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分钟的时间格外漫长,明明只是须臾,却又仿佛过了一生。
    海面宛若巨兽,拥有吞食天地的力量。
    吞噬了大雨。
    吞噬了船只。
    也吞没了陈声。
    路知意探出头去,死死盯着海面。
    出来啊。
    快出来。
    雨水连成线,将她的短发冲成一缕一缕,又沿着她的面颊滑落,沿着脖子注入制服里。棉质意料贴在身上,睫毛也被雨水打湿。滨城的雨仿佛带着咸湿的味道,扎进眼里激起炽热的疼痛感。
    她听见耳麦里的徐冰峰在向基地紧急汇报:“队长进入海里三十七秒,还未浮出水面。”
    然后是四十一秒。
    五十二秒。
    身后的罗兵没了声音。
    一号机的徐冰峰也没了声音。
    天地都寂静了。
    路知意的心跳静止在这一刻。
    她怔怔地望着汹涌海面,不可置信,忘了呼吸。
    所有的感官都定格了。
    直到某一刻,海平面上忽然出现那个白色身影,像是鱼跃一般,骤然闪现在视野中。
    他怀里紧紧抱着个人,将安全绳的一端绕在那人身上,吧嗒一声扣紧。
    被巨浪推动着,他怀抱那人往二号机的方向而来。
    凌书成的声音终于在耳麦里响起:“二号机,凌书成,已在绳梯上准备就绪,随时准备与队长接头。驾驶员,请降低飞机高度,让绳梯进入海面。”
    路知意:“收到。立马降低高度。”
    她收回探出窗外的脑袋,拉动操纵杆,一言不发降低高度,顶着狂风距离往海里去。
    “安全绳已没入海里,可以悬停飞机。”
    “收到。”
    她紧紧拉起操纵杆,猛地将飞机悬停在半空。
    罗兵在她身后递来一方干毛巾,“路知意,擦脸。”
    她头也没回接过毛巾,用力擦了把脸,擦得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痛。她把脸埋在毛巾里,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滚烫热泪,只敢藏在无人看见的地方。
    擦干眼泪,任务还要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
    昨天顶着热带艳阳拍了一整天婚纱照,已die。
    今天在岛上时间七点爬起来,写到现在写完了这章,我去补个觉tt。
    目前进度是计划内的状况,一环一环,与其嘴上说说就重温旧梦,我还是认为应该共患难、同生死,然后明白在感情里,傲慢与偏见都抵不过一个我爱你。
    (咦有一种一句话讲完这个故事的感觉???)
    .
    明天见=v=
    200个红包继续欠着。
    微博有放拍摄花絮哈哈,大家没等来更新可以去围观一下乡村土霸王的度假行?
    ☆、第78章 第七十八颗心
    第七十八章
    这次救援行动总共持续了四十七分钟。
    两名被困人员均由陈声自海中救起, 凌书成在绳梯上接应, 最后两名被困人员, 连同陈声在内, 都坐上了二号救援机。
    陈声垫后, 最后一个自绳梯爬上来。
    路知意在看到他出现在机舱内的那一瞬间,眼眶酸涩难当。
    陈声几乎是进入舱门后,就靠在座椅上平复呼吸, 闭眼一瞬, 复而睁开, 与路知意对视片刻。
    她戴着耳麦,浑身湿透堪比进入海中的他。
    眼眶有些红, 不知是被发梢滑落的雨水打湿的, 还是因为其他。
    他看她片刻, 还喘着气,声音低哑地问了句:“是谁教你驾驶直升机时不看前面的?”
    是训诫的语气, 淡淡的,仿佛刚才经历生死一刻的另有其人。
    路知意蓦地笑了,回头看前方, 操纵着飞机往基地的方向返回。
    身后,罗兵在问:“队长, 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陈声转了转手腕, “右手韧带可能拉伤了。”
    凌书成在询问两个落水者:“你们呢,现在感觉怎么样?呼吸困难吗?有没有受伤?”
    两人惊魂未定,说话颠三倒四, 又是道谢又是哭。
    凌书成原本还挺严肃的,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场,一抬头,接收到队长凌厉的眼刀,又赶紧憋住,“先别说话了,你俩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回了基地还是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一场风波趋于平静。
    机舱之外,暴雨仍未停歇,天昏地暗,瀚海无垠,巨浪不断翻滚着,依然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仿佛末日来到。
    可末日分明刚刚过去。
    医务室,陈声坐在椅子上,手臂搁在桌面。
    穿白裙子的队医在替他检查右手。
    半晌,医生下了结论:“韧带拉伤,我给你敷药绑上,半个月内不能使力。”
    陈声蹙眉,“最多一周。”
    医生瞪眼睛,“最少两周!”
    “十天。”
    “这也要讨价还价???”医生匪夷所思,“我是医生你是医生?”
    陈声沉默片刻,妥协道:“那好,两周。第一周不使力,第二周只驾驶飞机。”
    医生:“……”
    “算了我服了你。记着,驾驶飞机也不准用力,要是又扭了,第一时间来找我!”
    陈声笑了,“知道了。”
    刚才在海里,他体力消耗过度,此刻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待医生给他包扎手腕。
    队医在基地也待了好几年了,比他大三岁,名叫柏静宁。
    这些年来,两人打过的交道不少。
    私底下,柏静宁叫他“拼命三郎”。
    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简称,三郎。
    路知意一路找来医疗室时,恰好在门外看见柏静宁替陈声包扎手腕。
    白裙子的医生素净漂亮,面上只描了眉毛、略涂了点浅浅的口红,边给陈声缠绷带边说:“三郎,你怎么不学学吕新易他们?来基地这么多年来,到我这医疗室的频率还不到一年一次。你倒好,多的时候一个月要来好几次,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
    三队的人都在训练场整队呢,路知意是偷溜来的。
    陈声不在,凌书成成了领头羊,这个小灶还是可以开的,一边对她挥手,一边挤眉弄眼,“你就代替我们去看看队长,顺便送上全队人员最真挚的问候。”
    罗兵也不想训练,立正道:“报告,申请和路知意一同探望队长!”
    凌书成:“申请驳回。”
    “为什么?”
    “队花秀色可餐,队长看了都能多吃两碗饭,你面目可憎,对队长的伤势不利。”
    罗兵在心里骂娘。
    路知意一路小跑着来了医疗室,身上湿透的队服都没来得及换,这么一路暴晒着,抵达大楼里时又快干得差不多了。
    短发乱糟糟贴在额头上、耳边。
    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偏偏她站在门外,却看见陈声神情疲倦地躺在椅子上,神色倒是有几分放松。
    他放心地将自己交给那位漂亮医生,任由她在他手腕上涂药、包扎。
    而医生叫他三郎。
    那亲昵的语气叫她一顿。
    她喘着气,忽然之间动弹不得,进退两难。
    柏静宁很快看见了她,抬头奇道:“你是——”
    下一秒,注意到她这身制服,顿悟,笑起来,“啊,我知道了,你就是三队新来的队花吧?”
    一句话,躺在椅子上的人蓦地睁开双眼,朝门口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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