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姐,这帕子我回去就给你洗洗,然后抹上香粉……”杏儿喋喋不休道。
    “烧了吧,脏死了!”小姑娘突然冷冰冰道。
    “啊……”杏儿长大了嘴巴。
    第66章 灾年
    “可是,这不是小姐你最喜欢的手帕吗?”杏儿不解。
    戴着面纱的姑娘忽然冷冷的看着杏儿,杏儿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问了。
    一行人径直朝潘府走去。
    周颐并没有将刚刚那一幕放在心上,在韩府跟着韩相如念了书后,在天色近黑之前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 ,周老二和周竹已经从作坊回来了,大门敞开着,一家人在院子里歇凉。
    “这天气也不知道咋搞得,往年这个时候从没有这么热过,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要干死了!”周老二叹着气道,作为一个农民,靠天吃饭,对天气最敏感不过,这征兆可不好啊。
    “他爹,不会大旱吧?”王艳有些惶恐的问。广安县历年来风调雨顺,只在她很小的时候发生过一次旱灾。别的她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村子里饿死了很多人,母亲强迫着她和大哥吃树皮……
    周老二叹一声:“这天气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
    “那咋办?”王艳紧了紧手。
    “爹,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尽快囤一些粮食,还要买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周颐出声道。
    周老二点了点头:“去年的粮食没卖,怎么着也够我们一家人吃两年了,只是买药材做什么?”
    周颐蹙着眉,“我担心大旱之后又大涝,到时候再发生瘟疫就糟了!”
    “瘟疫!”王艳惊呼一声,瘟疫那是比旱灾涝灾更可怕的事情,要是哪个地方若真发生了瘟疫,八成会十室九空,不死简直是阎王爷送命!
    “娘,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提前做准备而已,不一定的,你别担心。”周颐见王艳被吓着,忙安慰道。
    “哥哥,什么是瘟疫啊?”周嘉窝在周颐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问。
    周颐摸了摸周嘉的小脑袋:“那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所以嘉嘉要爱干净,不要去脏的地方,要时时洗手,知道吗?”
    周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明天就去给村长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下乡亲们,左右他们手里都有了工钱,买些粮食囤在那里总归不是坏处。”周老二担忧的说道。
    其实不用周老二说,靠老天爷吃饭的老农民再怎么着也将老天爷的脾气摸到了几分,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村里已经有人在买粮食了。
    有些人还特意找到周老二要支一个月的工钱,周老二想着这确实是大事,索性给全作坊里的人都提前下发了一个月的工钱,还嘱咐他们尽快去买些粮食。
    由于买的人多了,广安县的粮价一涨再涨,有些舍不得钱的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现在买粮食太划不来,说不定名明天就下雨了呢。
    天气越来越热,随着时间进入六月,整个大地似乎被架在火炉上烤,所有的庄稼都焉嗒嗒的伏在地上,有好些甚至已经完全枯萎了。
    村里人不断的从河里担水灌溉,但浇下去的水就像进入了无底洞,被太阳一烤,很快就消失无踪。
    渐渐的,河床露了出来,甚至村里那口老水井一天的出水量也少的可怜了,现在常常一天冒出来的水还不够一半村里人的用度。
    为了争水,村子里就打了好几架。
    有老人绝望的喊道:“老天爷不让人活命哩!阎王爷索命来啦……”周颐听着瘆得慌。
    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明知救不活,村里人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断的往地里担水灌溉,可惜,前脚刚刚将水浇下去,后脚水就顺着裂着的地缝消失了无影无踪,杯水车薪。当地里的庄稼全部枯死的时候,村里终于有人开始绝望到的哭泣。
    哭的是一开始舍不得买粮食的人,现在想去买,也买不到了。
    “这可咋办,我们一家子就指着地里的庄稼,这下我们一家子可咋活啊?”一位妇女坐在地里拍打着大腿大声嚎哭。
    有人拉了拉,劝道:“都是一样的,现在还是想法子弄粮食吧!”
