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围观的众人看不过去了。
    “丧了良心啊,都是娘生爹养的,怎么能狠下心这么对两个老人啊!”
    “他们天天来收钱,有时候一天还得收好几回,一天累死累活的下来,说不定还要亏本,我看啊,这摊也摆不下去了!”
    “不做能怎么办,我们又没有地,难道活活饿死……”
    “这些该死的周扒皮……”
    “打死人啦,官差打死人啦!揍他们!”一开始人们还只是小声讨论,可不知谁忽然这么大喊了一句,跟着众人心中的怒火陡然就被点燃了。
    “打死了人了,官差打死百姓啦,揍啊……”有人起哄,所有人都一拥而上,特别是那些被强收了钱的小贩们,对着两个官差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法不责众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
    “哎哟,别打了,老子要通通把你们抓入大牢!”
    “别打了,别打了……”
    两人被揍得哭爹喊娘,再也没有了之前牛皮哄哄的样子。
    “干什么,干什么……”巡城的衙役来了,人们一哄而散。两个被揍了的倒霉鬼被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至于两位老人的“占位金”,他们也不敢要了,没见人都晕过去了吗。
    周颐走上前,递给痛哭的老大爷一两银子:“老爷爷,先带这位老奶奶去医馆吧。”周颐摸了摸那位老妇的脉,发现只是晕过去,并没有大碍。
    老大爷千恩万谢的走了。
    青竹一脸的紧张激动,他压低声音道:“少爷,真的没事吗?”刚刚那一声就是他在周颐的示意下喊的,见着那两个官差被打,心里也是畅快不已。
    周颐笑着道:“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一开始不是挺跃跃欲试的嘛!”
    “少爷,我那一开始不是看两位老人欺负,忍不住出口气嘛!”青竹嗫喏道。
    周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没事,你捏着嗓子喊的,谁能知道,再说这么多人都去揍了他们,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他们怎么抓?”
    “这就好,这就好。”青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但周颐的心情却沉重无比,那两个官差算什么呢!也只不过是小喽啰,真正让老百姓苦不堪言的正是这天下最有权的一群人,表面繁华的大越朝内里已千疮百孔……
    “周颐!!!”周颐正兀自想事,一道惊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周颐抬眼看去,“四大才子”!叫人的正是赵宇文。
    “周颐,到了北苑府城一直没看见你,没想到却在这里遇着了,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喝一杯!”赵宇文或许真的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上前来拉着周颐就要走。
    “这位就是周颐?”一位面目青秀的少年走上前,将周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周颐,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黄安,也是咱们南苑府城的,这位是马扬,北苑本地的,这位是马文才,乾阳府的。”赵宇文便松了手,一一给周颐介绍。
    周颐颔首,挨着打招呼。
    马文才眨了眨眼睛,看着周颐不断思索,“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周颐也眨眨眼:“我与马兄第一次见面,可能是马兄记错了吧。”说的一本正经。
    第72章 青玉案灯会
    赵宇文分外热情,周颐只得跟他们走了,几人熟门熟路的带着周颐到了一处名为“醉香楼”的酒楼,径直上了二楼,依窗而坐,街上的繁华热闹尽收眼底。
    赵宇文介绍:“这醉香楼是北苑府城最有名的酒楼,要不是马兄的关系,我们还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有位置。”
    闻言,坐在周颐对面的一位穿黄色的书生对周颐拱了拱手,他就是马扬了,二十四五左右,方脸,算是“四大才子”里长得不那么俊的,也是年龄最大的。
    “早就听宇文兄说过周秀才的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幸会。”马扬说话语调平稳,眼里也尽是真诚,是个与人相处会让对方感到舒服的人。
    周颐笑笑:“都是赵兄谬赞了。”虽然赵宇文比周颐大得多,但两人同为秀才,周颐这一声赵兄自然叫得。
    马扬闻言也笑笑:“周秀才过谦了。”
    “哼!”这时坐在周颐右手边的穿白衣的黄安突然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我也觉得是赵兄谬赞了,若这位周秀才果真有才,怎不见得有周秀才的锦绣作品流传?”说完还轻轻觑了一眼周颐。
    本开还算合乐的氛围被黄安这么一哼,给破坏了个彻底。黄安是去年考过的秀才,年纪比赵宇文还小,在南苑府城素有才名,又生在富贵之家,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都被赞美包围,心中自然有傲气。赵宇文是有真才实学这才让他福气,但周颐,十岁就考取了秀才,在这上面就压了他一头,又听赵宇文说周颐的诗才也很出尘,这可是他最为自傲的地方,想证明自己的心思便起了。
    赵宇文脸色不好看,毕竟是他把周颐介绍给这些人的,他勉强笑了笑:“黄兄,咱们都是南苑府城的人,也算是同乡,出门在外不更应该和睦相处吗?”
