觉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去医院真正要看的人不是你。”
    李墨墨没明说,但实际上她知道魏长青那么勤快地去医院是怎么回事,她每次傍晚从孟臻病房下来,都能看到wuli魏老师和一个长相妖娆妆扮精致的女人在医院住院部花园那散步。
    那个女人她还见过,也一直都有印象,毕竟和他们老师画风相去甚远的一个人,想不印象深刻也难。
    、
    文韵快出院的时候,秦天冉终于出差回来,乐止苦也功成身退,没跟在他们身边当电灯泡。只是出院那天的晚餐,是秦天冉并文韵一起请的乐止苦。
    这对别别扭扭的有情人坐对面,乐止苦便只能埋头苦吃,因为每次一抬眼都能不由分说地被喂一嘴狗粮。
    晚上俩人又送乐止苦回家,送到乐止苦公寓楼下那条街。
    从这回公寓最近,文韵指的路,一开始乐止苦没反应过来,后来明白过来也没反对。
    到了地方后,她下车,秦天冉也跟着下了车,倒是文韵随意地挥了挥手算作告别,屁股都没挪一下。
    秦天冉着实很客气,过来又再次道了次谢。
    乐止苦只能说照顾朋友是应该的。
    秦天冉又给她名片:“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是文韵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乐止苦伸出一只手,刚要接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三哥。”
    这声音太耳熟,乐止苦不由地看过去。
    那两人一人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
    琴城路陡,不太适合骑行,可能南海路还能骑一段,到这边骑着就费劲。
    乐止苦看过去时,那位口中的三哥也正在看她,目光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那位眼镜女,笑眯眯道:“三哥,这不是上次那位小姐吗?”
    她语气平缓,没有什么起伏,可莫名“小姐”两个字就是格外突兀,从她嘴里吐出来就好像有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乐止苦露出一个笑,扫一眼魏长青,撩了撩头发,接过秦天冉的名片:“没问题,有事我一定不会忘了秦先生。”
    她故意把话说得暧昧,秦天冉经验老道,看一眼那边俩人就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问了句“需要帮忙吗”,在乐止苦漫不经心地摇头后就离开了,都没多看另一边一眼。
    秦天冉的车子缓缓驶离这条街,那两人也越走越近。
    魏长青将自行车停在路边,上了锁,眼镜女也照做,完了正想说什么,却见魏长青扭过头来问:“今天不跑步?”
    乐止苦懒洋洋地答:“早就不跑了,我最近,”她看一眼眼镜女,“我最近发现在酒吧跳舞也是一样的,都可以消耗卡路里。”
    她说完靠着开满蔷薇的栏杆,歪头点燃了一支烟。
    蔷薇快开败了,有种荼蘼末路的美。乐止苦一袭黑裙,与背景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她就是生长在这花丛中的一束,让人怜悯让人心动。
    魏长青看得怔了,喻艺却快疯了,但这么点定力还是有的,只是嗓门大了点:“三哥。”
    魏长青回神,却不看她:“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喻艺气得都快跺脚了,但她到底世家之女,又是高学历女博士,涵养极好,还能笑出来:“三哥,你也早点休息吧,晚上还是不要和来历不明的人多费口舌了,明天还要早起做实验呢。”
    魏长青闻言终于扭头看她:“喻艺。”
    他突然郑重叫她名字,她一愣,又有些窃喜,但没表现出来,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魏长青缓缓道:“她不是来历不明的人。”
    喻艺一愣。
    魏长青却已经撇下她,信步走向乐止苦:“下午为什么不接电话?”
    乐止苦叼着烟一脸茫然:“你给我打电话了?”
    他们在医院的时候已经交换过电话,但彼此很少联系,乐止苦还真不知道魏长青给她打过电话。
    “下午五点。”魏长青注视她。
    乐止苦叼着烟反应不过来的模样还有高中时懵懂又机灵的可爱劲,看向他的目光澄澈,还像个小孩。
    闻言乐止苦翻手袋,掏出手机一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飞行模式,这样要能接到魏长青电话才有鬼了。
    “不好意思。”乐止苦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关了飞行模式。
    回国后她中午偶尔会睡午觉,可能是那时候怕打扰开的,后来又忘记关了。
    魏长青自然说没事,只是心里对于她的客气还是有些不适,想了想道:“不跑步,那要不要再走走?”
    乐止苦喝了点酒,但此刻她觉得有些酒意上头的人可能不是她。
    她看一眼时间:“十点?”
    魏长青发现自己自见她就一直在失态,此刻也顾不上许多,点了点头。
    乐止苦想拒绝,又有些不想拒绝。见他眼里有期待,却又小心翼翼藏着,心里又涌起一些得意。
    她笑着开口:“我等下……”
    她故意停下来抽烟。
    魏长青便耐心地等着她,但眼神已经微微有些黯淡下来。
    乐止苦有些好笑,心想你也有今天。她夹着烟,突然凑近,烟圈吐到魏长青脸上:“反正也没什么事,那就逛呗。”
    魏长青难得没有皱眉,反而眉目舒展,眼角处的痣都似有了异彩:“去海边。”
    乐止苦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魏长青前边带路,又回头看她,她懒洋洋跟在后面,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熄在垃圾桶盖上。
    那边走了半天这才到小区门口的喻艺,终于一脚踏进了小区。
    俩人走了不远,一直都在沉默。
    彼此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止苦跟着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前不是很有出息吗,她那么追都丝毫不妥协,不就是分过一次手吗,怎么,还是忍不住吃回头草了?
    乐止苦心里其实还是有恨的,只是这恨意,有时候会被更多的期待掩盖过去。如果她不是那么脆弱,如果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大,那么今天晚上,她或许就不会这么跟在他身后,去什么黑咕隆咚渺无人迹的海边,而是应该在吐完烟圈后,淡漠又冷傲地回一句:“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去海边,去研究所看看,感兴趣的可以去我微博等图,看看魏长青工作的的地方以及八大关的景区别墅
    第17章
    海边倒也不是完全没人,沙滩上还有人在放孔明灯,有人唱歌,也不乏情侣牵手散步。
    一只萨摩耶跟着主人溜溜达达地迎面过来,到了乐止苦身边就舍不得走了,绕来绕去围着她哈气,甚至还想抬腿做个标记。
    萨摩耶主人尴尬地一笑,连忙招呼着狗走远了。
    乐止苦收回想去撸撸狗头的手,冲站在一旁看她的魏长青笑了笑。
    “记得以前刘教授养了一只金毛,”魏长青沿着台阶走到下面沙滩上,又回身伸手,“也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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