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看老子不揍死你!!”周老二冲上去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过去,打了之后,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害怕。
    周颐四岁那年生了一场大风寒,连大夫都在摇头了,他那时候急得六神无主,若六郎有什么不测,只怕他也要随着去了。
    好在六郎命大,最终还是活了过来。他本以为这是简单的风寒,没想到竟然还有三丫的事,她这是要六郎去死啊!要是六郎真有个三长两短……,周老二不敢去想,这一刻,他再也顾不得和三丫的什么骨肉亲情了。六郎是他的命根子,谁要对六郎不利就是要他的命。必须和三丫断了,这样的毒瘤留不得!!!
    周老二上前将三丫往门外拖:“走,现在就去找族老,定要把这个祸害除了。”
    “啊啊啊,娘,救我,娘……”
    “三丫,三丫,他爹……”王艳追着上前。
    周老二大声吼道:“她都要六郎去死了,你还护着她?是不是到时候把我们一家子害死了,你才甘心啊!”
    这是成亲这么多年周老二第一次对王艳这么大声说话。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王艳被吼的身子一颤,掩面痛哭,到底没再追了。
    “周颐,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三丫阻挡不了周老二,被他拖着出了周家院子,但她一声比一声尖利的诅咒周颐的话语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周家院子里。
    “二姐这心也太坏了……”六丫听到三丫竟然还掀过发烧时六郎的被子,心里气急,一阵阵后怕,这个家要是没有六郎会变成什么样?六丫打了个冷颤,不愿意再想下去。
    见着王艳还在为了三丫哭,心里顿时烦躁不已:“娘,二姐有什么值得你哭的,你看看她做得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人家早就没拿我们当亲人了。而且……而且,她竟然要六郎的命啊,娘,要是六郎那时候被她害的真有了个什么好歹,你想想,这个家会怎样?”
    六丫的话让王艳止住了哭声,她愣愣的想,要是没有六郎,这个家会怎样?也许他们一家还和上房挤在一起,也许周老二会去服了徭役,再也回不来了……
    “六郎,娘对不住你啊……”想到这些,王艳又开始哭了,不过这次她是哭得周颐,一个差点要了六郎命的闺女,她竟然还在担心她 ,这不是对不住六郎是什么?
    周颐上前拍拍王艳的背:“娘,没事了,二姐离了我们家,若是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再想这些歪主意,对她也是一件好事。”
    王艳止了哭:“是这样吗?”
    周颐肯定的点点头。
    望着门外,周颐叹口气,骨肉血亲闹到这个地步,这本不是他想要的。
    这个时代女子是弱势群体,若可能,他想护着几个姐姐一直到老,成为她们的依靠。但不代表他会被所谓的亲情绑架。三丫这样的人,当然没有护着的必要。
    他已经给过三丫很多次机会,是三丫无止境的一次次来挑战他的底线。总以为他会看在周老二和王艳的面子上,不敢拿她怎么样。
    但三丫从未真正了解过周颐,必要的时候,他决绝的令人害怕。
    周二哥要将二闺女除族,这惊动了周家族人。
    二叔公上前,“老二,这闺女犯了什么错?都是骨肉至亲,要是小事就算了吧,毕竟闺女们嫁出去都是在别人家过日子,要是没有娘家依靠,那日子啊……”二叔公叹一声。
    “这死丫头小时候竟然趁着六郎得了风寒的时候掀过他被子……”
    “啥!!!”周家族人齐齐惊叫出声。
    “除族,除族,这心肠太毒了。”
    “是啊,是啊,好在六郎命大。”
    三丫整个人都呆楞了,木木的瘫倒在地上。
    这时,周颐走了进来,三丫一见到他,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周颐,你不得好死,你个丧了良心的黑心肠,我生生世世都要诅咒你……”
    “荒唐,举人老爷岂是她能骂的,给我把她嘴堵住。”二叔公震怒的跺了剁拐杖:“这样的人的确要除去,我们周家留不得。”
    在众人的见证下,周老二亲自写了一封断亲书,每个族老都在上面签了名字。
    周颐将断亲书递到三丫面前。
    “呜呜呜……”三丫嘴被捂着,无法说话,一双眼睛无比仇恨的盯着周颐。
    “二姐,以后好好过日子吧。穆子礼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不敢休你的,不过若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确保不继续做些什么了。”
    三丫眼神迅速灰败下去,她知道,再闹也没有用了。
    现在还能在穆家待着,要是被穆子礼休了……一个被休而又没有母族可以依靠的人……,三丫打了个冷颤,不愿再想下去。
    周颐示意捂住三丫嘴的人放手。
    三丫嘴得了自由,几经勘合,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当时就知道了。”周颐知道她是在问什么。