    黄安刷的一下将扇子打开,摇了一下:“我黄安交朋友可不看什么同乡不同乡,除非这位周秀才拿出让我叹服的作品,否则我是不会认同的。”
    听了黄安的话,周颐摇头轻笑。
    黄安脸色一变:“你笑什么”
    周颐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才笑着说道,“正巧,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交朋友的,黄秀才的话正合我意!”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黄安刷的一下一样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指着周颐。
    周颐摇摇头,啧啧,还是太嫩,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这小子气成这样了?看着黄安像炸了毛的猫的样子,周颐心底恶趣味起:“你是哪根葱,我凭什么要证明给你看!”
    “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和你比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有才!”黄安气的直蹦哒,咬着牙说道。
    周颐淡定的放下茶杯,轻吐两个字:“不比。”憋死你!周颐知道黄安有大多数少年才子的通病,恃才傲物,觉得天下间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蠢货,心眼嘛,倒不一定有多坏,不知是不是逗郑知成了隐,见着这些自视甚高的少年们,周颐总想撩拨撩拨,看见他们被气的跳脚的模样便觉得分外有趣。
    这一楼坐的大部分都是书生,“四大才子”这几日在北苑府城可是声名鹊起,当即便有人认了出来,纷纷上前打招呼,好一通热闹。
    黄安气呼呼的坐在座位上,时不时瞪一眼周颐。
    赵宇文看着黄安的小孩样,而真正的小孩周颐却一派大人的镇定自得,这对比怎么看怎么搞笑。他可是知道周颐的腹黑的,他就在对方手上吃了几次亏。
    现在见黄安又被周颐气的要死的模样,不禁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心里也是微微一笑,这周颐当真有趣的紧。
    一伙人闹闹哄哄的打过招呼后,便有人说道玩行酒令,黄安第一个跳起来,“我先来,抛砖引玉。”说完还示威性的看了看周颐。
    周颐却仿若未见,自顾自喝茶。这让黄安又气得够呛,他深深觉得自己在这个小毛孩面前反而像一个上窜下跳的猴子。‘
    别说,黄安还真有两把刷子,一首诗做完,引得了满堂喝彩。有人赞道:“黄安兄这次定会高中桂榜。”
    黄安得意的哼了哼。
    后来几乎所有人不管好坏,都作了一首诗词,而唯一未开口的就只有周颐了。有人说道:“这位兄台,为何不参与?”
    周颐摸摸鼻子,“我不会作诗。”
    黄安冷笑几声:“别说了,人家是十五年南苑府城的院试案首,岂能不会作诗,无非是不给我等面子罢了!”他就是要逼周颐开口,看看这个十岁就夺得院试案首,被赵宇文推崇备至的人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竟是院试案首,失敬失敬!”一时间众人纷纷恭敬道。这里的人都是秀才不假,但榜首和榜尾的秀才含金量区别可大了去了,而且周颐才这般年岁,这更加了不起了。
    “周案首就作一首吧,莫非是真像黄兄说的,觉得我等都是庸碌之辈,不配鉴赏你的大作?”人群中有人讥讽道。
    十岁的少年院试案首,十三岁参加乡试考生,这过人的履历会让人惊叹,自然也会招一部人的嫉妒。更有那些年过半百的秀才们看着周颐小小年纪就与他们平起平坐,更觉心中冒火。
    他们辛辛苦苦念了大半辈子才好不容易考上秀才,而这个小家伙却轻轻松松就考得了院试案首,苍天何其不公!
