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朗,可空气中的寒意犹在。
    雪是在后半夜停的,经过一夜的消融,已然所剩无几,还有一小部分,顽强的凝结成细小碎冰。
    田馨早晨起来后,精神好了许多。
    早饭可口,所以多吃了点,母亲看她气色不错,很是欣慰。
    对于昨夜晚归的事,仍是耿耿于怀,也许男人比较心大,没发觉什么,可作为母亲,感情相对细腻。她总觉得女孩有事瞒着家里。
    具体是什么?隐隐猜测,可也不敢跟丈夫说。
    生怕是误会,到时候搞的闺女尴尬,很是不妥。
    眼见着饭碗见底,女人拿起餐巾递过去,嘴里说着,等会儿,顺路送她上班。
    田馨先是一愣,炯光微闪,连忙拒绝,说是先不去单位,得拜访客户,女人微微皱眉,总觉得她在撒谎。
    可没有证据,又不好戳穿。
    田行长吃饭较慢,夹了口银鱼放进嘴里,问起工作上的事。
    女孩在总行呆了好几天,总得有点成效不是吗?作为领导过问是合情合理。
    田馨对待工作,虽说没有了热枕,但还算敬业,真让她找出工作上的几处疏漏,并且很有突破。
    谁家的呆账,坏账要如何处理,说的头头是道。
    父亲赞许的点头,认为她很有长进,不愧是他的孩子。
    并让她加倍努力,争取再进一步,田馨嘴里应承着,心理却是毫无波澜。
    就算她干的再好,也得走,早走早脱身,省的,到时候东窗事发,人人喊打喊骂。
    对于和余师长偷情,女孩心头压着一块巨石,沉重的喘不过气来,生活实打实的迫害,还有道德的高压。
    将她骄傲的自尊,碾压成粉末。
    好在时间会冲淡一切,她对新生活,充满忐忑和向往。
    人往往是矛盾的,有些人生性懒惫,非得逼着往前走,而有些人,的确是身不由己,权衡利弊,才会迈步。
    田馨显然属于后者,放下碗筷,女孩穿上羽绒服。
    才发现,袖口处有一块不起眼的污渍,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兴许只是汤水洒在上面。
    女孩心存不悦,回头对保姆说道,把这件衣服洗洗,接着拿起挂在玄关处的一件皮草:黑色的貂皮大衣,短款很薄的一层里衬。
    这在北方来讲,保暖又适用,南方倒是少见。
    长长的,锃亮的黑毛,披在身上,陡生一股华贵。
    本是母亲买的,可尺码偏小,所以她拿来穿。
    田馨踩着羊皮软靴,急匆匆的出门,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往单位赶。
    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下车后,女孩先到大厅签到,跟着往办公室走,其间跟同事擦身而过。
    男的,女的都会多瞧两眼,实在是身材太好。
    皮草精美,让人眼前一亮,田馨心明镜似的,可也没骄傲,转弯处,瞥见暗恋的同事,端着马克杯正在办公室的门前张望。
    两人的视线碰个正着,俱是一愣。
    田馨火速收回目光,头也不抬的,往自己的办公室奔。
    现在,对这个曾经的爱慕者,已然没了好感,跟其见面只是徒增尴尬。
    男人阴沉着脸,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有心过去瞧瞧,可又拿不定主意,上次搞的不欢而散。
    他这么主动,合适吗?
    俗话说,得到的不满足,得不到的永远在蠢蠢欲动,他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有机会,不肯罢休。
    田馨有意躲着他,他看得出来,可就是不甘心。
    女孩将办公室的门关好,吐出一口浊气,心理颇为不安。
    可工作毕竟是工作,最好不要将私人的情感带进来,所以她定了定神,开始忙碌起来,正在聚精会神之际,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女孩看也没看,下意识的伸手接起来。
    听到熟悉的男声,手下的笔尖顿住,她蹙着秀眉,凝神细听。
    “在哪呢?”
    “办公室!”
    “哦,哪个办公室?”
    田馨丢下手中的派克钢笔,身体往后一靠。
    脸上出现倦容,轻声道:“我昨天不是说了吗?回原单位了。”
    余师长半晌无言,女孩以为他要挂断,可希冀并未成真,对方开口道:“那个男的,没来纠缠你吧?”
