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静跟好友平分小说,分道扬镳回了家。
    跨入院门,看到姥姥坐在院子里做鞋:拿着锥子,在鞋底边缘戳个洞,随即用钢针扎透,缝出大针脚。
    听到声音,抬头去看。
    却是外孙女背着双肩包从外面回来。
    姥姥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起身走了过来。
    “静静,吃完饭了”她热络的迎上前去,想要接过小丫头的包。
    余静点点头,却是不想给。
    姥姥就是这样,总拿自己当小孩。
    她还有个爱好,喜欢看自己的书。
    老家人对里面的内容不感兴趣,只是单单看书皮,小学的书皮花花绿绿,里面配有图文,她看得有滋有味。
    初中的书,则是密密麻麻的汉字。
    姥姥没什么文化,不识字,但爱看图画。
    父亲从部队带回来的报纸,偶有画面,她也能瞧上半天。
    “书买好了”姥姥兴致勃勃的问。
    余静犹豫着颔首。
    “给我看看”
    小丫头心中哀嚎,怕啥来啥。
    她扭着身子,却是不依。
    皱起小鼻子,语气笃定道:“姥姥,这次没有一张图片,全是字,您还是别看了,改明个,我给你买本明星影集。”
    她知道姥姥喜欢看俊男美女,所以投其所好。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
    “我就看看封皮”
    她不死心的强调。
    余静将书包抓得很紧,头晃得如同拨浪鼓。
    “现在不行,待会再说。”
    小丫头敷衍着。
    姥姥狐疑得看着她。
    余静耐着性子扯谎:“我得马上去写作业,否则被会老师狠批。”
    说着,飞快绕过老太太,小跑着上了楼梯,蹭蹭几步,利落地跳上二楼,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太太眨了眨眼,有些失望。
    同时分外不解,她看封皮能耽误多大工夫,跑的比兔子还快。
    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总是不甘心,索性收起竹制的篮筐,将针线和没有缝制好的鞋一同装入。
    她挎着篮子,踮着脚往回走。
    受封建体制毒害,姥姥从小裹脚,后来解放,也没放弃这一陋习,如今堪称小金莲,才穿35号鞋。
    老太太回到卧室,放下篮筐,打开书桌里的抽屉,里面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花纸,有些纸面光滑均匀,色彩鲜艳,看着讨喜。
    她将这些东西一字排开,放在桌面上摆弄。
    及至挑出一张美人图,却是温婉典雅,颇有古典美,只是发型偏于民国,却是着了一身旗袍。
    老太太的手指在上面滑动。
    看起来分外喜爱,她边摸边念叨着:我儿媳妇要长这样就好了。
    可这话不应景,她的审美已然过时,现在流行尖下巴,瘦削身材的美女,而图画上的则是阮玲玉。
    此女子为民国时期影后,只是命运过于凄惨。
    老太太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末了,将它仔细收进抽屉,又从下面一格中翻出一叠印有风景的图画。
    她钟情于人物肖像,可也爱美景。
    手中的这些个宝贝,一看就是大半天,末了,才心满意足地从椅子上站来。
    看了看墙角的挂钟,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小时,此时天气闷热,秋老虎再次发威,老太太琢磨着给余静送点喝的。
    女孩进屋后,并没有学习,而是趴着窗户向外望,注意着姥姥的一举一动,及至对方进了自己的房间,好半天没动静。
    才放下心来,她一蹦半米高,接着飞快放下背包,从里面抓出小黄书。
    捏在手中,先是插上房门,回过身来,跨上木床,扯过毛巾被,胡乱盖在身上,本想坐着看,但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时间久了,肯定不行。
    躺着呢,影响视力。
    索性跳下床去,从柜子里掏出冬天盖的厚被。
    将其垫在后背处,半倚着确是软绵绵的很舒服,喟叹一声,翻开第一页,立刻被里面的文字描写吸引。
    沉迷于故事情节,更为直白的,是性爱描写的片段,小女孩看得满脸通红。
    时而皱眉,时而咬着指甲,时而双眼迷离,看来小说里的故事颇为恼人,十有八九是情路坎坷。
    阅读的时间过得飞快,直到门前有了响动。
    老太太手拿着汽水,推门时发现没有反应,先是一愣,再推,仍然纹丝未动,她疑惑的偏着脑袋。
    这是锁门了
    她甚是奇怪,青天白日的锁什么门
    “静静,你在里面干嘛呢”她吆喝着,同时移步到窗口。
    小丫头暗叫不妙。
    将书往棉被底下一塞,身子躺平,闭上眼睛装睡。
    窗户大敞四开,姥姥从外面探头探脑,看到外孙女在睡觉,身子下面还压着一床大棉被,差异非常。
    天儿这么热,棉被做什么用的
    定睛一看,床上乱糟糟的,全是蹬踹的痕迹,想来是匆忙间,小女孩急于调整姿势,硬生生弄出来的。
    老太太不赞同的皱着眉头,将汽水放在窗台上。
