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方才的目光流转间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我们进门之前屋里人尽皆中了迷药。若是救人,拿凉水泼便好。切记,切记,先救人。他诡计多端,我刚才已与他说门外有异,你便是进去擒住了他,我也怕他能逃出来。”范送灼灼看着他,一句一句交代。
    门内的烛光煜然。门外本该剑拔弩张的两人却沉默以对。
    范送说完了,呆呆看他一眼。眼里有孤寂,有怅然,像是处在寒冷的空城里。那城里孤空得让人打颤,却唯有他一人驻守。
    眼前的人热血,重情。他却不舍得那拿点不值一提的情愁去束缚他,困扰他。
    仓皇起恋,婉转成仇。范送有些后悔那天自己就那么接受了沈潘的歉意。
    他说,你不赔不是,我便赔。
    他说,他当日牵强附会,生拉硬扯的一通理由尽皆狗屁。
    他说。“我断了你的前途自然也接的上,与你和解是我的诚意,帮你一把自然是应该的。”
    他说。“不是承你的情,只是我欠了你的债。”
    他说的话,范送大多都记得。
    和他相处时日不多。
    范送却总是能记住。
    他在自己的孤城里困守多年,却是没想到,沈潘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替他敲开了那一所困顿。
    迷迷蒙蒙,混混沌沌。
    可惜的是这无心插柳的人,看不上,也不愿看到那茵茵绿柳。
    范送苦笑一声。心想若是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孤高自傲的范送。若是那一日自己义正言辞拒绝了沈潘赔不是。
    哪怕他不是这样的玲珑剔透,哪怕他像别人一般,去试一试?
    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心里郁郁,满目苍凉。
    他有口,却难言。
    只因着面前的人,赤诚简单。天悠悠,地悠悠,沈潘的心里,容不下别的苟且。
    他聪明,所以他不说。
    可他不说,那心里便像堵了一座巍峨冷峭的雪山。雪山上,白雪飞扬。料峭寒风刺骨凛冽。
    闷得慌,冷得慌。
    却又无可奈何。
    “去吧。”范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对不住。”沈潘叹了口气。眼里神色复杂。一个手刀,劈在范送脖子上。
    范送乖乖顺顺地晕了过去。
    说不通贼人都闯进屋去了。屋外的人没有动静,还安然无恙吧。
    沈潘担忧地看了眼范送。却是冲进屋里,直接破门而入。
    其实方才若是沈潘再原路折返,从暗道里通往这婚房,便也不用打晕范送了。
    可夜长梦多。李荷衣他们在屋里生死未卜。那么长的路途,沈潘生怕途中生变。
    屋里果真只有一人。
    那人穿了红色的明缎新服。一脸紧张的望着看着门口。却不曾想出来的是个一脸凶相的汉子。
    “你是谁?”那人脸色沉肃,却未显忙乱。看着沈潘,与之僵持着。
    “我是你爷爷。”沈潘重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明玦。想着上一世那人刻薄的嘴脸,如今新仇旧恨,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同加上。走近两步,挥手就是一拳。
    此刻才看到那屋里光景。穿着新娘服的知武软作一团。还有个青衣少年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东西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既然是迷了药,李荷衣怕是也在地板下不行了。不然何必现在还没动静。
    沈潘阴沉沉看着还捂着脸的明玦。又是一个手刀。
    看着他绵软地瘫在地上才略微松口气。刚转身,想了想,又回来。将他全身上下除了内衫脱了个遍。
    想一想李荷衣的德行。怕是也不会不好意思。
    大手一甩。连着内衫都没给明玦留。
    作者有话要说:
    嗷。请个假。周三上午考试昂。明天要复习。存稿君还是没有坚持住。明天就不更了。t^t叶子考完试就更。么么哒。爱你们。
    第40章 嚣张
    扒掉新郎官衣服的沈潘一杯茶把床底下的李荷衣泼醒。
    少女快速醒来,细眼一凝。翻了个身就顶着一脸的茶水站了起来。
    “讨厌。”李荷衣啐一口沈潘。随意擦了擦脸。躲过沈潘手里的壶,大步走到床边,将剩下的茶水泼在知武脸上。
    知武坐在床上。吸得迷香比她多多了。若不是他晕之前提醒自己,怕是自己也要和他一般。饶是没躲过去就是了。浅眠和深睡的区别。
    然后,李荷衣手在知武身上拽来穿去,趁着他悠悠转醒之前,好歹把那大红的厚实嫁衣给脱了下来。
