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一见立时沉下脸色,蹙了眉头道:“怎么见了娘娘不先行礼?进宫之前,宫人姑姑该教导过规矩了。”
    嘉合帝姬侧目看这宫人,不敢相信一个宫人也敢下她的脸面,她在江宁王宫中,可是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声斥过!便是皇叔也从来都极宠爱她的。
    她咬住嘴唇,模样有些可怜,抬眼去看卫善,却见她动都不动,连金冠之侧的凤翅都没有颤动一下,这才下拜:“见过娘娘。”
    卫善半天都不叫起,仿佛看书看入了迷,屋中只听见她细细翻动书页的声音,嘉合帝姬悄悄抬眼,被沉香一瞪,心中深恨,却依旧低下头去,余光依旧打量卫善,细看这才发觉,卫善大幅散开的裙摆上绣的是十二纹章。
    日月龙虎山峦星辰,是皇帝的衣裳上才能专用的纹样。
    嘉合猛然一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微微抬起目光来,细数纹样,这不过是一条家常穿的裙子,暗纹绣在宫裙的裙幅中,皇后身上的衣裳不论是式样还是料子都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她为显尊重盛妆而来,皇后却穿得这样简单,原来文章做在了衣裳的纹样上,能把十二纹章穿在身上,足见得圣宠,嘉合先见她美貌,再见她尊贵,一鼓作气而来,这会儿被接二连三的打击,这才温驯的低下头去。
    卫善到她终于老老实实的跪着不动了,这才搁下书卷:“起来罢。”
    仔细看她,眉眼之中确是与椿龄有几分相似之处,柔眉细眼,只是神情姿态全然不同,她就这么站在那儿,都让卫善不想多看她一眼。
    嘉合这下才收了轻缦之心,规规矩矩的立在那儿,由得卫善打量她,从卫善目光中感受到轻蔑之色,两只手在袖中攥成拳头。
    “你远道而来,歇了几日可安好些么?”
    她在东苑之中无法进宫,想了许多办法,称病便是其中一样,这事儿依旧是报到了秦昭跟前,秦昭交给了卫善来办。
    卫善派了太医署的官员去东苑替嘉合帝姬摸脉,除了有些舟车劳顿之外,并不见病痛,太医却开了极苦的补药给她吃,侍候的宫人嬷嬷们日日盯着她喝上三顿,她待想自己好了,嬷嬷们又道:“皇后娘娘怀有身孕,若是过了病气,咱们可担待不起,不然就在东苑多住些日子。”
    怀孕之后是生产,生产之后是做月子,何况小殿下又小,这么一算,她这辈子都不必进宫了,只得忍耐着把药一口口喝尽了,还没进宫,就先折腾得她十来日没能安心吃过一顿饭。
    嘉合立时想起那一罐一罐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从舌尖苦到肚肠根,自她记事起,便没吃过这种苦头,面上颜色大变,这才想记起柳姑姑的话,这位皇后果然不好相与,那些事都是她有意磨搓,给她苦头吃。
    “多谢娘娘挂怀,我身上已经都好了。”嘉合帝姬青白了脸色,立到此时连个座也没有,她裙上沾的那些碎雪化成了水,殿中软毯上氲得一块一块,南朝女子少有骑马的,帝姬更是养在深宫,又是走又是站,这会儿差点儿站立不住。
    两边既有约定,此时又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卫善便轻轻放过,抬抬手让沉香赐了个座给她,她还以为这个嘉合能冒充帝姬这么多年,必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不意她喜怒都在脸上挂着。