    既然周颐说他不会作诗,那就逼着他开口,若露了怯,也算是让这个少年才子出了丑。
    就连赵宇文也热切的看着周颐,他倒不是想让周颐出丑,只是单纯的想欣赏周颐的佳作罢了。
    周颐轻叹,这样的场景他已经是第二次遇到了,第一次意欲让他出丑的人是赵宇文,这次逼他的人更多。
    想安安静静的做个美男子怎么就这么难?看来他又得装一波逼了。
    “好吧,那你们出题吧。”周颐只得说道。
    黄安哈一声,摇了摇扇子说道,“今夜正值灯会,街上热闹非凡,周秀才不若就以这灯会的街景为题,作一首如何,不拘诗词曲。”
    “对,作一首,作一首……”黄安说了,后面便有人纷纷附和道。
    马扬定定的看着周颐,从头到尾,他是除了赵宇文以外,唯一一个没有对周颐表现过激言语的人,他的眼里只有好奇。
    “好,我想想吧。”周颐点了点头。
    黄安笑一声:“不急,不急,你慢慢想,就算想一晚上也没关系,我们大家等得起!各位说是不是啊!”
    “是……”众人大声哄道。
    这就是挤兑周颐了,要是真的想一晚上,就算真做出了什么比较优秀的诗,这些人只怕也有话等着他。
    周颐不在意的笑道:“一晚上还是用不了的。”说完皱眉思索该用哪首来震慑这些土包子比较好。
    说实话,有名的诗虽多,但他又不是语文专业的,能记得住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有名的罢了。
    将这些大作搬出来,会不会有些大炮打蚊子的嫌疑啊!
    算了,彻底震慑住这群人也好,免得他们老是像蚊子一样嗡嗡的在他耳边叫个不停。周颐心里暗暗对辛弃疾道了个歉:辛大才子,对不住啦,借你的大作一用。
    “这是首词,词牌名叫青玉案。”周颐说道。
    “青玉案,这词牌倒是有人作,不过都没甚出名的好诗。”黄安不屑的说道,这世界也有青玉案的词牌名,不过自然不是出自“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一首,他将头高高扬起,倒要看看周颐作出怎样的诗作。
    “这词牌有些偏啊,都是冷词小调才用的,我看这周颐没甚才华。”
    “别这么说,人家小小年纪就夺得了院试案首,而且还是南苑府城的,不比你我强多了!”有人说道
    “哼,考了院试案首又怎样,伤仲永的例子还少吗?再说我们现在看的可不是谁会做文章,而是诗词,这家伙这么小,能做得出什么好作品,看这词牌名就知道了,一股小家子气!”
    人群中听了周颐的词牌名后议论纷纷。
    周颐只当没听见。
    “周颐,你的词牌名是青玉案,那词名呢?”赵宇文虽然听到词牌名也皱了皱眉,但对周颐的词还是报了极大的期望,毕竟他可是将周颐的诗作引为知己了。
    “词名,就叫灯会吧。”
    “哈哈哈……”周颐刚一说完,黄安就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周案首这词名当真朴素的紧!”
    人群中也传出饥笑声。
    的确,周颐这个词名太过于朴实无华了,与当今追求华丽辞藻的诗风格格不入。
    “笑什么,我家少爷是文曲星下凡,岂是你们这等凡夫俗子可比的!”青竹在后面听着这群人嘲笑周颐,早就憋不住火气,见姓黄的这个家伙说话这么气人,忍不住反驳道。
    “哈哈哈哈……”青竹不说还好,他一说满堂的人都哄笑了起来,文曲星下凡啊,这是多么牛逼的人才敢这么说啊,当然书生嘛,每个人都自认不凡,在心底暗暗认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的人不少,但没有人说出来,没有举世震惊的大才谁敢说出口!
    “少爷……”青竹眼眶红了,他知道自己给周颐闯祸了。
    周颐按了按他的肩膀,摇摇头,面色平静的对屋子里众人道:“书童无状,让各位见笑了!”
    “没关系,没关系,周秀才还是赶紧作诗吧,让我们看看你这下凡的文曲星到底有何能耐!”黄安几乎笑出了眼泪,一边弹眼泪一边说道。
    “我自然是比不了各位的,至于文曲星也不过是书童的戏言,大家不要当真。”这个代号他是不敢背的,不然日后只怕安生不了了。
    好在这些人也只当了笑话听,没谁在意。
    周颐来到早就铺好的纸墨前,略一顿,便纸笔写起来,众人都围着他看。都是考到秀才的人,眼力见自然是有的,周颐一下笔,马上就有人惊叹,“好字啊,好字!”
    洁白的宣纸上只有青玉案灯会几个字,但那翩然欲出的气势却不能掩盖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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