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迷惑不解,只听他大哥带着戏谑道:“我更倾向于认为那是替他自己报仇,或者说,是一个聪明人在发泄自己被彻底愚弄的怒火……”
    “真可惜,我本来还觉得他跟我是同一种人。”黑桃k笑起来,眼底浮现出不加掩饰的遗憾:“果然同类自相残杀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啊。”
    ·
    秦川用力揉按额角,似乎既无可奈何又心服口服,朗声笑道:“所以我就说你们老板干嘛要贩毒,为什么不去当个神棍,既受人尊敬又财源滚滚?真是可惜了玄学界失去一名奇才!”
    阿杰明显没有他这种幽默感:“你以为你拿到了投名状,还能回建宁市局去?”
    秦川边笑边放下手,搭在了摩托两侧把手上。这个动让阿杰神经敏锐一跳,只见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焰映在他身侧,将他半边身体照得似乎要烧起来一般。
    “那段时光值得怀念,但也确实到该结束的时候了。”秦川惋惜道,“你们老板没错,我跟他的确是同一种人——”
    话音未落,阿杰拔掉消音器一扔,冷冷道:“我看你整个人生都到该结束的时候了!”
    砰!
    去除消音器能提高射击精度,那一枪正中秦川右胸,但没血——他穿了防弹衣!
    就在那瞬间,摩托轰然发动,闪电般撞来!
    赛级摩托强悍的加速度就像流火擦过空气,霎时阿杰不躲不闪,砰!一枪打中秦川肩下,砰!又一枪紧挨脖颈而过,弹壳叮当落地——
    一切都发生在闪电间,钢铁巨兽凌空跃起,阴影已近在阿杰眼前!
    任何正常人的反应都是转身逃跑,但那是根本跑不掉的,机车加车手产生的惯性作用力重达上吨,足以将猎物瞬间碾成血泥。
    阿杰向后仰身,整个人被当空而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连炽热的空气、扭曲的火光、车胎疾速空转扫出的碎石,都在半空中变成了慢动作。就在那凝固般的静寂里,阿杰双手持枪向上,枪口对准了机车某处——
    砰砰砰砰砰!!
    数发子弹倾泻而出,机车“嘭!”地爆出了一团大火!
    秦川双脚猛蹬,半空脱离,就地打滚起身拔枪。哪怕再慢百分之一秒都来不及,高速旋转的机车一头撞向山壁,爆成了惊天动地的火光!
    阿杰甩手扔了空枪,箭步上前一肘把秦川顶在岩石上,然后就去抓他手里那把九二式。但秦川凌空跃起双脚前蹬,那一踹的分量非同小可,当场把阿杰踢得飞退了两米。
    “呸!”阿杰闪避至山岩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刚要起身,头顶就被子弹打出了数道岩屑!
    这姓秦的确实有两下子,差点把他头盖骨给掀了。阿杰拔出匕首,凭借夜色的掩护从岩石后贴地而出,果不其然秦川再次扣动扳机,子弹紧追而来!
    “不自量力,”阿杰阴冷地迸出四个字,甩手掷出匕首。
    呼——
    刀身在半空打旋,下一秒秦川手掌溅血,九二式被生生打飞!
    当啷!
    匕首与手枪同时落地,秦川飞身去夺,阿杰却像能预知对手动向那般已到近前,一把扭住了他。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体重加起来超过三百斤的成年男子,扭打中就像两头拼死搏斗的雄兽,顺着满地刀尖碎石滚下陡坡,重重撞上了一棵横伸出来的枝杈!
    那一撞简直太可怕了,碗口粗的树枝簌簌折断,劈头盖脸砸在了他们两人身上,秦川半边身体登时被抽出了无数血印。
    嘭!秦川一偏头,铁拳贴脸砸在地上,劲风震得耳膜发痛。下一秒他手掌接住阿杰的拳头,咔擦一扭,脱臼声清脆响起。
    阿杰嘶地吸气,随即被秦川屈膝猛踹了出去,连退数步才趔趄站稳!
    “谁不自量力?”秦川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喘息笑道。
    从坡顶到坡下,黑夜中满地石块,都沾着他们滚下来时的斑斑血迹,乍一望去触目惊心。
    但职业杀手的身体素质简直像怪物似的,阿杰根本不感到痛,自己把自己的手腕复了位,眯起眼睛盯着秦川,瞳孔深处闪烁出了血色的寒光。
    “岳广平死的时候,”他慢慢勾起嘴角,问:“你喊他爸了吗?”
    秦川面容不动,但眉心霎时一抽。
    “你说他喝了儿子亲手递来的毒药,临死前是什么心情,愧疚?后悔?震惊难以置信?”
    阿杰紧盯着秦川的每一丝细微表情,缓缓地活动颈肩,肌肉寸寸暴起,强悍的筋骨发出了爆裂声:
    “还是……恨呢?”
    最后一字没落地,他已提脚冲了出去。
    秦川恍然回神,但到底迟了半秒——阿杰冷酷的面孔已到眼前,一拳足以裂金碎石,将他打得向后倒去!
