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江有心刺儿他一下:“都要考试了,你还有心看电视啊?”
    “……”谭以星偏过半张脸,“我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让我食不下咽。”
    谢明江说:“你现在得坚持不看电视,否则等你考完,才知道什么叫真的食不下咽,你水平那么差,本事提升不上去了,总得总结点做题技巧。”
    “别瞧不起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技巧。”谭以星腿一盘,抱着碗,“我都想好了,分三步,第一步……”
    “第一步抓阄,第二步瞎写,第三步听天由命是吧?”谢明江毫不留情地换了台,“这些都在你的作业里完美体现了,我看,你靠这几招就能考个位数,腿拿下来,回桌上去。”
    把谭以星给成功的气走了。
    谢明江觉得谭以星最近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成天地想着玩猫看电视,果然,晚饭过后他走进书房,发现谭以星正对着本子干瞪眼,明显就是在发呆。
    他踱步过去,故意大声宣示自己的存在感:“看,好好看,看着看着字就从本子里长出来了。”
    谭以星被他吓了一跳,猛然惊醒,马上翻开书,尴尬地挠了把头,洋装一副做题的模样,等谢明江背过身往书桌跟前去,忍不住嘀咕道:“真讨厌。”
    他说的声音很小很小,以为谢明江听不见,可谢明江耳朵贼灵,倏地回过头,冷哼一声:“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月考成绩出来了,咱们新账旧账一块算。”
    “……”谭以星努努嘴,故作镇静。
    谢明江返身走进两步,弯下腰来近身威胁,低沉的嗓音在谭以星耳朵边上:“人账猫账也一块算。”
    这人还能不能好了?谭以星一笔直接叉出了图像,还抖成了一条小溪。
    谢明江本来很生气,可见他这样,忍不住抿嘴暗笑一下。
    “你怎么连条线都拉不直?”他说着戳戳那条已经脱轨的辅助线,起了一点逗谭以星的心思,故意道:“联系你那亢奋的状态,惊人的食量,微凸的大眼珠子,你别是甲亢吧?”
    你眼珠子才凸呢,谭以星气得恼羞成怒,脸色发红,本能道:“你懂什么,线拉不直那原因多了去了,撸多了那也拉不直。”
    “哦,原来撸多了也拉不直。”谢明江假装点点头,“那你肯定是撸多了,不是甲亢。”
    谭以星想到上次,面上一红:“你怎么知道我撸多了?你是不是又偷偷看我洗澡了?”
    “你洗澡的时候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二楼都回荡着你那声音,我还用偷看?”谢明江戳戳他头顶,回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谭以星坐那儿爆红着整张脸。
    又是一周过去,和徐遥嘉的四手连弹配合的愈发默契,已经进入和全班同学和音的阶段,可谭以星没有闲工夫操心那些事,成天依旧是唉声叹气,不为别的,只因为明天就要考试了。
    徐遥嘉不知道他为此发愁,觉得神奇:“我不是给你钱支援你喂你的奶糕了吗?你又又又财政赤字了啊。”
    谭以星抱着数学书狂抄公式,对徐遥嘉的关怀置若罔闻,嘴里念叨着:“命运之神眷顾一下我啊。”
    徐遥嘉凑近,这才听清楚,自习课上班里乱作一团,他捣捣谭以星的胳膊:“你不如让我眷顾一下你,你考得可能还比较高点儿。”
    “什么意思?”
    “就是我行行好,发发善心,把答案发给你。”
    谭以星停下笔:“你们第一考场听说管得很严,你会不会被抓?”
    徐遥嘉郁闷了:“你能不咒你的救命恩人我吗?”
    “还是算了吧,反正谢明江说了,他对我的期待就是我考二十分。这个难度也不算大,我就不要害你了。”
    徐遥嘉脸上笑笑,心里默默流汗,你各科能考二十分?真自信。
    百惠对谭以星的考试格外上心,第二天还给他又是油条又是鸡蛋的准备了个一百分早餐,谢明江从楼上下来看见简直哭笑不得。
    他走到厨房接上咖啡,百惠正在那里弄他的三明治,谢明江倚着门框子说:“哎你是多大的自信,觉得就他那样儿能考一百分啊。”
    百惠尴尬地笑笑:“先生你就不能让我图个吉利吗?时间不充裕,不然我是想去给阿星求个福的,我当年上学我妈就给我求福,上小学时就帮我求以后考东大呢。”
    谢明江强忍住冲动没有哼出声,转身出来了。
    为了不让谭以星中途开溜,他要亲自送他到学校去,上了车,谭以星显然是不想和他并排,钻到后座,打开书那是一阵摇头晃脑。
    谢明江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他:“你干嘛呢?”