    “是哪个腌臜的东西也敢来打姑奶奶的主意!”李荷衣利索穿上衣服。将知武往床底下一塞。面不改色。头上的花钿云篦随着动作,凌乱摇着。
    “你自己过来看看就是了。”沈潘默不作声看着。沉沉道。对着昏过去的人狠狠踢一脚。
    李荷衣倒是不忙着看地上那人,漫不经心看了眼杵在一旁的李疾风。直看得那俊郎的青衣少年脸色通红。
    “姐。”李疾风低着头喃喃一声。
    “你如何来的?”李荷衣板着脸。面色平静,方才三月阳春的脸,刹那一转,寒冬凛冽,比那门外都冷。
    屋子里的李荷衣被迷昏了,李疾风却是醒着被人绑了。不用说就是李疾风在那贼子来之后到的。
    刚好被那门外藏着的暗人们捉住。
    “我。”少年急促喊一声。想往后说,看到李荷衣的脸忽然一哽。讷讷站着再说不出话来。
    “快点。”沈潘皱了皱眉。看着这明显别扭的姐弟。毫不留情地踢了踢脚下的人提醒道。
    脚下没甚反应。倒是李荷衣,看着那人,彻底黑了脸。
    恶狠狠看了眼沈潘,轻哼一声。
    她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沈潘做事也是太不讲究了。
    “出去,或者那儿。”李荷衣扫了眼李疾风。指了指床底下。到底让了步。
    “谢谢姊姊。”李疾风高兴应一声。利索溜进床底下。
    “嘭”的一声。
    沈潘假装听不见床底下传来闷哼。
    “他是谁?”李荷衣素手一指。这才认真看着地上的男人。
    “大鱼。”沈潘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免心里唏嘘。
    饶是再小心,也不能否认,方才他们差点翻了船。
    现在还能逮住明玦纯属是他们运气好。他带谁出来不好?带来了范送?
    “不认识。”
    沈潘却只听得李荷衣转过来,撇撇嘴。
    “不认识?”沈潘一愣,转头看李荷衣看他眼神清亮。不像是眼花的样子。
    “你不好好看看?”沈潘心一抖。这地上的是明玦无疑的。若是认不出来,那,这,该如何是好?
    “指不定□□什么的呢。”沈潘咕哝一声。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若是被明玦逃了去沈潘连想都不敢想下一次。
    “你说的有理。”李荷衣对着破天荒对着沈潘柔婉笑笑。再一低头,弓着身子一寸一寸摸着那人的脸。
    明玦被沈潘绑了个结实。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中途醒来。李荷衣索性蹲在那人面前一阵扣扣索索。
    “哎。”李荷衣叫一声。
    “怎么?”沈潘心里一紧。忙不迭问道。
    “这人还搽了香粉。”李荷衣对着沈潘眨眨眼。大红嫁衣铺陈在地上,清纯又妩媚。
    。。。。。。
    “哦。”沈潘好涵养地点了点头。
    “找到了。”李荷衣眼睛一凝。猛地一拽,起身一扔。
    撂起方才没用完的水壶往那人脸上浇。像是想把脸上的东西浇干净。
    “哎。”沈潘还没来得及提醒他。
    现在是三月,夜晚天寒,那人不着一物,躺在地上。最重要的是,水凉。
    他怕是要醒了。
    。。。。。。。
    刚醒来的明玦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着红衣的少女头上花钿摇曳,站在自己旁边,一身嫁衣红艳如火,一张脸冷艳如冰。
    “醒了?”那冰冷美人哼笑一声。眼线上挑,那迤逦的风情便从清冷的眉眼的那一挑里隐隐显现。
    像是三月里的极寒骤雨。冷,且清。带着花香的冷清。
    “你这说的什么话?”明玦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看一眼周围。转到了沈潘的时候还淡定地挑了挑眉。眼光一凝,透着一股子恶毒的阴鸷来。“便是如此对待你夫君?”
    “夫君?”美人展颜一笑。笑得肆意。“便是我李荷衣下嫁的是上官府的世子。不是上官清颜,什么时候也跟您二皇子有关系了?”李荷衣眸色凉凉。端端坐在桌前,一只素手托着腮,白玉洁净的气质。端的是气质如兰。
    美人托腮,本该是最美的风景。
    那被剥成了白斩鸡的人却眼里一凝。透着慌张来。只那慌张只有一瞬,明玦快速看了眼沈潘,歪着头,对着李荷衣邪笑道。“你竟然知道我是谁?你想如何?”
    “实不相瞒。上官家的那个病秧子被贼人所杀,如今尸骨无存。与其嫁过来守寡,还不如跟了我。”
    “呵。”李荷衣垂眸看他一眼,脸上神色淡淡。伸出手来,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看着。少女指甲如贝般光泽莹润,在明亮的烛光下更显得漂亮。“二皇子说的对。上官家的世子没了。荷衣便是嫁进了上官府也是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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