    嘉合坐船北上之前,江宁帝给陈家体面,让陈家人能进宫来,与帝姬道别。嘉合从小最怕这些,她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牢牢记得小时候陈家几个见过真帝姬的人说她与原来生得不像。
    从此就作下了心病,害怕见到陈家人,与母家亲戚并不亲近,可江宁王却喜欢看他们亲近,每到年节还特意降隆恩,让她能回陈家去过节。
    陈家那位她名义的姨外祖母便提点过她,告诉她进了宫来万事都要先看皇后的脸色:“大凡男人,都爱柔顺的女子,你身份这样尊贵,替他带去许多珍宝,还肯小意温存,日子久了他必对你另眼相看。”
    姨外祖母一面说一面赔上一把眼泪,一家子里也只有她拿嘉合真当作是沾亲的外孙女儿看待,余下的都是是劝她的,说大业皇帝生得英武不凡,后宫又少妃嫔,她是帝姬自然与后宫妃嫔不同。
    每个人都有数不尽的好话哄她,这是生怕她闹腾起来,陈家才刚得封的爵位就会被江宁王给收回去。这些人寻常趴在她身上,沾她的富贵,到她要离开吴越了,还要吸最后一口血。
    那会儿嘉合只觉得厌烦,她已经明白江宁王不会像嫁别的帝姬那样发嫁她,姐姐妹妹们一个个都嫁了,只有她依旧住在栖凤楼里,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挣脱桎梏,体面嫁人,还能依旧享受宫廷中的荣华富贵,暂时忍耐便忍耐些。
    心里这么想着,把送给卫善的礼物呈了上来,使臣虽不肯赴宴,他的随从却收了陈家的银子,随从虽没进过宫,可却知道一批又一批的珍宝金银都是送到甘露殿去的,便说这个皇后性喜奢华,眼里好似不曾见过钱,金银珠玉、宝石花钗,就没有她不爱的不贪的。
    陈家还指望着能来寻一寻陈公宝库,本支已灭,旁支正可承继,十分肯在嘉合身上下血本,这回她送给卫善的,便是一对儿实金打的如意,嵌上两块鹅蛋大的红蓝宝石,和八匹团花织着金银丝线的云锦。
    嘉合一看自己说话讨不着好处,干脆闭紧了嘴巴装乖巧,耳朵里听见外头有人声,垂了头动也不敢动,隔着帘子,便听见沉稳男声道:“怎么这会儿了还在?”
    嘉合一抬头,隔着帘子看见了秦昭,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道身影,隔着帘子灯火依稀能瞧出他举止温雅,倒不像传说的那样是个武夫,还待再看一眼,就听见侍候卫善的那个宫人咳嗽声,她赶紧收回目光来,心口却“咚咚”跳个不止。
    她这模样自然瞒不过卫善的眼睛,心中好笑,有意让他们见上一面,不能让她干等了二十来日,还未见到秦昭的面。
    “我乏了,你去罢。”卫善抬抬胳膊,嘉合越发乖巧,恭祝卫善身体安康之后,正要退出帘子去,就在帘边见着了秦昭。
    柳姑姑并不曾陪她过来,却在珠镜殿里等着她回去,一看她失魂落魄走进殿来,蹙了眉头正欲发问,又赶紧咽回去,扶着她的胳膊对宫人们道:“娘娘乏了,你们退下罢。”
    宫人们当着她的面就露出嘻笑的意味来,正经的赐封都没有,倒称起娘娘来,一个个正好躲清闲,缩手到殿中烤火去了。
    柳姑姑一把扯了她的胳膊,把她扯得回过神来,问她:“怎么?给你难堪了?”
    嘉合很有些怕她,从小便怕,长大了也改不了,仿佛被栓惯了的骡子,怎么也挣扎不开她,看殿中无人,揉揉手腕道:“我见着皇帝了。”
    可皇帝却没看见她,她的身量不高却也绝不算低,在皇帝的身边却足足短了一截,皇帝越过她的头顶看向榻上的皇后,长腿一迈,就从她身边过去了。
    到这会儿嘉合才回过神来,那句“怎么这会儿还在”说的就是她,皇帝嫌她请安请得太晚了,她咬咬唇,已经满腹思量。
    柳姑姑却一指头点着她的脑袋:“蠢货蠢货!叫你讨好皇后,你怎么光想这些没用的。”
    “怎么没用?等我真的成了妃子,她也不敢拿我如何?”