    那妇女听了哭得更大声:“我还从哪里弄粮食,县里的粮食都被买完了……”
    “她婶子,那一开始大家买粮的时候你咋不跟着买呢!”有人忍不住说道。
    “那……那不是贵吗!”妇女哭诉道。
    “那你能怪谁,周二哥还特意给我们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加上之前的,要是买了粮食,怎么着都够吃到明年开春了!”有直性子的人说道。
    那妇女听了哭得更大声,她男人蹲在一边抱着头也不说话。
    下湾村除了那些一开始舍不得买粮食的人外,其实并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就像之前那人劝道的一样,因为在作坊里做了半年的工,家家户户手头上都存了些钱,再加上周老二的提醒,大部分人家都还是狠狠心全部买了粮食。
    后半年虽然难过,但也不至于饿死。
    但其他的村落就不一样了。
    那简直哭声震天,全都被绝望笼罩着,庄稼死了,没有秋收,就代表下半年没有果腹之粮。
    而那些佃户更惨,地主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没收到粮食,到了时间他就要来收租子的。
    这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
    周颐去书院的路上,看着沿路都是哭泣的百姓,心里也沉重不已,到了韩府,深深的叹口气:“老师,做这个世界的百姓太幸苦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韩相如自然听不出周颐话里的含意,沉重的说道。
    交谈中,周颐才知道,原来灾情并不只广安县,两苑省和汤阴省都发生了百年一见的大旱灾。
    两苑和汤阴两省是大越朝著名的鱼米之乡,可以说大越朝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粮食都是这两省在供给,现在作为大越朝的粮仓却遭了灾,影响的可不光是这两省,而是整个大越朝都要被牵扯。
    说话间,下人报潘思勰来了。
    潘思勰进来后,就是好一阵长吁短叹,这老头儿别看都致仕了,但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就算没有拿朝廷的俸禄,但依然操着宰辅的心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国库里空的能跑马,以往受了灾,都是从两苑和汤阴的义仓掉粮食,现在却恰恰是这两省糟了大旱,明年不管是老百姓还是皇上日子只怕不好过了!”潘思勰叹道。
    他没说那些朝廷官员和富贵之家,是因为潘思勰知道,无论什么灾,就算皇帝急白了头发,这些人也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不过随后他又自嘲一笑:“不过怕我是多想了,皇上也不会管这些,他还是照样在后宫逍遥!”
    潘思勰时不时就到韩相如这里串个门子,拖他的福,周颐对大越朝的现状以及朝堂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听潘思勰这么一讲,周颐觉得这个大越朝简直是药丸啊,大越朝的粮仓都要没有了,他还能在后宫寻欢作乐的下?
    莫非是上赶着当亡国之君?
    粮食没了,引起的可不是单一的后遗症,首先粮价肯定会上涨一大截,要是有那黑心商人囤积居奇,老百姓买不到粮食,必定引发暴动,顺带着不光粮食涨价,别的物品价格也会随之飙升,到时候注定是饿殍满地。
    两苑和汤阴两省的旱灾是真正动到了大越朝的根基,周颐不相信当今皇帝会如此愚蠢,心有如此之大,这时候还在后宫逍遥的下去!
    韩相如和周颐想的一样,他冷哼一声:“等着吧,就算为了屁股底下的位子,皇上也会有所动作的!”
    “哎,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儿吧,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只怕你这条老命就保不住了。”潘思勰时常为韩相如这张嘴发愁。
    韩相如哼一声,“我又没在外人跟前说。”他当初就是看不管当今圣上的做派才辞官,对皇帝的印象自然极差。
    周颐听的暗笑,这老头儿还时常说他嘴无遮拦,和他自己比起来,他说得那些又算什么哟!
    广安县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时常有上街闹事的人。韩相如为了周颐的安全,特意免了他这段时间的课程。
    “老师,你还是住到我家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到时候人饿极了,这些大户说不定是那些灾民最先冲击的地方。
    韩相如摆摆手,“我这里这么高的院墙,府里又有家丁,怕什么,倒是你们,住在村子里,又没有城门,要是别的地方的灾民来了,连挡的地方都没有,要不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你们全家住到我府上来?”
