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者。
    案件进入死局。
    所有人都期望能在尸检这个环节找到突破。
    钟庆顺姗姗来迟。带来一摞照片和一打儿笔记。
    他首先说明死者的性别。“死者脸部遭到破坏,胸部和生殖器都被割掉。在外表特征都被毁坏的情况下,我通过比较死者骨盆与肩膀的宽窄比例,以及大腿的和脚骨的形状。判断死者性别为女性。”
    骨食者 第五章 肢解·画像 3
    “关于死亡时间,”他翻开笔记记录。“因为尸体遭到严重肢解,腹腔也被剖开。体内温度测量不能保证准确。所以,我通过尸体的腐败程度来判断。现在是深秋季节,在死亡 40小时左右,尸体腹部会出现污绿色斑迹,又称尸绿。这具尸体并没有出现这个特征。所以,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0小时。同时,胃肠内的食物已经完全消化,这说明被害人死亡时间超过了6个小时。大约在6至40小时之间……假如……”
    王树林打断。“小钟,抓紧时间,挑关键紧要的说。”
    钟庆顺点点头,说:“被害人的死因仍然不好判断。尸体上很多地方的肉都被割掉。严格来说,像脸部伤,胸腹部位的伤,这些地方任何一处都可以是致命的。”
    王树林问:“可以判定,跟上一个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钟庆顺打开投影仪,把尸检照相打在墙壁上。一边更换一边说:“从下刀的力度和肢解的方式上看,手法很相似,一样的凶残。”
    被肢解的尸体以放大状态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些刚刚加入专案组,刚刚看见尸块的警察一个个呆若木鸡。
    一直沉默寡言的罗炎麟忽然开口。“两起凶杀的手法虽然相似,但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区别肯定有。”钟庆顺连忙解释。“即便是相同的凶手,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情绪下,表现出不完全相同的作案手段也属正常。”
    他说完小心地瞅着罗炎麟,对这位喜欢挑刺儿的专家他从心里打怵。
    罗炎麟果然轻轻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所说的是凶手在无意识状态下的行为。而我所说的,是他的有意识的行为。两具尸体都被以相同的方式肢解。她们被切断头和四肢,再把躯干切成两段。凶手这样做属于犯罪惯技,方便搬运尸体。但是,你应该有注意到,第一具尸体身上遍布多种凌乱的刀伤,而第二具尸体,创口则要规整得多。”
    钟庆顺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仅如此,第二具尸体的肉是被大块大块的切掉。像下半张脸皮被揭掉,两个乳房也被全部挖走。”
    骨食者 第五章 肢解·画像 4
    “说下去。”
    “还有……小腹被掏空,外生殖器和大肠都被取走。大腿和小腿也都被整块的割下肉。左臀部的肉也被几乎全部割掉。”
    在座的警察都不禁皱眉。很难想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罪犯。他们也有些好奇,罗炎麟为什么要逼着法医说这些。
    罗炎麟说:“也许在我们看来,凶手的行径完全变态疯狂,毫无理性可言。但如果是站在凶手的角度,以他的眼光去看自己所犯的罪行。你或许就不会觉得这样做过分了,相反,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合理的解释。换句话说,我们需要知道,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做。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王树林插嘴道:“他选择的目标都是女性。他以极端残忍的手段肢解她们。第一具尸体是这样,第二具也是。他在发泄,发泄自己的愤怒。我曾经处理过类似的案件,尽管没有到达这种程度。那是一个装卸工,老婆不正经,跟其他男人胡搞。他又管不住她。后来,他就拿着一把螺丝刀,专门选择傍晚,在酒吧和旅馆附近转悠,跟踪从里面出来的女性。从背后跟上去,照着下身狠狠攮几下就走。我审问他的时候,他说那些女人跟她老婆一样贱货,看着她们满身是血的趴在地上呻吟,他就感觉替她们的丈夫出了气,心里特别舒坦。由此类推,本案的凶手很可能具有类似的经历,让他极度仇视女性。我们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他杀死的两个人中间,有没有他真正憎恨的那个人。”
    罗炎麟说:“你所讲的不是没有道理。在暴力犯罪中,愤怒、报复经常成为犯罪的主要动机,不过在本案中情况稍有不同,我们应该注意到,凶手对被害人肢解得相当仔细,还要分别包裹在颜色相同的塑料袋中。这种条理性不像是一个处于愤怒中的男人所做的。”
    他停下来又问钟庆顺。“被害人尸体上有没有发现精斑或者唾液一类的痕迹。”
    钟庆顺摇头。“没有。”
    “那么我猜测一下,第二具尸体被切割的部位,刀口是不是十分整齐,而且用了很少的刀数。”
    “你,你怎么知道?”钟庆顺诧异地望着他。
    “果然如此。”罗炎麟点头。
    骨食者 第五章 肢解·画像 5
    王树林问:“你莫非想到了什么?”
    “我留意到凶手切割被害人的部位,特别是第二具尸体……”
    罗炎麟停顿了一下,说:“他在吃她。”
    “你说什么?”
    “他有食人癖。”
    “食……食人癖?”王树林吞咽一口唾沫。“你是说,他杀人是为了吃人?”
    “很可能是这样。”罗炎麟转头瞧着墙壁上尸体的投影照片。
    房间里的警员们出现一阵骚动。
    “真是天方夜谭。”王树林不屑一顾。“你说的更像是恐怖小说里的情节。吃人?就算这个人再变态,难道还敢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的事情?”
    “对他来说,食人就是意义。”
    “你是说,他平时走在大街上,对面条、米饭、溜肉段不感兴趣。他一看到同类就流口水?”
    罗炎麟发现,在座警员一个个半信半疑。
    他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我们都知道人是杂食动物,处于自然界食物链的顶端。在动物界中,大概找不出其它物种能有我们人类这样丰富的食谱。在人类早期历史中,人食人的现象非常普遍,最初的动机是为了弥补食物短缺,也有恐吓敌人的意思。上世纪四十年代,在周口店曾经出土过四十多具北京猿人遗骨,从十几岁的儿童到五十几岁的老人都有,头骨几乎都有被打击的痕迹,有的骨头上还留有牙印,根据学者推测,这些原始人是在死后被人取食脑髓……”
    “北京猿人不过是大猴子而已。”有人说。
    罗炎麟继续说:“……随着社会发展日趋完善,食物极大丰富,食人现象开始减少,但没有杜绝。从新西兰的毛利人到巴布亚新几内亚森林中的部落,从斐济岛到亚马逊盆地,不少地方的原始部落都曾经有过食人的风俗。他们食人的目的对比过去也发生了很大转变。他们会在宗教仪式中把献祭者当众分食。或者,期望通过食人来获得对方的能量与灵性,甚至为了缅怀死者。”
    “那你认为,我们面对的这个家伙,是因为没饭吃才吃这两个女人,还是信奉邪教呢?”王树林略带讥讽的问。
    骨食者 第五章 肢解·画像 6
    “我还没有说完,”罗炎麟打断。“还有最后一种食人的原因。完全出于个人的目的,相对比较复杂。大致分成三类——性欲倒错引起的,味觉的渴望,和精神错乱。举个真实案例,在2009年7月,美国发生了一起食人案。一名母亲斩下亲生孩子的头颅,并将部分尸体吃掉。警方赶到时,孩子的母亲,33岁的欧迪·桑切斯正在吃刚出生3周的婴儿的脚。婴儿头颅被砍下,放在旁边一个盘子里。其中一部分脑组织已经不见。欧迪在被捕前曾经企图自杀……”
    在场警员全部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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