    女孩微怔,接着有点愤怒。
    “我跟他没关系,要是有关系的话,就不会跟你通电话。”
    她说的很直白,在感情的世界中,她很单纯,并且唯一,排他。
    余师长听闻此言,有点满意,将话题纳入正轨,悠悠道:“我后天要去C市,你跟我一起去。”
    田馨的小脸皱作一团,觉得对方总给她出难题。
    “没时间,得上班,你也知道,上次能去,也是因为要买车的缘故。”
    男人不依不饶:“你这次去,算作出差,没什么不可以。”
    女孩觉得他简直异想天开:“出差?出差得要上面的领导安排,批准,我没权利说走就走。”
    余师长想想也对,不甘心道:“那我想带你去,怎么办?”
    田馨知道不能跟他对着干,对方犯起混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下次吧,这次真的不行,再说,你老婆盯的也紧,昨天的事,可真够吓人的,幸好,你没做出格的事。”
    其实女孩很是在乎,想想都后怕。
    下雪天,两女一男,在街上吵闹拉扯的闹剧,本以为只是电视里撒的狗血,没成想,隐隐有了成真的可能,她可丢不起那个脸。
    “别提她,晦气。”余师长想到早晨的那一幕,心理满是抵触。
    以前也没见,妻子多么黏人,不讲道理,如今却是整个人都变得彻底,有点犯贱的意味,他看不下去眼。
    喜欢你的时候,放个屁都是香的,不喜欢的时候,做再多也没用。
    人心本就善变,你指责,气愤又有什么用呢?
    田馨闭嘴不言,拿过派克笔,在指尖转动着,这样的话,似乎轻松不少,她叹了口气道:“年前别整什么幺蛾子,你想要干嘛,年后再说行吗?”
    她带着哀求的语气说着。
    余师长马上回道:“别的不提,你得辞职,跟我去C市。”
    倘若他走之后,留下女孩一人在这里,指不定有多少男人觊觎,怎么能放心,还是带在身边保险。
    田馨生出无力感,不想跟他吵。
    不想任人摆布,不想做别人的脔欲,谁被这么对待,都会不高兴。
    “我争取。”没有一口回绝,也不敢。
    “不是争取,是要一定。”余师长的语气坚决。
    “我父亲不会同意的,我需要时间。”她开始摆道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的是结果。”男人蛮不讲理,毋庸置喙。
    田馨的笔拍的掉在桌面,心情说不出的烦躁,强压下火气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要挂电话,余师长还没聊完,心理不痛快,突然有股冲动,想要去工行瞧瞧,他现在草木皆兵,对田馨没有信任。
    毕竟强扭的瓜,想要她突然间甜起来有点难度。
    收线后,余师长拿起外套,跟助理交代两句,便急匆匆出门。
    助理看着他的背影,暗想,这是干嘛,要高升了,连单位都坐不住了吗?他觉得余师长有点飘。
    但人家也有这个资格和本钱。
    田馨心情郁闷,拿着派克笔,心不在焉的在文件上勾勾画画。
    有时会走神,看串行,害得不得不,重新梳理思路,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轻扣两下,还没等其反应过来。
    门扉被人从外面推开,首先带进来一身寒气。
    女孩看着进门的男人,整个人的表情,瞬间扭曲。
    余师长身材高大,穿着件毛呢大衣,也不觉得冷,面色红润,看上去精神不错。
    进门后,径直奔向办公室前面的皮椅,不急不缓的落座,环视周遭,最后视线定格在女孩脸上。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欢迎我?”
    田馨从震惊和愤怒中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你没事来这,干嘛?!”
    余师长老神在在:“看你,是不是背着我在鬼混。”
    女孩见其恬不知耻的这样说,顿时无语。
    瞪着眼睛,气呼呼的看着他:“这叫什么话?我什么时候鬼混来着?!”
    男人好脾气的点点头,伸手拿过桌面上的马克杯,凑近嘴边抿一口,便听得背后一声惊喘。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握着门把手的男同事,满脸错愕的看着,余师长手里的马克杯。
    田馨暗叫一声不妙,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走向门口处,遮挡住他的视线,嘴里很客气的问道:“你有事吗?”
    这话有点蠢,并且疏远。
    鼓足了勇气来聊骚,没成想,碰到对方办公室有人。
    他可是一直盯着的,只是转身去收拾了衣装,便出了差错。
    眼前的男人有点眼熟,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手里的杯子似乎是田馨的,为了确认这一点,特地往桌面上瞄了又瞄。
    最后的结论,令其无比心悸。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看着女孩冷着一张面孔,故作镇静,又不好当场逼问。
    这叫他怎么问出口?凭着身份来问?他慌张的吞咽口水,嗫嚅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先走。”
    说着,不等女孩回话,转身灰溜溜的逃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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