    这个位置,她醒来后,便能看见。
    不想打扰她睡觉,对方识趣的离开,片刻后,余静翻了身,撬开一线眼缝,微光入目,恰好能看到窗户。
    那立着个玻璃瓶,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小丫头随即睁眼,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然后跳下床去,伸手拿过玻璃瓶,瓶口敞开,里面冒着白气。
    余静仰着脖子,喝了一口。
    很凉,凉的舌根发麻,并且有气体充盈进肚腹,她记得哪里有吸管,于是打开抽屉,一番寻找,终于寻到一根。
    插入瓶口,抿嘴吸了几下。
    这回好很多,她返回床上,维持先前的姿势,一手拿着小黄书,却是侧身背对着窗户,一手拿着汽水。
    一边嘬吸,一边看书。
    读得正起劲,忘记瓶子随手放在床上,不小心碰了一下,顿觉心惊。
    汽水还剩大半瓶,却是整个泼洒在床单上,她连忙下床,迅速将床单抽走扔在地上,可褥子还是湿了一块。
    有心拿去外面晾晒,可天色渐晚。
    再来她也舍不得小黄书,咬着嘴角,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小女孩决定,还是先看书。
    她找出干净床单铺了一半,避开湿渍,随后坐到干爽的地方,捧着小说继续阅读,看的津津有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然感觉不到阳光。
    女孩抬头,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恰巧楼下传来脚步声,她立马将书塞到枕头底下。
    对方没有拽门,直接奔着窗户来的,发现汽水瓶不在,心想外孙女,肯定已经睡醒,果不其然,小丫头正坐在床上往外望。
    目光不期而遇,老太太抿嘴一笑。
    “睡醒了”
    只觉得女孩脸蛋红扑扑的,泛着红晕。
    想来是睡得有些闷热。
    此时余静却是做贼心虚:“嗯。”
    “姥姥,饭好了”她身子疲倦,可精神亢奋,肚子一并凑了热闹,饥肠辘辘,饿得心发慌。
    老太太一点头。
    “你被怎么弄的”
    她一眼便看出了不妥。
    余静窘得眼皮猛跳两下,嗫嚅道:“我,我不小心将汽水弄洒了。”
    姥姥愣了片刻,皱起了眉头。
    “这么大人,还是毛手毛脚,等着,我给你换床新褥子。”说着转身下楼。
    一楼有个房,打了整排壁柜。
    里面放了全家人过季的衣物,以及杂七杂八的零碎东西。
    没等她返回,小丫头连忙将书从枕头下拿出来,放入抽屉,接着将房门的暗锁打开,随即姥姥折了回来。
    余静接过她拿过来的褥子。
    不用姥姥动手,撤掉床单,将其铺好。
    “幸好,明天晴天,一天就能晒好。”她嘟囔着。
    又接过小丫头的脏褥单。
    “你拿棉被做啥”她没走,憋不住话。
    小丫头回的干脆:“靠着舒服。”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点着她的鼻尖道:“这咋这么懒,比你舅舅还懒,可你是姑娘家,得勤快点,将来”
    余静受不了的直摇头。
    “姥姥,我知道,我知道,我改,我改”
    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哀求道。
    老太太气哼哼的数落道:“改什么改,跟你舅舅一个德行”
    接着拿着东西转身离开。
    小丫头莫可奈何,扯开嘴角苦笑,她和舅舅这点像她懊恼的抓了抓头皮,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开心。
    先是下楼洗了手,然后跟家人坐在饭桌上用餐。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这些天都是如此,事情的关键人物便是父亲。
    他连日来,愁眉紧锁,眼看着有心事,可又不肯吐露,弄得姥姥和妈妈跟着担心,问急了,却是不耐烦。
    女孩默默的吃了一碗饭,肚子鼓了起来。
    她手里抓了一个肉馅包子,这是早餐剩下的,没人愿意吃。
    跟家人打声招呼,小丫头转身上了楼梯,身后传来母亲关切的声音:静静别熬夜太晚,学习太累,身子会吃不消。
    余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她没有应声,只是脚步越发的匆忙。
    哪里是学习,连夜看小说还差不多,而包子,权作宵夜。
    这一晚却是不眠之夜,凌晨十分,小丫头还在看书,捻开一页纸,突然眼前一亮,那是一个帅哥的图片。
    半裸的美男图。
    线条简单,却轮廓分明。
    余静突然想起了舅舅,对方的一颦一笑映入脑海。
    她闭着眼睛,仔细分辨,想要描摹心上人的每一丝细节,却发现根本办不到,这让她很是郁闷。
    眼睛瞄着美男图,突然灵光咋现,有所顿悟:她好像没有舅舅的照片,这怎么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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