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刚在抽屉里摸到本子,那人就睁开了眼,忽然出声:“你手里拿着什么?”
    徐若茶慢吞吞的转过头,虞沉已经扯下了一只耳机,幽深的黑眸定定的凝在她身上。
    她恍惚了一下,心想,若是不相识的人从旁看到,怕是要误以为他对她情深义重。
    手里拿着什么?徐若茶顺着他的话低头瞧,左手提着一个两层的保温盒,是中午陈姨多做的份,给她做晚饭的。
    “是菜。”
    虞沉淡淡点头。
    大概是菜的香味太浓,徐若茶难得有些尴尬,掩饰性的没话找话:“你也在学校,好巧。”
    虞沉换了个坐姿,答非所问:“我还没吃饭。”
    她反应慢半拍,愣愣的抬手看表,下午三点半,这个时间也只能是没吃午饭。
    “啊?那你怎么……”
    他双手插在口袋,颔首,用下巴点点她的左手:“我想吃那个。”
    ……
    徐若茶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就这么干巴巴的坐在虞沉的旁边,被动陪着无甚交集的可以称作是陌生人的人吃掉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晚饭。
    虞沉的吃相很斯文,却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两个饭盒里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他一手拿起身旁的外套挂在手臂上,一边说:“起来。”
    “做什么?”
    他挑眉,一字一顿:“送、你、回、家”声音低,有些沙沙的感觉在里头。
    徐若茶坐着没有动,这回反应迅速,很快恢复了漠然:“我看不需要了吧,我家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谢谢你的好意。”
    疏离有正经,实在是无趣。
    他“啧”一声,忽然倾身,两手撑在她的书桌两侧,将人出其不意的困了个严实,目光里闪烁着什么,表情透不出认真,语气却万分严肃:“我有个问题挺好奇。”
    徐若茶纹丝不动,对这样贴近的距离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稳稳的答:“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台球厅,昨天为什么给我伞?”
    “这是两个问题。”她纠正。
    虞沉嘴角扯起一点,“怎么说?”
    这个问题压根不需要考虑,但是直接说“只是为了还校服的人情”又似乎很冷酷?她斟酌着开口:“谢谢你把校服借给我穿。”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虞沉眸光暗了暗:“只是为了这个?”
    “……嗯。”
    *
    日子又恢复平淡,周六在教室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尽管最后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在里头,虞沉还是坚持送她回家。
    徐若茶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她的心思在十月份的月考上。四五天过去,虞沉没有再出现在学校中。
    唯一的波澜大概只剩学校中出现的一些小“意外”。譬如她今早发现的、被强力胶粘在抽屉里的一整瓶老干妈。她使尽了力气,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它弄出来。
    课间借了学校杂物室的工具,一个力道没控制好,瓶身整个翻出来,瓶盖还牢牢的留在抽屉里。浓烈的味道即刻充斥在附近,随着玻璃瓶掉在地上的声响,几声憋笑演变为全班的哄然大笑。
    徐若茶一愣,平静的拿出卫生纸擦掉溅在脸上和校服上的老干妈。
    这个小事件仿佛一个试探,随后更多的意外接踵而来。
    倒垃圾被锁在楼梯隔间、丢掉一两本课本,隔天又在窗台上找到它“饱经风霜”的残体、一个上早操的时间,水杯里的水被替换成泥水……
    她能做什么?她甚至连捉弄她的对象都找不到。
    可是这样不作为不反击的举动显然被误解为懦弱。
    周三是全校老师开例会的日子,没有晚自习,高三除外。徐若茶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走,东西收拾的慢了点,班里人走了大半。班上几个女生站在一起,书包早已收拾好,围在一起低语,偶尔朝她瞥了一个目光。
    徐若茶没理,自顾自的往出走,迎面一个女生突然从旁边撞过来。她踉跄了一下,匆忙扶住最近的桌子站稳。
    刚靠在桌子边就被猝不及防的狠狠从后面退了一把。
    与她相撞的女生尖着嗓门:“你做什么!好好的走路不会看啊?是不是故意的?”
    她面无表情的对上那人紧皱的眉头,凶狠的仿佛下一秒要冲上来撕掉她。
    “对不起。”
    几个女生立时围上来,有意无意的把她堵在中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
    “媛媛你没事儿吧?你的腿伤才刚好,千万要小心。”
    “还不是被徐若茶推的,搞不好就是成心的。昨天上课媛媛发卷子,全班那么多人就她丢了卷子,这难不成还能怪到媛媛头上吗?”
    几个人七嘴八舌,个个都是中央戏精学院的后备军,瞧瞧,把作案动机都帮她想好了。
    徐若茶冷眼看着,丝毫不怵:“我说了对不起,可以让开吗?”