    柳姑姑牙关紧咬,自己当年怎么随手一抱就抱了这么个蠢货,若不是为着她眉眼相像些,就该捡那机灵些的,可再想一想,若不是个蠢货,又怎么会把自己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但凡是个聪明些的,也没这么容易就捏在手里。
    重回故地,心里到底有些发怵,想想甘露殿都重造了起来,原来那些尸骨可不都被镇在殿下,不会出来寻她的仇,可她依旧不敢踏足甘露殿,还想着要给真的帝姬烧些纸钱,可当日跑得太急,甚至都记不起来是在哪一条回廊里遇到了兵丁。
    忍得又忍,这打断了嘉合的话:“你只管听我的,这个宫中是皇后拿主意。”
    嘉合想到那十二纹章,又看柳姑姑脸上的神色,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点一点表示自己会听她的话,心里却默默想到,都已经在大业了,难道还怕她戳穿自己的身份不成,此时她身边没人,等日子久了,用不上她了,再把她远远打发走。
    ☆、第384章 星图
    卫善躺坐在榻上,秦昭一迈步进来,沉香落琼便把帝姬请到外殿去,垂下了帘幕,退到帘外头,里头人说什么做什么,外头都瞧不分明。
    卫善坐起身子:“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天色才刚暗下来,廊下的灯点了没多久,寻常总要等到琉璃台上的蜡烛都换过一回,他才能从紫宸殿回来,今日倒是难得。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站起来,秦昭赶紧把她按住:“你躺着就是。”他在外殿立了一会,身上没了寒意,这才伸手握住卫善的腕子:“今儿吃了什么?”
    卫善笑起来,他日日都要问,只好数给他听:“吃了扁食,光禄寺送来的总不如白姑姑调理的可口,倒还有些,你要不要尝尝?”说着就要招沉香进来。
    “你先别忙,我有好消息。”外头声音一静,秦昭才按住她的手,从袖中取一卷细纸,“那根金簪,果然有乾坤。”细纸一点点被展开,上头是些墨点黑线,把这张纸横过来看竖过来看,都瞧不明白
    卫善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迟疑道:“这是……星辰图?”
    她与林文镜同往清江去的那段时间,许多次看见叶凝在林文镜的手掌上写写划划,初时还以为是在写字,待多看上几回,见她不过是划点划线,又说些东西南北的方位,一问才知,这是林文镜要叶凝描述天上星辰变动给他听。
    秦昭不意她一眼瞧了出来,搂了她的肩膀:“确是星辰图,乾坤不在簪内,还在簪上,是林先生勘破其中机关的。”
    这根金簪左看右看都没甚出奇的地方,又不能将它熔了,巧匠折腾了一个月,还是没能从这金簪上看出什么来,只以为年代久远,铸造时的技艺不精湛,这才会在上面留上细细点点的小坑,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比起陈公宝库,秦昭更愿意与南朝通商互惠,一惠百惠,利国利民,宝库之中的金银便是满坑满谷,也总有取尽用竭的一日。
    既破不开这金簪迷局,他便把这根金簪摆在案上,空闲的时候才有功夫细想,秦昱当年为了讨正元帝的欢心,花了多少功夫在找陈公宝库上,那些文史记载都是现成的,比照着看,实在也瞧不出什么究竟来,直到那日林文镜说要摸一摸这根金簪。
    他眼盲二十多年,不能看书卷,却还能阅读,将换书册换成竹简,以手作眼,一双手灵敏至极,摸到簪上针孔似的点,略一思忖,便问秦昭:“陛下请给臣一支沾墨笔,一张细白纸。”
    林一贯赶紧把纸呈上去,躬身道:“先生有何要办的,只管吩咐就是。”
    林文镜摇一摇头,一只手握住了簪头,一只手用毛笔轻轻涂抹簪身,跟着让林一贯铺平白纸,把簪子在白纸上滚动一圈,白纸上刹时一片墨色,这墨色中间便显露出一点点星白来。
    陈家原是将这陈公宝库藏宝之地刻在了金簪簪身之上,分段而成,拼接起来才是一付完整的星图,交给钦天监,却怎么也寻不到确实的地点,直到翻阅了琅嬛书库中二百年前的星图。