    “为什么当时不说?”三丫紧紧盯着周颐。
    “因为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的无心之举,可惜……”周颐叹一声:“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不懂事的小女孩的无心之举……
    三丫低下头,木然地爬起来。她一直都不懂事,但却不是小女孩了,所以周颐不愿意给她机会了。
    由于发生了三丫这件事,这个除夕周家过的有些沉闷。
    特别是王艳,老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周颐也没有好法子,只有时间才能抹平伤痛了。
    大年初二,大丫和五丫回门。
    王艳见了两个女儿,终于露出了笑模样。她拉着五丫上下打量,见她面色红润,人也精神,这才放下了心。
    “娘,二姐呢,咋不见她回来?”五丫隔得远,并不知道三丫的事。
    “你二姐她,哎……”王艳马上又悲伤起来,眼睛泛红。
    “娘,你这是咋了,别哭啊,娘……”
    “三妹……”大丫现在已经搬到了下湾村,三丫除族的事当天晚上她就知道了。她一直知道三丫对六郎有成见,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想要六郎的命!
    那天晚上,她呆在了自己家里,没有去为三丫说一句话。也许三丫合该就和周家没有缘分吧。
    六丫拉着五丫细细的给她说了三丫的事,六丫听了脸都白了,将手里的帕子揪的死紧。
    “怎么会?二姐她怎会做这样的事?我们是她的亲人啊!“
    “你当她是亲人,人家可当你是仇人呢,见你嫁了一个好人家,心里可是不平的很,因为眼热你嫁妆多,吵着闹着要作坊的一成干股。”六丫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什么?”六丫听了心里不安:“我就说那铺子我不应该拿,要是没有这事,三丫也不至于和家里闹到这个地步。”
    “得了吧,你以为你不拿就没事了?她照样可以找到千万种理由作妖,更苦况她还在六郎生病时掀了他的被子,这是让六郎去死啊,反正我没有这个二姐……”
    五丫一把捂住六丫的嘴:“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周颐在五丫心里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这样不吉利的字眼她不想让其和周颐扯上关系。
    “娘,你也别哭了,六郎看着你天天哭,他心里会好受吗?”六丫示意五丫将手拿开,见王艳一听到三丫就呜呜呜的哭,带了点儿抱不平的语气说道:“六郎已经很照顾二姐了,要不是六郎,她早就该被侵猪笼,说不定还会连累的三姐也嫁不出去。那么小的时候,她就想要六郎的命,要不是六郎顾忌亲情,怎会替她瞒着?要是我,早就恨不得咬死她了。可她呢,是怎么做的?一次次找六郎的麻烦!六郎已经做的够好了,你这么哭一个差点要了他命的人,到时候六郎和你离了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六丫!”五丫拍了拍六丫的手。
    王艳被六丫噼里啪啦一通说的呆愣在那里,“可三丫始终是我闺女啊,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现在被赶出了周家,一个女人没有娘家的依靠,以后可怎么活?”
    “六郎不是已经警告了穆子礼,不会让她休了二姐吗,他们有田有地有铺子,二姐手里还有那么多嫁妆,有什么活不了的!”六丫见王艳还是一直钻牛角尖,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怎么就一直只想着二姐怎么怎么样,不想想六郎,他从小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事?要是没有他,你现在还在上房受大奶奶的磋磨呢!我们几姐妹说不定哪一个冬天就饿死了,你就一个个挨着去哭吧……”六丫越说火气越大。
    “六丫,别说了,娘只是心疼闺女。”大丫见六丫说的过了火,忙劝道。
    “心疼闺女?小时候怎么不见她心疼了?那时候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干的活儿却比狗还多!她怎么不站出来为我们说话?那个时候一心只要儿子,现在儿子有了,六郎让家里好过了,不用受大奶奶的刁难了,她就有闲心来心疼闺女了?”六丫带着点儿讥讽的说道。
    “我……我……”王艳被六丫说的目瞪口呆:“娘没有这么想啊。”
    “你是没这么想,可你就是这么做的!娘,我知道你心软,但也要看看什么人可以心软,什么人不可以!像二姐这样的,你再心疼她有什么用?你知道你心疼的是一个什么人吗?”六丫定定的看着王艳。
    “不……不就是我女儿吗?”王艳喃喃道。
    “不,你心疼的是一个差点儿要了六郎命的人,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找六郎麻烦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么当着六郎的面哭二姐,日子久了,他能不伤心吗?你想让六郎和你离心吗?”