    那个被叫做媛媛的女生一挑眉,凑上前一步:“你这是什么态度?”
    班上看戏的人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故意整她,最后还是一个男生出来低声劝了句:“算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算什么算?你别多管闲事!”
    这么凶巴巴的一呛,当真是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帮她了。
    徐若茶问:“想要我做什么?”
    “同学,你道歉的态度总要诚恳些吧?”
    “怎样算诚恳?”
    那女生一歪头,似乎是笑了一下:“鞠躬,整整九十度一度也不能少哦~”
    她也笑,直接笑出了声,反问:“电视剧看多了,想来我这儿找存在感?”
    几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大胆,俱是一愣,下一秒便皱起了眉,其中一个更是上手推她:“你妈没教你怎么说话吗?怎么教养这么差!”
    她飞快的闪过,捏住她的手腕,语气淡淡:“别碰我。”
    “我说你怎么这么嚣张——!”
    “谁嚣张?”
    冰冷又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教室门口响起,突兀的插了进来,打断了女生接下来要说的话。众人的动作停住,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
    几天不见的虞沉站在教室门口,眼底略发青,一手随意的插在裤兜,眼神不带一丝情绪,眉眼更添了几分凌厉。
    他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谁嚣张?”
    几秒钟的噤声过后,媛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伸手一拍徐若茶的肩膀:“和她有点小误会,正商量着解决呢。”
    “什么误会?”
    几人又不说话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虞沉忽然蹙眉,一伸手将徐若茶从里面拉拽到自己身边,动作粗暴,力道却轻柔。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她们吓了一跳,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虞沉语调冰冷,透着说不出的凶狠,慢慢吐出几个字:“轮得到你们教训她?”
    第4章
    关于虞沉的传言太多了,让别人害怕的理由有许多,传的最盛的还属他转来二中的原因。听说差点把对方打死了,这才不得不避避风头。虽然自从他转学来之后似乎一直很“乖巧”,没有打架闹事,更没有让学校老师下不来台。但最立得住脚的一条还是班主任老黄的态度,老黄的教学理念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虞沉的到来打破了这一束缚。
    不上课、不参加考试、上课途中突然离开或者回来……对此没人听到过任何微词。
    从某种角度上讲,虞沉在班里算是与徐若茶同类型的怪胎,他们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独来独往,仿佛自己拥有一个世界。不同的是虞沉多的是人巴结。
    而这次他态度明确的站出来为徐若茶出头……
    方才还叫嚣的女生们此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个个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徐若茶低头看向被虞沉紧握的右手,干燥又温暖。大大的,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内……
    她悄悄的吐了一口气,脸颊莫名的发热,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红。手上使了劲,试图抽出来,下一秒却被握的更紧。
    虞沉低头问她:“为什么找你麻烦?”
    徐若茶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女生便抢着开口,声音很大,像是要掩盖什么一样:“我们哪里是找她麻烦,不过是她撞了媛媛,态度不好罢了!我们只不过要一个道歉。”
    虞沉继续问她:“是这样吗?”
    徐若茶也抬头看他,茶色的眸子透亮,“没做过,不想解释。”简单的七个字,不屑说更多以证清白。
    本以为他会说些别的,谁知虞沉只是点点头,没再问。抬起一只手,虚空点了点对面女生的肩膀:“记住我的话。”
    那女生明显害怕,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小声问:“……什么话?”
    虞沉不经意间把徐若茶拉的更近:“我从没说过不对女生动手,”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第一次。”
    ……
    教室里终于再度剩下他们二人,他动作自然的将手松开,微微歪着头睨她,看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傻?”
    这句话莫名令她回忆起方才牵手的感觉,空气里有朦朦胧胧的什么环绕着,是肩头残存的丝缕暗香。
    对于只说过几次话的陌生同桌而言,这句话是否有些过于暧昧?
    她抿了抿唇,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一对杏眸黑白分明的瞧着他:“我怎么就傻了?”
    他低低的笑:“她们那么多人,你就一个,不害怕?”
    虞沉很少笑,或者说徐若茶从未见过他笑的样子,而他见人时又大多是冷若冰霜的模样。一时间脑海里翻涌过许许多多形容美好笑容的诗句或成语,最后竟发现没有一个恰如其所。
    她恍惚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多笑笑?”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笑容很快收起来,又恢复了冷然。虞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愿回答还是不会回答。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你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徐若茶“嗯?”了一声,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自毁形象。”
    “什么?”他没听懂。
    “你不知道班上的女生都对你很有好感吗?不过大概仅限于今天之前了。你帮了我,又凶了她们,不出明天就会传遍。”
    “喂,”虞沉那颗死气沉沉的心有了些许起伏:“我帮了你,你就只想得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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