    “这是仪式,我要提前谢天谢地,这样我说不定考得比较高呢?”
    谢明江冷笑一声:“你也别谢天谢地了,你要是过了,那谢的得是明江。你考个试,能把我折磨疯。”
    谭以星把头从后面伸过来,脸上分明写满了八卦:“干嘛这么关心我的考试成绩。”
    谢明江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因为你考砸了,我得给你开家长会,就你那个分数,别人会对我的智商连带产生怀疑。”
    谭以星切了声:“谁会怀疑,你又不是我爸,到时候徐长丰坐在你旁边,他肯定不会搞错。”
    “快拉倒吧,那是对我智商和审美的双重怀疑,你给我坐回去。”
    到了门口,谭以星下车,像颗脱水的豆芽菜似的显得发蔫,谢明江也下来,到他面前,眯着眼睛,帮他拽拽书包带,试探着问:“哎,谭以星,不会我走了,你从侧门又溜出来吧。”
    “……”
    “不会考试的时候装肚子疼提前交卷到医务室耍赖皮吧。”
    “你要是没有正经话说我就进去了。”
    谢明江突然觉得他看着怎么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似的,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行了,进去吧。”
    谭以星的脖子慢慢变红,心跳也莫名奇妙变快,他掩饰性地抱住脑袋:“啊,我的发型,你就不能让我光鲜亮丽的考个试吗?”
    说着他一阵风似的跑走了,谢明江一个人站在那儿,很快就被别的来考试的学生淹没在人群里。
    他想,他就一心等成绩了,考不好的话,绝对要收拾这个兔崽子。
    第19章 少男的心
    实际上谭以星的紧张很多余,好学生都是一样的好,差学生那是各有各的差,最后一个考场气氛轻松,虽然只有一多半同学来考试,但考试还没开始已经姿态千奇百怪。
    睡觉聊天的,玩手机吃早餐的,似乎重感冒快把肺咳出来的,角落里还有那么一个把书违规带进来放在桌面上的,以极缓慢而诡异的速度翻阅着,目光很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他快速观察了下,按要求把书包放到讲台旁边的桌子上,自动自觉地走到最后的位置。
    大家彼此好像很相熟,他谁也不认识,在笔袋里翻了会儿笔,前面来了一个很高很壮肥头大耳的连帽衫男,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看到谭以星时很吃惊:“哎?怎么还有比我考得更差的?”
    说着不等谭以星回话,直接卡进他自己那个窄小的座位,动作之猛连帽衫都有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瞬间就把谭以星的笔盒横扫在地。
    “……”谭以星默默把笔盒捡起来,连帽衫男回头问他,“唉,这场考的哪门儿来着?”
    “语文。”
    “哦。”
    谭以星突然产生了冲动,自信的星火跃跃欲试,试图燎原,礼貌地拍拍连帽衫男的肩膀,“同学,你上次语文考多分?”
    “啊。”连帽衫男翻着白眼回忆,“四十几来着?记不清了,咋了?”
    “……没什么。”谭以星打开笔盒,觉得需要重新定位一下自己。
    幸好做了这个心理建设,拿到试卷的时候谭以星快速翻看了下,重点浏览了阅读、应用和作文,嗯……他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压抑住内心的质疑,尽量不要让震惊写到脸上: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不会做,但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一中的试题比平时的练习册难,古文阅读从来不选自课本,诗文默写也不限于本学期所学,谭以星刚开始是尽量有逻辑地蒙,后面就是凭着感觉写,写到作文时他突然很惆怅,觉得自己前面蒙选择的时候应该做几个阄,谢明江说的没有错啊。
    于是下午考试前他火速赶制了几个,数学的选择蒙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填空也因此编的底气十足,就是做到大题的时候才产生了一点自我怀疑,不过还好,怀疑着怀疑着就可以交卷了。
    好在谢明江晚上在饭桌上并未提起,可心虚的谭以星还是临时抱佛脚地看了看他画了重点自己却基本没翻过的理综练习册。但这几乎没影响第二天他的理综成为所有科目里乱写的巅峰,只因为一紧张什么公式都想不起来,除了几个最基本的,全都是谭式自创。就在灰心丧气之时,一道谢明江划过的例题就变了几个数字,还是道大题,谭以星在考场上感动不得了,激动地把整个步骤默了出来。
    下午的英语是最好的,难得谭以星看得懂题目,写得格外认真,老师都已经喊停笔了,还挣扎在作文的最后段落,等落下句号被老师拽走试卷时,谭以星满头大汗地摊在座位上,简直是一条刚打捞上岸的鱼。
    拿上书包出教室,开机,第一个打进电话的是徐遥嘉。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要死了。”
    徐遥嘉哈哈直笑,说:“哎,我爸说今晚做东,要请谢明江还有几个人吃饭,我叫他把我也带上,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
    谭以星调整好书包带子:“不去,谢明江出去吃饭不会带我的。”
    “会吗,我姑也去,我想谢明江不会不带你吧。”
    “真的吗?你姑姑也去?”谭以星因为考试而低落的心情仿佛有点起色。
    “我看出来了,他讨厌我姑,他那么小心眼的人,肯定逮住我姑给我姑秀恩爱呢。我姑要是看见他还在包养你啊,她得气死。谢明江这招真是绝了!”