    “这个地方,找着了?”卫善看秦昭面露喜意,知道他必是把这些事都查出来了,才来给她报喜的。
    若不是机缘巧合,这支金簪落到别人手里,也依旧摸不出这星图来,卫善对有没有这座宝库从来都是将信将疑,传说这么多,可从来无人寻找到过,今日星图就在眼前,这才信了。
    秦昭指一指宫城的东南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离京城不过二十里路。”星图所示,陈公宝库就在盘龙山一带,既然在盘龙山一带,那么最大的宝库,就是帝陵了。
    卫善明白过来,乍乍舌头:“这个主意倒是妙极,既动工事,又不叫人起疑。”
    宝库帝陵都不是一蹴而就,也许三年五载都不能建成,能启动这么大的工事,除了帝陵之外必会惹人眼,事情再隐秘,也必会有记载流传,譬如某年某月朝廷动用了多少劳役工匠,去往何地开凿。
    只有建帝陵,费多少人工经多少年月,都是理所应当的。更不必说修完皇陵之后,那些工匠也都尽数封在墓中,无人能够透露帝陵的入口。
    帝陵又常年有人把手,偷盗皇帝的墓,抓到了便是夷九族的罪过,陈家说是宝藏的掌管人,倒不如说是守墓人。
    卫善握着金簪若有所思:“传说有真有假,可几乎每一种都写到天帝派陈家掌管宝库,并赐于陈家钥匙。”
    经过二百多年,最初的那个版本早已经经过多次的修改杜撰和添油加醋了,但每一个故事中,都提到了,陈家掌管宝库和钥匙。夏朝的开国皇帝为何如此信任陈家先不说,把宝藏藏在帝陵中,陈家确也无胆去挖。
    卫善把那只金簪捏在手里打转,若有所思,既然已经有了宝库的方位,那么这只金簪会不会就是钥匙?陈家以此为陪嫁,让女儿入宫为后。
    “此事不急,派一队人暗暗查访便是。”秦昭把细纸和金簪都收起来,叫了沉香进内殿:“给娘娘预备些甜粥来。”
    卫善并不觉得饥饿,一听见甜粥,想到里头搁的蜜枣蜜豆,倒觉得馋起来,她刚怀上这一胎,就越发爱吃甜的,蜜枣子做的糕饼点心,怎么都吃不厌,跟怀太初保儿的时候都不一样,也不知这肚究竟是男是女。
    秦昭陪着她吃了一碗甜粥,夜里两个头挨着头,卫善将主中猜测告诉了他:“不然,陈皇后还有什么凭证呢?”可惜她的心血,都让那个姓柳的宫人给毁了。
    今日卫善本要见她,一听说从小侍候嘉合帝姬长大,陪她千里迢迢嫁到大业,算是重回故土,可召见了帝姬,这位柳姑姑又不来,便知道当年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既然她心中有鬼,卫善便暗自吩咐了沉香,让珠镜殿中那几个宫人太监悄悄传说宫里闹鬼,南朝帝姬宫制衣裳便是红衣金裙,人人都带宝石项圈,看嘉合便知道了,她既然未嫁,作的还是闺中打扮。
    沉香听凭吩咐,虽不明就里,却依旧去叮嘱过一声,能派到珠镜殿去的都是精心挑选上来的,既要忠心又要机灵,得了吩咐便暗暗作弄起柳姑姑来。
    当年的事,假帝姬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小心让真嘉合磕着头的是柳姑姑,抱起她来充作帝姬的也是柳姑姑,她并没有多少恶感。
    柳姑姑却不一样,她深受陈皇后的喜爱,是她跟前最得宠的宫人,甘露殿浇满了桐油,这许多要陪她一道赴死的宫人中,她独独挑选了自己,带着帝姬逃出宫城去,可她非但没有带走帝姬,还撒下弥天大谎,骗了江宁王,骗了陈家人,却骗不过她自己。
    重回宫廷,她本就害怕,连甘露殿都不敢迈进去,那些葬身火海的姐妹和陈皇后的脸,本来已经极模糊了,连小帝姬的样貌她都想不起来,谁知一进了宫,这些人的脸重又清晰。
    柳姑姑胸前挂了玉佛像,到夜里吹灯睡觉也不取下来,她正要吹灯,从窗前看见两个小宫人鬼鬼祟祟往后殿去,后殿是锁嘉合帝姬从南朝带来的金银的,她立时披衣起身,跟到后殿,却见这两个小宫人,一人折了一枝桃花枝条。
    这个时节桃树无花无叶,孤伶伶的挨在院角,无事做什么要去折根枝条,柳姑姑上前问道:“这是作甚?”