    周颐点点头:“我回去问问爹娘吧。”
    最后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到县城去住,这段时间作坊也停工了,路上到处是灾民,也没人敢来进货。
    到县城,不过不是到韩府,他们自家还有个铺子,挤挤也住的下,到时候万一灾民太多,这村子四面宽阔的,任何人都可以来,而县城把城门一关,至少那些灾民就进不去了。
    第67章 离别
    临走之前,周颐让周老二去给村长说一下,毕竟他们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买了粮食,万一被有心人盯上就不糟了。
    趁着夜里悄悄将粮食运到了县城铺子里,第二天一家人就到了县城。
    周颐和韩相如的猜测果然没错,没多久皇帝就下令赈灾,态度前所未有的积极,而且还下诏令严厉打击那些投机取巧的商人。
    领到了几个月的粮食,想象中的难民暴动并没有来。一日在韩府,潘思勰叹着说道:“听说这次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在知道灾情的第一刻就下令震灾事宜,从整个大越朝调集了粮食,国库也真正的搬空了,明年的日子难了!”
    果然当皇帝的都没有一个简单的,平日里虽怠于朝政,但真有威胁到自己屁股底下位子的事后,这反应不是比谁都快吗!
    这算得上举全国之力来救两苑和汤阴两省了,皇帝倒也有气魄,这可是拆东墙补西墙啊,要是其他地方再发生点儿什么灾情,皇帝这锅盖只怕也压不住了!
    好在过了六月,一场大雨彻底给大地带来了绿意,周颐担心的大涝也没有来,老天爷似乎变了个脾气,风调雨顺乖顺的不得了。
    一场大祸消弭,周颐松了口气,没人喜欢生在乱世,这样就好。
    作坊重新开工,周颐也重新开始念书。
    没过几日,韩相如又对周颐说:“潘府办了个赏菊会,潘老头儿让我把你带上!”
    周颐手下一用力,在纸上留下常常的一道墨迹:“潘老府上怎么老办这些,他们闲的没事吗?”
    “你懂什么,潘老头儿已经决定将祖坟迁到广安这边来,以后准备在这里养老了,自然要和本地人多多来往。”
    “老师,我就不用去了吧……”周颐为难:“我去干什么呢,和他们又谈不到一块儿,若只坐着吃吃喝喝,您回头又要骂我了!”
    韩相如笑一声:“这么说,倒是老夫的不是了,不去便不去吧,左右也没什么意思!”
    周颐可以不去,但韩相如作为潘思勰多年的老友自然不能不去捧场。于是周颐自个儿在韩府念书,韩相如一人去了隔壁潘府。
    得知府里要举办赏菊会,潘思兴奋不已,只是等宴会开始后,她却怎么也没有找着周颐。
    没来吗?潘思心里大感失落。在广安县她呆不了多久了,过几日就要回京城,到广安是她想方设法求来的,就这样回去实在不甘心。
    不过又一想,只要自己不像前世那般因为嫌弃推了祖父说亲的意思,在祖父身边慢慢的敲敲边鼓,将来肯定能和周颐成就好事。
    但在回京城之前,还是要和周颐见一面,在他心里留下一点儿印象的好。
    潘思蹙了蹙眉,开始细细谋划起来。
    天气转凉,白鹭书院的秀才们准备到清寒寺去赏菊,清寒寺是广安县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听说那里的菩萨极灵验。而且那里春梅秋菊的名声远播,引得县里的达官贵人,风流才子青睐不已。
    以前有什么活动的时候,秀才院的同窗们也都邀请过周颐,只是周颐觉得这些聚会无非是聚在一起装装逼,吹吹牛,没甚意思便推了。
    秀才院里的二十多名学子年龄大都在二十几岁以上,也觉得和周颐没什么话题,便也不强求。
    于是在秀才院里,和周颐常常作伴的竟是郑知这个家伙。
    这次他们又来邀请周颐,周颐想着始终脱离了大部队也不好,而且秋高气爽的,去看看花啊草的也行,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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