    “哦。”也对,谭以星笑不出来了,甚至更低落,自己瞎高兴什么呢,别的事情谢明江肯定不会带他,现在为什么带?去了还不是充当谢明江的小情人,装模作样的去帮着谢明江骗人。
    助人为乐也要分心情,他今天没那个心情。
    果然,谭以星走出校门,远远就瞄见谢明江靠在车子上,叼着烟,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眯起眼睛皱起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生气骂人了似的。
    他看谢明江,谢明江也注意到了他,朝他招手,然后钻进车里,谭以星上车系好安全带他才说:“走,今天陪我出去应酬一下。徐长丰又叫我吃饭,推不掉,他妹妹也会去。”
    谭以星用手扶住脑袋,望向窗外,没接话,心里慢慢咀嚼着徐遥嘉的话。
    谢明江觉得他安静得反常,看他一眼,循循善诱道:“在江边包了几条小船,都是河鲜,你没吃过的那种。晚上灯点起来非常好看,你前几天不是老闹着没出去兜过风吗?”
    谭以星哀叹了声:“考得太差了,我不想吃饭了。”
    谢明江感到啼笑皆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觉悟。”
    “……”
    见谭以星又是不接话,谢明江撇了撇嘴,烟烧到尽头,他拿出来摁灭,哼道:“本来不想说,怕你不重视,不过你考得差也正常,你以为我没那个心理准备吗?”
    谭以星不动声色地斜眼看他,心里有一丝感动。
    不过谢明江马上说:“退一万步说,你考砸了,那也是你自己的事,你又不是给我学。”
    谭以星真生气了,考场上做题那会儿还想着出来要谢谢他呢,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这个实用主义者,用到他的时候才会那样温柔一下,用不到了句句都是气他,顿时火大道:“我不去,你往哪儿开呢,我说了我不想吃饭。”
    谢明江也是一愣,没想到谭以星会真的不去,平时他那么爱凑热闹的人,今天突然就因为这个发火了,他嬉皮笑脸那是常态,头回这样拧着眉毛沉着脸。
    谢明江把车停到一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搞不清谭以星生气的缘由,但是也没那么想搞清,只说:“上次不是我叫你帮得忙,所以我想这次你应该也会愿意。”他说着带点调笑的口吻,头回想主动活跃气氛,“你不是说你很有职业道德吗,今天歇业了?”
    谭以星憋红了脸,脸又变白了,慢慢地说:“谢明江,我爸爸可是神宫寺一郎,你把我当什么了。”
    “……”
    “不开车的话把门打开我自己走,你可以给别人打电话帮你,反正徐遥嘉也只是觉得你在包养我,你换个人领去也是一样。”
    “……”谢明江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脸色渐渐黑了,方向盘一打,“行了,现在送你回家。”
    冬天的傍晚已然是夜色如墨,今天空气还算不错,天上隐约可以看到几颗星星,不过谭以星没时间欣赏夜景,甚至连电视都没打开,早早抱着书包钻进书房,百惠不知道他又是抽什么疯,推门进去时,发现他正奋笔疾书,表情十分认真。
    “阿星,在干嘛?吃饭了。”百惠走过去,原来他在做练习册,旁边已经整理了一页公式,抄的整整齐齐。
    “明显是在学习。”谭以星抬头瞧她一眼,“不吃了,没看我用功呢嘛?”
    看出来了,头上就差一条斗魂绑带,百惠新奇地笑笑:“那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你考试太差啦,突然有了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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