    把两个小宫人唬得一跳,赶紧把桃枝藏在身后,被逼问得急了,这才道:“姑姑有所不知,这宫里出的事儿太多,每到冬至前后就很不安宁,廊庑转角处总能见着红衣身影,那正殿里有龙凤压着,
    自然不怕,余下的殿宇可就没这么好过,我们俩人觉轻,怕瞧见什么不干净的,来折一枝桃花枝,压在枕头底下,也好……去一去邪秽。”
    这一字一句都说中了柳姑姑的心事,她刹时脸色大变,才想着要给帝姬烧纸,便听见这些,小宫人们又不知旧事,她半点都不起疑问道:“当真,有这些脏东西?”
    小宫人缩了脖子:“甘露殿新建的时候,做了好大一场法事,可那香怎么也点着,好容易点着了,香炉纸灰一直卷到天上去,要么说皇后娘娘是凤命压得住呢。”
    一个扯另一个的袖子:“咱们娘娘可也是凤,有娘娘压着呢。”
    南朝帝姬自然是凤,她不说便罢,说了柳姑姑的脸色更不好看,她的手心紧紧按住脖子里挂的金玉菩萨,这才略觉心安,还强自撑着打发这两个宫人,叫她们谨慎口舌,不许乱传,自己却去折了一枝桃花枝条藏在袖中,眼睛不住往院中四角去看,被夜风拂动的树影吓出一身冷汗来。
    柳姑姑很怕就病了,这个鬼“闹”得越真,她越是起不了身,嘉合帝姬很是高兴,总算没人天天再盯着她,也不十分禁止宫人们传说这些,偶尔还打听上两句,待听见说天阴时,有太监在回廊转角处见着个红衣金裙的女孩儿,一错眼还以为是见着了贵人,才要请安行礼,那女孩便不见了。
    嘉合一听便抖了嘴唇,她其实比嘉合帝姬要大些,记得的事更多,她们原来便爱在回廊中玩迷藏,于是柳姑姑病了之后,嘉合帝姬也病了。
    这是送嫁官员未曾料到的,原来病是假病,这回病却是真病。
    甘露殿里很是清净了一阵子,卫善孕中嗜睡,每日都睡到外头天光大亮这才醒来,秦昭从不许人吵她,沉香捧了金盆铜镜进来,笑眯眯的对卫善道:“陛下特意吩咐花房在暖洞里熏开了牡丹,给娘娘送过来。”
    一面把花摆到案上,一面低声道:“林公公着人送信来,说是……拿到了齐王。”
    ☆、第385章 一更
    卫善睡眼惺忪,听得这句也骤然清醒,她一只手拢着锦被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身子向前倾,轻声问道:“可说得详细?人是在哪儿捉着的?”
    沉香摇一摇头,拿枕头垫在卫善腰后,端过花露来给她漱口:“林公公不曾说,怕也是知道的不详细。”说完捧过金莲花的唾盒呈上去。
    卫善吐尽口中花露,披了衣裳起来洗漱,阖了眼儿蒸面浸手,对沉香道:“你去跑一趟,问一问是在什么地方捉着的。”沉香把手上的事交给落琼,这才转身出去。
    卫善躺在榻上,脸上的巾子一凉,落琼又赶紧换上一块,她阖了眼儿,心中默默思忖,这个人不论是卫善还是秦昭,都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他来了,他被贬为庶人之后,便不见了踪影,还当他已经离开了京城,不意还在京城活动。
    当年卫敬容下旨意夺了他的封号,贬他为庶人,却碍于齐王是正元帝所封,秦昱贬为庶人,便把齐王这个号封给了秦昱的儿子,承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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