    秦川吐出半颗碎牙,幸亏出于格斗本能挡了下脸,否则此刻下半边脸都要碎了。但饶是如此,他耳膜还是嗡地充满了血,在这丧失反抗能力的短短数秒间,阿杰抓住他就是屈膝一顶,钢铸般的膝盖足以令人内脏挤压破裂!
    “噗——”
    秦川喷出满口血,随即当胸一记重踹,身体飞出去砸上了山壁!
    “我说了,”阿杰冷冰冰道,“你整个人生都到该结束的时候了。”
    阿杰一步步走来,抓起秦川的头发就掐向他咽喉——以他可怖的掌力,掐断人喉骨跟掐断鸡脖子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没想到秦川比想象中耐打,竟然还没失去意识,一下抬手捏住了他腕骨,手背青筋赫然暴起。
    “就凭你?”阿杰嘲道。
    秦川牙关紧咬。
    无声的角力持续片刻,阿杰手指一点点往前,指尖已触碰到了对手的脖颈——
    突然远处厂区,黑夜中打出了雪亮的信号灯。
    那是黑桃k车队撤退的方向。
    ·
    嗡——
    大灯将周遭夜幕映得亮如白昼,隔老远都清晰可见,缅甸司机精神一振:“老板来了!”
    叮当!金属碰撞声从后座响起,似乎是什么东西解了锁。
    司机回头:“你……”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那原本懦弱胆小的年轻人探向前座,一张俊秀的脸毫无表情,指关节间似乎夹着根锋利的尖针——
    旋即他太阳穴一凉,“尖针”被江停一拇指活生生推进了颅脑。
    “……咯咯……咯……”
    司机双眼暴凸,喉咙里发出机械收缩冒血的声响,几秒钟后瘫倒在了驾座上。
    至死他都不知道,要走自己性命的凶器竟然是一根磨尖了的发夹。
    江停下了车,把司机的尸体拉出来摔在地上,搜出枪和手机,又三下五除二扒了对方的外套给自己穿上,嘭地关门发动了吉普车。
    前方山路越来越亮,发出信号灯的车队正向他驶来。
    江停不住咳嗽,手微微发抖,毕竟他已经不是个健康强壮的人了。但他神智异常清醒,连黑桃k劈在后颈的那记手刀也只是让大脑深处隐约作痛,影响不了思考和决策的速度。
    他打开车载无线电,车队杂乱的消息顿时响了起来:
    “杰哥回话,准备爆破……”
    “三号线预备,三号线预备……”
    咔擦,江停关了无线电,摸出那司机的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一定要接,一定要接……江停心中喃喃默念,果然几秒钟后电话被接了起来。通话对面背景杂乱,似乎有人正喊:“线接了没!开始定位!”
    那是建宁技术队姓黄的秃头主任。
    这种紧急关头,江停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分神,而且还能从只字片语中认出对方来。
    旋即一名老人沉声道:“喂?”
    “……吕局,”江停嘶哑道:“我暴露了。”
    “!!”吕局立刻问:“你在哪里!迅速定位!不要怕我们已经派人去救你了,坚持住!”
    “闻劭在撤退的路上设置了炸弹,是‘三号线’。”江停尾音奇怪地发抖,说:“你们立刻让技侦定位这个号码,沿途撤离所有警车,他们马上就要爆了,动作要快……一定要快!”
    “你在哪里?你要去干什么?待在那里等待救援,江队!江队!”
    江停摁断手机,丢在副驾座上。
    随即他踩下油门,吉普车缓缓启动,向前方越来越亮的山路驶去。
    ·
    同时,石崖边。
    信号灯映在阿杰眼底,顿时他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摸口袋空的,再回头时果然看见十多米外的石缝中,有什么东西正闪着亮光。
    “……”他吐了口气,转向秦川,凶狠而又有点不甘心:
    “算你小子今天走运,让你多活两年。”
    旋即他蓦然抽手,竟然毫不恋战,拔腿就往回走。
    “咳咳咳——!”
    新鲜氧气灌进肺部,秦川呛出满口血沫,剧烈咳嗽起来。刚才在生死之际几乎空白的大脑回过神,同时冒出好几个念头:什么意思?让我离开?他要去干什么?
    这时他眼角余光石缝中发亮的东西,突然明白了:
    那是个手机。
    阿杰抽身离开,是因为他要立刻去拨打三号线,好触发峡口的炸弹!
    秦川猛然回头,眼底映出了远方夜幕中成片闪烁的警灯。
    赶紧跑路吧,大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他已经暴露了,就算弄死阿杰,也失去了狙击黑桃k唯一的时机。现在最关键的是赶紧逃命,只要能顺利脱身,早几年他就已经为自己留好了后路,以后还是有机会能卷土重来的。
    阿杰走到石缝边弯下腰。
    他已经不属于那些人了,他已经永远离开那个队伍了。即便活着被抓住,下半辈子也注定要在铁窗中度过,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那样的结果还不如直接去死。
    是的,他告诉自己,还不如直接去死。
    但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从脑海深处渐渐冒出来:
    这世上还有比死更让人不愿接受的事情。
    手机明灭几下,随即被阿杰捡起来,屏幕照亮了杀手桀骜的脸。
    红蓝光芒映着秦川的眼角,他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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