    王艳蓦然把帕子捏紧,深思恍惚的问:“我让六郎伤心了?”
    “是,你让他伤心了。”六丫笃定的说道。
    “六丫,娘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你现在还没有嫁人,当然不知道当母亲是什么样的感受,天底下哪有能对自己的孩子狠得下心肠的人呢!六郎一直懂事,他会理解的。”大丫拍着王艳的背,不赞同的对六丫说道。
    五丫没有说话。
    “呵呵呵呵,大姐,你可真是……,性子还真是和娘一摸一样。”
    “啥意思?”大丫拧着眉问。
    “啥意思?你还好意思问啥意思?这件事从头到尾受委屈的都是六郎,他的亲姐姐要他的命啊,你们说他心底该是怎样难过?可他对我们说过吗?从小到大,他一直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明明比我们都小,却成了我们的靠山,没有他,哪来我们现在的好日子?你们一直说他懂事,说他聪明,难道聪明懂事,就该生生受委屈吗?我们就能一直把他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吗?打眼看看,三姐,你的亲事是六郎跑下来的,你见过有为了姐姐的亲事这么巴心巴肝的吗?为了你们在娘家能够有傍身的资本,六郎劝着爹娘拿出了几乎是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多的嫁妆,谁家弟弟有这么大方?有的还会为了姐妹的嫁妆太多和爹娘吵闹的呢!可大姐你现在一句六郎一直懂事,他会理解的,就不顾他的心情,听着可真让人寒心。为什么不是你们去理解他,而要让他一直理解你们?嗯!”六丫连着说了这么多话,又因为情绪激动,脸都涨红了。
    “我,我……”大丫被六丫说的张口结舌。脑子里浮现出周颐的身影,那个不大,却已经足以撑起周家的身影。她一直觉得六郎聪明厉害,却从没想他心里是不是也会受伤。难道她真的将六郎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了吗?
    里屋几人都沉默了。
    站在门口的周颐又默默了转了身回到了前厅。他一直以为几个姐妹中和他最贴心的是大丫,没想到最理解他的却是六丫。
    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在乎几个姐姐和娘理不理解,反正他尽到为人子为人弟的责任就够了。
    但有人能够为他抱不平,设身处地的为他想,周颐摸了摸胸脯,还是觉得有点温温热热的。
    前厅里,周老二正和两个女婿在说话。
    王元话不多,抱着王英不断的给她剥花生干果。
    赵宇文到是懂得讨周老二的欢心,将他逗得时而大笑。
    周颐坐在他们旁边。
    周老二疑惑的问他:“没拿衣服?”周颐觉得有些冷,便说要去拿衣服。
    周颐拿衣服就要经过后厅,听到六丫的话后,他便没有进去,摸了摸鼻子:“有感觉不冷了,烤烤火就行了。”
    周老二闻言道:“那你快烤烤,别伤了风寒就不好了。”
    “没事的,爹。”周颐笑道。
    “周颐,明年的会试你会去吗?”赵宇文问周颐。
    “不去,我感觉还不够扎实,等四年后再去考。”周颐看向赵宇文:“怎么,你打算去考”
    赵宇文苦笑一声:“本来是想去试一试的,可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冒进了,连你都觉得不够扎实,更可况我?”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到底念的年月比我,论起基础来,肯定比我要好,名次落后也不一定就代表学问不如我。。”
    “那我要不明年就去试试?”赵宇文期待的问道。
    周颐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心底已经有主意了:“你自个儿明明都想好了,还来问我,消遣我是不是?”
    他们俩既是朋友,又是亲戚,而且在读书上都是有灵性的人,一谈起来就没完,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周颐,和你聊天真是太畅快了。”赵宇文欢笑道。
    都是一家人,大家也就不分什么上下桌了,人也不算多,直接就是一张大桌子坐满,满满的菜中间摆着一个咕咚咕咚只沸腾的热锅子。这也是周颐鼓捣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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